书城现实杜鹃子规
18334900000068

第68章 育而思(1)

明镜台?糖糖去了明镜台?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会跑到庙里去呢?

一直到上了唐婉的路虎,唐婉始终在想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金锐充当了临时司机,车开了3分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唐婉终于按奈不住,问正在开车的金锐:“欸,晟毓,明镜台,N市什么时候有这座寺庙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嗯?你说啥?”金锐被她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哈哈哈!我说唐婉,你怎么会扯到寺庙上去了?哦,我知道了,‘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名字误导了你,对吧?难怪!放心吧,它和寺庙一点关系都没有,主人家也不是和尚。它是一处庭院上挂的名字,离此有一段距离,不过也不算远,只是位置有点偏,不太好找,因此很多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糖糖那小丫头还真长本事了,居然会找到那里。不过,我若估计没错,多半是瞎跑,误打误撞正好碰到。”

“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对它很熟悉?去过?”

“嗯,去过一两次。也谈不上熟悉,有一次无意中路过看到的,感觉环境不错,天然的一片绿荫,要说这N市里夏日消暑纳凉的好去处,我首推那里。主人家也是个雅人,自己拾掇拾掇花草,养养鱼,把个庭院布置得那叫一个精致!”

“听你这么一说,再脑补一下那个画面,配上‘明镜台’三个字,倒是似有几分超凡脱俗的禅味,哦?”唐婉笑道。

“有没有禅味我不敢说,‘禅’之一字,各得各法。不过……主人家确实是个特别的人。”

“特别?”唐婉有些好奇,能从金锐嘴里说出“特别”二字,可不容易。

“呵呵,一会儿你见到他就知道了。”金锐卖了个关子。

“切,和我这还打哑谜。”唐婉嗔了句,不再纠结“特别”的话题,低头翻看着金锐给她的一摞文件,那是上车前金锐递给她的。

“这些是……?”

“哦,德沃拉·海特纳的一些教育观点。”

“德沃拉·海特纳?”

“嗯,”见唐婉一脸迷茫,金锐简单介绍了一下,“她是美国知名教育专家,Raising Digital Natives公司的创始人和主管,拥有美国西北大学的传播学、社会学等多个博士学位,曾任教于美国的德保罗大学和西北大学,多年来致力于育儿方面的研究,是探索数字时代育儿方法的领衔者。她还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演说家、工坊领导人和咨询顾问,她的工作室里有一群年龄各不相同的孩子,他们甚至会告诉海特纳一些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我之前说过,现在已经是数字时代、触屏时代了,对在数字环境中成长的孩子们来说,他们很容易被数字设备吸引,并且对其上瘾,这对当下许多父母来说是个长期的家庭教育挑战。海特纳的工作就是专门为父母和学校排忧解难,针对如何帮助孩子正确地驾驭数字化世界提供了诸多良策,让许多深陷当下育儿压力的父母重拾信心。她的作品《数字时代的智能联结》在全美范围内深受推崇,被广泛用作教科书,帮助学生应对数字时代的社交和情感挑战。”

唐婉大致地浏览了一遍金锐给她的材料,对金锐口中的“海特纳博士”充满崇敬:这位博士的建议充满智慧,并对科技抱有积极的态度。依照海特纳的观点,从“对触屏一代的担忧”(例如试图监视孩子们上网时的一举一动)到“拥有指导他们的智慧”,这是数字时代背景下每位家长要设法完成的转换。唐婉突然发现:她不仅对糖糖他们这些00后的网络喜好、聊天习惯知之甚少,对早已到来的数字时代,自己同样处在技术的边缘,甚至如海特纳所说,骨子里有着对技术的恐惧。尽管每天也织微博、晒朋友圈、支付宝付款也很溜,但这些都是日常生活的表层,当问题涉及到家庭教育时,她和不少家长一样无措无绪:如何找到让孩子有节制地使用数字设备的方法和策略?如何在赋予孩子们自主性的同时给予他们适当的支持?这些问题她都没有答案。

