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时间。
两天,三天,四天。他天天看着太阳从东边出来,又从西边落下去。
五天,六天,米米真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恨不得用一根棍子把刚升起来的太阳立刻打下来,打到那西边的山底下。
发发、梭梭、拉拉、西西这四只狼一致认为米米是得病了,肯定得的是一种精神病,这是人类的一种疾病。米米这一个星期来,不吃也不喝,就在那儿盼着日头落山,怎么劝他也不好使。狼拉拉把辛勤打来的一个兔子摆在米米的面前都三天了,他一口也不吃,那兔肉都快放臭了。
这可怎么办?
几只狼束手无策。我们可没有逼着你去变什么火腿肠好吃的,也没有逼着你让我们长本领当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杂技魔术,我们倒希望你真的到人间看一看病再回来呀。狼们对米米说。
米米一句话也不说。那古怪的样子又像是十年前在城市里生活似的。
七天了,第七天终于来到了。
第七天的太阳又落山了,米米一遍一遍在计算着这个日子。
米米不会数学,即使这么简单的计算,对他来说都是非常之难。他用一片锋利的石头在一棵松树上划印,太阳每一次升起,他就在树上划了一道印。
太阳升起了七次,他在那棵松树上划了七道印。
是七道,他反复地查着,没错。一点没错。
米米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和激动的心情,马上我会再一次地施展的我的魔法了。这一次还会失败吗?米米的心里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尽管那几个狼弟狼妹对他上次的“表演”的嘲讽都是善意的,一丝的伤害也没有。但是米米还是决定这次施展魔法,他一定要背着发发他们。
米米又独自走向了狼洞山的山顶处。
他望着远处的山峦遐想着。
今天我让魔幻药片帮我实现什么梦想呢?其实,这一个星期里,米米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愿望是什么呢?米米知道他是一个人,是一个被父亲(可能是父亲,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因为这一切都是二毛和大脚告诉他的)遗弃的人。他的生身母亲是谁?他出生在哪座人类的城市里?他想自己应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穿着人类的衣服,说着人类听懂的话,走在那个城市的街道上。
上面的这些愿望是不是太多了?米米有点弄不准。他怕自己这些过于奢侈的要求会惹怒那个魔瓶的。
米米望着远方说着,我的家在哪里?不管我走到哪里,我的家就是这片森林,是二毛和大脚救了我。走到哪儿我也会有一天回到森林里来的。
魔幻药片呀,你会满足我的要求吗?
只有风在耳边吹着。
试一试吧!米米对着自己说。
米米虔诚地面朝天空,把双眼闭上,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眼睛。
然后,他把左手手掌向上摊开,高高地伸过头顶,伸向天空。米米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让我的愿望实现了吧。魔幻药片,魔幻药片!魔幻药片!
山上的风依然很大,卷起一片片树叶和柴草,围着米米打转,像是热情的观众,在看米米的精彩的表演。
米米感觉到了他的左手上有了一种物质的存在。他虽然看不见,但他感觉到那就是一个瓶子。他把右手也伸过去,去拧那个瓶子的盖子,逆时针方向地旋转着,他看不见盖子,却有盖子的感觉。他又凭着感觉把瓶子倒过来,用左手接着。
一小粒飞碟形状的,黑红颜色的小药片,跳在了米米的手心里。那个小药片在他的手里闪闪发着光。
米米的心跳得厉害,他把药片捏起来,轻轻地放在嘴里。那药片一进他的口腔,仿佛长了腿似的猛地往他的喉咙里钻着,米米感觉到一团燃烧着的火苗在灼烤着自己的胸部,那火是那样炽烈,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化了一般。米米在燃烧的火中感受到一种再也无法忍受的痛楚,他甚至想一下子跳进冰河里才会摆脱这种煎熬一样的苦难。他张着嘴巴大声地喊叫着,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好像走进了一个黑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米米睁开眼睛,看见天已经亮了。
他处的位置是一个城市的郊区。
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但眼前的景物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远处那一个个高高的东西不是树,是楼,是烟囱,这些楼一片一片的,都是用石头用泥土堆积起来的。那是建筑的森林。
米米站了起来,他想寻找那片树木的森林,找狼洞山,找他居住了十年的那个狼窝,可是一切都看不见,那些东西只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忽然米米看见了前方有树,他对树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有了树就有了依靠。他向树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条公路,在公路的两旁都栽着穿天杨,是一种长得很高的杨树。
到了这条公路上,米米就发现了一个怪物,那个怪物没有脚,却长着四个轮子,怪物有两个眼睛,雪亮雪亮地射着光。米米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他在两岁之前,是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对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的痕迹。
这是什么呢?米米在公路一边走着,一边朝着那个怪物仔细地看。那个怪物跑得真快,说话间就来到了米米的面前。只听咔吱一声响,这个怪物停了下来。一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骂了一句,“喂我以为是条狗呢,是谁家的孩子,在公路中间走,你找死呀!”
