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到元宵,游神灯戏闹通宵。这是张家渠一年以来最盛大的民俗活动,其规模远胜于除夕围炉和祭祖。
十三夜,张家渠民俗活动的第一大项目游神,在娄山的茶湖庵隆重举行。这天一大早头家①们就会发动村民,将分布在全村各处的神明请上娄山,供全村的老百姓参拜。
这些神明当中多数为村各方的土地爷,一共有十八尊。一般来说,游神活动都会将重要神明放在首要位置,而张家渠却相对有所不同,必须是土地爷先行而主神最后。
按照传统游神开始前必须请师公来组织出庙仪式,当场决定吉时,而所谓的吉时就是要通过拜神,然后博出一个圣杯②才能决定。
今年的过程比较顺利,师公只一下就博到了圣杯。庵门外等候的抬神轿的汉子们早已经蓄势待发,就等着师公搏了圣杯好冲入庵内抢神。
抢神的主要目标就是要奔着大尊神明或者主神去的,因为按传统来说,谁抢到了这些神明,今年的福气就会非常旺。抬的神明有多重,就决定了获得多少神的保佑。
师公出庵门前会在庵内点上滚滚浓烟,制造出烟雾缭绕的感觉。每抬轿子都会派出一个代表冲进庵内去抢,里边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所以基本上不管抢到什么都会选择撤退。
浓烟呛得这些汉子们不停地在咳嗽,抱出神像之后各个被熏出了大把的眼泪。头家给的说法是,不管是抢到了什么样的神灵,你都必须感恩涕零,因为这一年里你都会受到它的庇护。这样的理由也是大家乐于接受的,毕竟大家的信仰都是虔诚的。
当然抢到了主神的也是有特殊福利的,那就是这抬轿子的六个人将自动成为下一任的头家,而去抢的人则是会首。大家可别小看了这头家的作用,虽然这个身份是轮值的,但却负责着全村一年的民俗宗教活动。关键是它还是个肥差,要说世界上哪种人赚钱最快,那无疑是神明。因为只要有善男信女有求于神灵,就少不了添油③请愿和封金答谢。
这些香油钱都会交给头家们支配,除了开销在村里的民俗活动的那部分之外,其余的都让他们吃进了肚子里。村民们都是默许这种行为的,因为不管是谁都有可能成为头家或者会首,都希望这种好事落到自己身上。
抢神的环节结束了,这时候头家们也都换上了“官袍”,戴上“乌纱帽”(类似于明朝官服样式的服装)由师公携会首带领着,分两排立于游神队伍的最后面。在整个游神的过程中,师公会当场为村民们画平安福,而会首和头家的作用就是代替神明送祝福,并收取村民的香油钱。
一切准备就绪,游神活动马上就要开始。缠绕了一树喜庆的爆竹哗啦啦地炸开,火树银花的景观再一次出现在了张家渠。随着两声震耳欲聋的火铳声,铜鼓乐队奏起了嘹亮的乐曲。火铳再次向天轰鸣两声,游神活动终于正式地开始了。
游神队伍由两种仪仗队组成,一种是茶湖庵神明仪仗,一种为慈济宫仪仗。茶湖庵神明的仪仗从前往后由两排对旗和两幅对牌,伴有左右一对锣组成,其享有的主神有王公④和谢公⑤,同庵内的其他神明,还有村里各方土地全都归入这个仪仗当中作为辅神。
而慈济宫仪仗只有唯一的主神,同时也是张家渠最核心的神明——保生大帝⑥。他的仪仗队除了对牌和对锣以外,还有其最鲜明的龙旗大队和龙伞……最值得一提的是保生大帝的神轿,是所有张家渠神轿中最大的、最精美的一副。他的规格,就是按照古代皇帝仪仗队简化而来。
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娄山下来,所经路线无不受信众的热烈欢迎。村里根据人口数量划分了多个神明访地,游行队伍每到一块访地都必须停下来,接受本方信众的祈祷参拜。这些访地的村民们不仅仅会供奉上花果牺牲,还会再次添油请愿。这个时候头家和会首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他们抬着一个沉重的油箱,只要有人投钱进去,他们就会齐声送上祝福,并由师公画下一张平安福赠予,这样一晚上走下来估计又能多收两百多块钱。
虽然说庄镇隆从初十就开始到二爷手下当学徒,但这样重要的节日他还是被放了假。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他必须无条件地带汉生和慧芳去玩,并要负责他们的安全。
对于他们两个人,庄镇隆自然是义不容辞。只不过这游神灯戏这些活动,他不是本地人从来也没参与过也不太熟悉,只能带着两个人到各个经访地去走走看看。
他们最先去了娄山,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型的游神活动的汉生和慧芳,一下子就被这样刺激的抢神和神明仪仗队给震撼到了。尤其是汉生,当他看见了抢神的时候,竟然也跟着要冲进庵里去抱走一座神像。若不是庄镇隆栏得及时,估计这家伙就成了下一届的会首了。
①头家:闽南人尤其是偏向厦漳地区的人们,都习惯性地把当家人或者是庙会游神等宗教活动的组织者称为头家。但其实际的意义就是理事会会员。
②博杯:将两块半月形状的木头叠在一起,用双手紧握然后跪地向神明请示,然后将其掷于地上。若这两块木头的朝向是一正一反,则为圣杯,表示得到了神明肯定,若是两面都朝上,则为笑杯,都反则为哭杯。笑杯和哭杯都表示神明的否定。
③添油:款香油钱
④王公:闽南人民间信仰神祗之一,其具体的原型有很多种说法,但较为普遍的说法说他是“闽王王审知”。
⑤谢公:又称谢王,即东晋名相谢安。
⑥保生大帝:闽南民间信仰主要神祗之一,本名吴夲,又称大道公,吴真人。宋代著名神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仙逝后羽化登仙,受世人供奉,称其为保生大帝。其主要精神为:慈济救民、医德高尚、世人敬仰。他的信仰不仅传播至港澳台地区,还远传到东南亚和世界各地的华人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