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红柳带着泽漆离开了松落镇,临行的时候,在泽漆的劝说下,红柳在驿站买了一匹马。
“您为什么要远行呢?”离开松落镇的时候,坐在后面的泽漆忍不住问,“以您的医术,在哪儿都能轻松自在地生活啊。”
“我只是,在找人。”红柳笑着说,“希望可以找到。”
泽漆还想再问,却看见红柳已经别过了脸,便将话语压在心底。
真的可以找到吗?已经这么多年了,昔日的村庄都已经在旱灾中消失了,还能找到吗?还可以吗?
好像,那一次告别,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已经在记忆的长河中化为水雾一般的气体,飘渺无边。只剩下那一抹微笑,还像烙印一样,留在心头。
一定可以的吧,已经找了这么久,一定会找到的,也许是在富庶的城市,也许是在热闹的乡镇,也许是在遍种稻谷的乡间,也许是在歌舞升平的京城,也许是在人迹罕至的森林,也许是在无人知晓的沙漠,也许,也许……
很多事情都会忘记,都会模糊,可是对他的思念,却如同庐山的云雾一般,久久地在心头萦绕,时隐时现,却从未消退过。众人皆认为我是个魔女,没有感情的冷血魔女,杀伐决断全在一瞬之间,时而救人于水火,时而杀人于无形。其实我也希望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我一起,在这纷乱的世界里游荡。
红柳苦笑一声,心想:能够明白我的心情的,大概只有他了吧。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过了半年。这半年中,红柳教会了泽漆一些简单的药物应用以及防身之术。泽漆也将红柳奉为恩师,勤加练习,武艺和医术都日渐精进。
可是,红柳却高兴不起来,她心里清楚,泽漆并不情愿跟着她:泽漆在被掳上汤山之前,是富家小姐,喜欢安稳的生活,终日游荡并不是她所乐意的,虽然她也对医术武艺颇感兴趣,但却对风餐露宿、四处奔波感到厌倦。这些不满虽然没有直接通过语言表现,但已经融在了她那无奈的眼神中。
怎么办才好呢。红柳犯了难:泽漆的家人早已离开人世,我也没有定居一处的想法,总不能让泽漆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吧。
“红柳先生,你看,前面有家客栈。”泽漆高兴地喊道,“今天不用住野外了。”
红柳抬头一看,在小路旁边,果然有一家小店,门口的招幌是一个装饺子的笊篱。
“你也认得这是客栈了。”红柳笑着说,“上次你还说是饺子馆呢。”
“先生就别笑话我了。”泽漆嘟囔着嘴说,“起身的饺子落身的面,高挂的笊篱下是客栈,这您都说过好多遍了。我就算再愚钝,也知道了嘛。”
“开个玩笑。”红柳说甩了甩缰绳,说“过去看看。”
马儿稳稳地停在小店门口。红柳将马拴好,带着泽漆推开了客栈的门。
“有人吗?我们住店。”红柳说道。
“哦,有客人来了,老婆子,快过来招呼客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红柳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老翁正用竹棍儿一边探着路一边向前走。
一名老媪踏着小碎步走了出来,笑着说:“二位客官住店?”
“老人家,这个客栈——”红柳疑惑地问。
“哎呀,我们红枫客栈现在败落了,只剩下我们老两口了。”老媪无奈地笑着说,“这里曾经有一片红枫林,很多文人墨客都会来这里吟诗作对。那时候,红枫客栈每天都会客满。可是五年前这些枫树突然不再变红了,到这里来住店的人也越来越少。好在我们老两口吃的不多,还能勉强糊口。”
红柳应了一声,接过老媪手中的登记簿,开始观察这个客栈:这里虽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但依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十分整齐。
红柳笑了笑,说:“定金要付多少。”
“姑娘,你们只住三天啊?”老媪看了看登记簿,有些失望地说,“二十一文。”
红柳付了钱,老媪便领着她们上楼。
“这是最好的一件房了。”老媪推开窗户,说,“从这里可以看到鹿鸣溪,虽然没有了红枫,但这里的树木还是比较漂亮的。”
红柳深深一揖,说:“多谢老人家。”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老媪笑着说,“你们能来住店,我们就很高兴了。”
……
收拾好房间后,泽漆就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只见一只母鹿带着一群小鹿蹦蹦跳跳地来到鹿鸣溪旁,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草丛,确认没有危险后,便安心地俯下身来喝水,白色的小尾巴来回摇摆着,十分俏皮。泽漆看着这景色,如痴如醉,一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挪窝。
“我去打点水上来。”红柳从房间里拿了一个铜盆走了出去。正在下楼,就听见“噗通!”一声,随后便听见老媪的惨叫。红柳急忙跑下楼,只见老翁晕倒在地,口鼻出血。
“我给他说等我打扫完再陪他一起送被罩,他非要自己送换洗的被罩,结果被椅子绊倒之后晕倒了。这可怎么办啊!”老媪惊慌地哭了起来。
红柳俯下身,将老翁翻了过来,将他的下巴抬高,随后又拿出一块麻布,捣进老翁口中,使劲一搅,便将老翁口中的呕吐物和鲜血清除出来。红柳将麻布扔在一边,用右手大拇指紧紧按住了老翁的人中穴。
“啊!”老翁大叫一声,醒了过来。红柳急忙将老翁扶了起来,拍了拍老翁的后背。老翁咳了几声,咳出一些鲜血和食糜之后,逐渐清醒了过来。
老媪哭着抱住老翁,说:“死老头子,你吓死我了!”
“哎呀,老太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老翁笑着说。
老媪打了老翁一拳,说:“死老头子还嘴硬,要不是这位郎中,你早就不知怎么样了!”
红柳看了看老翁的眼睛,说:“老爷子,您这眼睛还有救。”
“什么?”老翁浑身一震,说,“我——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您没听错。”红柳说,“您的眼睛,我有办法让您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