米米躲到了一边,那个怪物冒了一股烟喘了一口气,走开了。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米米是聪明的,他躲到一边观察,边观察边思考。他很快就知道了,刚才他看见的那个怪物是汽车,在这条路上跑着各种各样的汽车。有的汽车很高也很长,有一个“人”钻进里面去,就能把它弄走。
在不远的另一个地方,他还看见了火车,虽然他还是叫不出这个车的名字来,但他看清了这个更大的车的里面装的都是“人”,他在想二毛和大脚给他讲过的故事,他们曾经是坐过这个火车的。坐在上面一定很舒服。这时,米米感到非常佩服这些“人”,以前他是非常佩服狼的。狼太聪明了,他们发现了一个猎物,只要轻轻的一声呼叫,另外的狼就会立刻赶上前去,再一声呼叫或者是很小的一个眼神,狼们都知道怎么配合,谁先下手,狼们的合作是那样的天衣无缝,默契得体。
米米在森林里生活了十年,十年里他习惯了适应各种艰难的野外生活。现在他来到了人间,米米对自己说,一定要格外小心,要尽快地了解人间的情况,无论见到谁都不能说话呀。
沿着这条大路,米米朝着城里走着,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听见了头顶有轰隆隆的响声,一架飞机正从他的头顶飞过,朝着这座城市的机场降落。米米想,这里面装的肯定也是一群人,人,真是太有能力了,比二毛和大脚都有本领。
清晨,在森林里生活的时候,正是米米和狼们开始寻找猎物的时候,吃东西,是一切动物生存的本能。
米米走到城边一户人家的时候,发现在一个院子里有两只鸡正在悠闲地散着步。这种鸡和山里的鸡不一样,山里的鸡有着漂亮的长长的尾巴,从这棵树能飞到很远的另一棵树。人间的鸡没有尾巴,但长得很胖,很胖的鸡一定非常好吃。
米米悄悄地跟在两只鸡的后面,人间的鸡,真是警惕性太差了,竟一点儿也没有发觉米米。米米看准时机,猛地一冲,一手一只,把两只鸡紧紧地抓在了手里,他的手像钢钳一样有力,右手一握,那个鸡的脖子被掐断了,与此同时,米米把另一只鸡朝着自己的嘴巴塞去,他那锋利的牙齿比刀还要快,咔嚓一声就把那只鸡的脖子咬断了,米米美美地喝着那又热又腥的鸡血,又狠狠地用牙撕扯下一块鸡肉来,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就在两只鸡被弄断脖子的一刹那,鸡都拼着命地狂叫了一声,这一声把屋里的主人惊醒了,一个年过四十岁的妇女披着衣服推门出来。
呀!她看见眼前的场面吓了一大跳,这是人还是狼呀?怎么这样吃鸡呢?女人大声地喊着,老头子,你快来看,有东西偷鸡了。
米米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喊声,他判断错了,他以为这个人是来和他抢猎物的呢。是呀,我自己一下子逮住了两只鸡,怎么能一个人独吞呢?来,给你一只吧!米米把右手上的那只鸡朝着女人扔了过去。
让米米不能理解的是,这个女人并没有去接那只鸡,而是操起一根扁担向着米米打了过来。米米心里说,一只你嫌少,我就把两只都给你吧,那只鸡我仅仅就吃了一口。米米把另一只鸡也放在了地上。说,这回你满意了吧?可是那个女人手里的扁担依然高高地抡着,朝着米米的身上打去。
当然她是打不着米米的,米米这些年在原始森林里,和老虎豹子还有黑熊不知搏斗过多少次,他敏捷善跑,机灵得像是一阵风。啪,女人的扁担砸到了地上,震得手直发麻。这个女人还奇怪呢,明明打在他的身上了,怎么又落在地上了呢?她说着又把扁担抡了起来。
人类真是太贪心了,米米在想,明明是我抓到了鸡,两只都给了你,你怎么还要打我?你真是不讲理!
就在女人第二次抡起扁担的时候,她才仔细地看了一眼小偷,这个奇怪的偷鸡贼。
呀,这是狼呀,是狐狸,还是人?
女人吓得把扁担一下子扔在了地上。米米跳过那高高的墙头,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