唐婉是看了这些材料才知道“数字土著”的概念。那是美国教育学家马克·普伦斯基于2001年引入的一个专有名词,有别于“数字移民”,指的是在数字科技的包围下成长起来的年青一代。简言之,“数字移民”是那些成长环境中没有数字产品的人,而“数字土著”就是像糖糖这样同数字产品一起成长的人,亦称为“数字雏儿”,因为他们可能并不了解自己所接收信息的优劣,也不知道别人在以何种方式窃取他们的数据。

海特纳博士认为,作为孩子的第一任导师,父母在触屏时代的教育中一定做足功课,适当的引导永远是最重要的。唐婉看到这句话时惭愧极了:她何止是没做足,还落下了不少“功课”——其实,给孩子买电子设备或者孩子提出需要一个电子设备之前,引导和教育的种子就应该埋下了:什么时候给孩子买手机才合适?孩子的眼中是如何来看待电子设备和对电子设备的需求的?玩游戏?社交?还是充当生活助手?给孩子买手机是父母做出的最大决定之一。这句话一点也不言过其实:试想,第一部智能手机是一个转折点,它为孩子打开了整个世界的大门。孩子现在可以尽情地在网上冲浪,几乎可以联系到地球上任何地方的所有人,而这一切都可以在暗中进行,不被你察觉。

材料中还提及,数字世界中的家长通常扮演三种角色:第一种是“限制者”。他们主要用限制性的方法来控制孩子们的读屏时间。这个过程中没有教益性的互动,没有教导孩子如何辨识科技的本质和质量。他们的方式是“简单高效”,学龄前儿童的父母中尤其常见;第二种是“引导者”。他们参与到孩子们对科技产品的使用当中,包括“和孩子玩电子游戏”、“和孩子谈谈如何负责任地使用技术、互联网或某个特定的网站或应用”以及“给孩子看一本书、一篇文章、一个游戏视频或节目,以此帮助他们了解技术”;第三种是“放任者”。这些父母持有一种更加放任的态度,他们不做限制,也不予引导,孩子们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自己的设备。

唐婉看到这就想:自己是哪一种呢?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引导者”。第一种和第三种似乎都沾边儿,也许介于两者之间吧:有的时候她不管不问,糖糖抱着手机或者iPad一玩就是大半天,有的时候她又盯得很紧,甚至有过冲动,上网搜索过有什么APP可以联机监控女儿拿着手机都干了些什么。现在想想,这两种其实都是趋于极端的教育或是管理模式。数字时代催生了新的环境,我们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孩子们的感受。家长们的手机里装了N多个APP,却偏偏遗漏了“同理心”这个应用程序。同理心≠同情心,这是很多人都有的误区。同情是一种主观感受,而同理心是和对方感同身受。比如朋友抱怨工作压力太大,同情心的表现是“确实太累了,你要不要休假放松一下”;而同理心的表现是“我也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我理解你的心情,确实很难熬”,让对方明白自己不孤独。就拿家长普遍担心的屏幕上瘾来说,你在批评孩子对手机等电子产品的依赖时,是否想过自己的行为可能给孩子带来不适?比如:接送孩子的路上,戴着耳机,不跟孩子说话或者让孩子代接电话/代发短信;看电视到很晚且音量调得很大,影响了孩子做作业或是休息;吃饭或社交时间频繁看手机;和朋友一聊就是两个小时;最上说着“囡囡,再给我5分钟”,然后又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既然制定了规则,家长就不要先违规。

现在想来,糖糖的转变似乎也不是那么突然了:是不是在自己这里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所以才转而投向虚拟世界,向同学倾诉心声?印象中糖糖是想和自己交流来着,可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呢?是不是一边敷衍着和她交谈,一边又盯着手机屏幕、不时发两条短信息?或者糖糖兴冲冲地想给自己展示什么东西,自己口头上说着“等一等”,一转身忙着去处理公司的电子邮件……金锐说得对,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尤其像糖糖这样的女孩子,几次在自己这里“吃闭门羹”,也就不会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说到底,有一大半是自己关上了和糖糖的沟通之门啊!

正想着,路虎停了下来,唐婉耳边传来金锐的声音:“唐婉,到了,咱们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