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我是多吉
18602700000041

第41章 平安

突然有一天,老太把我拴在了屋后的栗子树下,一直到天黑才把我牵回到走廊。之后便天天如此。我很不情愿,每次被拉过来时都哼哼唧唧的,惹得老头很不高兴。

栗子树很粗,长得很茂盛,上面挂着许多小毛球一样青色的栗子,风大的时候,总会有栗子掉落下来,有时还会砸到我的头上,不过一点也不疼。

栗子树旁边是一些高大的白杨树,上面有几个大大的喜鹊窝。天天都有喜鹊聚在树稍上唧唧歪歪争论着,不过大多是半天也论不出个结果。有一次,我实在被吵烦了,就对着它们“汪汪”叫了几声表示抗议,结果它们都冲着我大声嚷嚷起来。

“你谁啊?我们说话碍你什么事了?”我说我叫多吉,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就是从县城来的我们也不在乎,这是我们的地盘你知道吗?”我说你们太吵了,我在打瞌睡,你们这样我压根睡不着。“切!”最小的那只轻蔑地说,“晚上才是睡觉的时间好吗?你这个冷冰冰的大毛球!”

渐渐地,我习惯了它们的吵闹,不管它们说多久声音有多大我都能睡得很香。到后来如果见不到它们,听不到它们闹,我反而觉得不自在,不容易睡着了。

今天喜鹊们一早出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正在烦躁不安,突然听到了一句低沉的问候:

“你好。”

好久没有听到同类的声音了,冷不丁的这一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屁股紧抵着栗子树半站着,瞪大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

“我在这里。”那个破房子门口的柴草堆后面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接着一只大大的黄脑袋探了出来。哦,是只土黄色的大狗!它慈祥友善的笑容让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往前凑了凑,对着它坐了下来。

“我叫平安,今早刚跟主人一起回来。”

我告诉它我叫多吉,是从南京来的,主人回去了,把我留在了这里。我还告诉它南京很远,到这里要坐很长时间的车。

我说了好长时间。

平安一直歪着脑袋认真地听着,我不说了,它才开口:“你不要那么沮丧,我和你一样的,以前也不在这儿。有一次,原来的主人喂我吃东西,吃着吃着我就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这了。”

我说我一天到晚都被拴在这里,哪也去不成啥也干不了。之前白天在院子里还能看看鸡鸭,现在成天没事干,心里很慌,生怕被老头赶出去。

“呵呵!”他笑了,“你不是一直在干活嘛!院子里活多,老太不怎么到屋后来,但鸡鸭会溜达过来。他们让你呆在这里是想让你更好地看鸡看鸭,捎带照看一下桂花树和栗子树。”

没想到我现在的作用更大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当我来到栗子树下时,平安正专心地吃着饭。它把头埋在盆里,吃得很认真。听到我过来了,它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尾巴。等它抬起头时,我看到它满脸都是白乎乎的稀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爱吃稀饭吗?”我说,“稀饭不好吃,吃起来还费劲,再饿我也不吃的。”

“主人吃什么,我们就该跟着吃什么。如果主人只能吃稀饭,他怎么可能专门花钱给我们炖骨头呢?如果非要闹着吃骨头,会饿肚子不说,主人也会觉得我们挑食,不好伺候。想想谁会喜欢一只爱挑食的狗呢?”

想想我把稀饭碗踢翻时,老头那憎恶的表情,我觉得它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它把饭盆往旁边轻轻推了推,面对着我坐了下来。它脖子上的链子碰到了饭盆,发出了“咣咣”的声音。

我说我特别想南京的家和南京的朋友们,还想念主人一家。我说现在我既没有家,也没有主人,更没有了朋友,过得很没意思。

“哈哈哈哈,”它大笑了起来,“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它指了指树梢上正吵个不停的喜鹊们,又指了指在不远处忙活的鸡鸭,说“它们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喜鹊们和我说都挺喜欢你的,都很想和你做朋友,但觉得你对它们很冷淡,从来不主动理它们。鸡儿鸭儿们说你咬死了它们的伙伴,都怕你怕得要死。”

“把大家当成朋友,把老两口当成新的主人。这样你不是既有了家又有了一大帮朋友了吗?”

我是不愿搭理喜鹊,看到鸡鸭也总是有想咬的冲动。

“我刚到这儿的时候,也是很不开心,老是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称心,但日子一长,发现这里其实并不差。环境这么美,新主人也不错,就想不就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主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既然来了,就要在这里好好待下去。你看我现在,一天忙到晚,不是挺好的吗?”

“一天忙到晚?”

“是啊!”它对着身后的房子努努嘴,“照看这个房子是我的工作。”

“还有,你看见我旁边的小鸡了吗?它们也归我管的。喏,还有那边的小鸭子们也是。一大早主人把它们送过来,天黑了再接回去,中间的看护,就归我。”

不远处确实有一群小鸡小鸭。小鸡们实在是太小了,就像一堆滚动着的黄色毛线球。小鸭子们同样像一个个毛茸茸的球球,就是嘴巴宽一些,长一些。

“它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也是我照看大的。”平安慈爱地看着它们说。

我问它今年多大了,它说它也不知道,不过它刚来的时候,我身边的栗子树还是小苗苗。它还说它已经经历过好多好多个冬天,见过好多好多次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