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姬明不确定。但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却可以肯定是骗人的。环境是影响人，孟母三迁，只求佳邻，对小孩子是很重要。因为幼子还没观念取向，所以容易受到蛊惑。无知之民，人云亦云，并且乐在其中，也是有的，那样至少自己不会痛苦。
姬明也想像个普通人，跟老虎为舞，然后变成伥鬼。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如同人格分裂。白日跟山寨的土匪乐呵呵地打招呼，晚上死命的灌酒给自己，这样或许就能够逃避良心的谴责。
女人被自己侥幸救下来，而那些男子呢？那晚后来据说杀了很多男子，血液至今还没有干涸。如果自己没有救人，或许只是女人被糟蹋，命都能留下。
这几日寨子中开始实行计划，不再劫掠来往商人及周边郡县，部分释放以后，剩下的每日都在被杀戮，更为可怕的是，自己开始习以为常，逐渐变得麻木。每日都有剿灭的其他山贼加入，每次都要人血来做仪式。
人是一种很残忍的生物，他们喜欢用同类的鲜血来证明自己。姬明沿着深渊的边沿往下看去，看到的是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是个地狱。立刻，马上，now......”姬明喝醉酒，嘀咕着，然后有些失控的吼道。楚子白逐渐靠近，抱着对方的脑袋不说话，远处大床上，女孩子和妇人在哭泣着。例行演出结束，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在砸着自己的脑袋。
“子白，我们离开这，好不好？他们都疯了......他们...他们...提着人头在谈论今年的天气收成，站在血泊里，讨论午饭吃什么？”姬明抱着楚子白的大腿说道，如同稚子一般，满脸眼泪鼻涕，听到话语的妇人低声哭泣着。
那些可有可无的头颅与鲜血，都是她们的父兄儿子。姬明这几天晚上总在做噩梦，看着那个小少年，捧着自己的内脏在地上哭泣，然后提着头颅往自己走来。他总是在问自己，能不能救他？自身难保的人如何救人呢？
就这样颤抖着哭泣着，又熬过一个夜晚......
山匪的统一步伐在加快，每日都有投诚或者被斩杀的人。这里没有仁慈，也不需要善良，所有人都在弱肉强食，只在乎银钱。如果只是遵照自然规则活着，那么为何还叫人类，如何称为文明。
姬明站在寨子的山崖边上，默默地看着浮云，天空开始下着小雪，今年的第一场雪。所有路过的兄弟都好奇打量，这景色有何可看，却不知道，看风景的人内心也在看他们。
“小鼠？你为何来到山上？”姬明冲着保护自己的田鼠说道。头都没有转动，任凭小雪飘落头顶，楚子白在煮茶，稍稍一停。
“七哥，我跟师傅学艺。回家的时候，家人已经逃难去了，所以就当起了小偷，偷东西卖钱给那些快饿死的人。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遇到军师，听说这里救济百姓，就跟着上来了。”田鼠原本冷冰冰地，看着高大，后来听军师说起，才发现只是个年若相仿的少年，因为武艺出色被招了上来。
“你觉得我们在救济百姓吗？”姬明轻声问道。
“应该算是吧，我也不清楚。有时候杀人，有时候又给点粥救人，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大家都说这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少年抹着头发说道，也许习惯了死亡，见多了杀戮，早已经形成习惯，更没有对错。
“如果不杀人，大家都有饭吃，你还去偷吗？”姬明笑着逗问少年，看着对方窘迫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想，我只想娶一个姑娘，然后种地，将来带着孩子练武就好了......”少年人脸红着说道，姬明和楚子白互相看了一眼，跟着笑起来。
“那个姑娘在哪？为何不去找她？”姬明接着调戏到，没想到小鼠还有这点想法。
“她是一个书生的女儿，不可能跟我一个山匪在一起。那日，我学艺归来，路过蓟州时候，饿得走不动路，一时也没找到活，她给了我两块饼子和一壶水，可好吃了.......”田鼠低沉着脑袋陈述，像是想起那姑娘美好的面容，甜甜的憨笑着，挠着头发。
“没事，我还是贵族呢。我帮你去求娶，应该没问题。”姬明信心十足的说道。
“不行，七哥，你不能去说媒，我是个山匪，我会害死他们家人。”田鼠慌忙上前，对着姬明恳求道，然后恢复冷冷地表情，忧郁地看着山涧飘落的雪。
两人陷入沉默中......
“郎君，军师来访，在门前等候呢？”有小妾上来跟姬明说道。终于打破这种沉重的气氛。
三人一起往回走，楚子白端着茶几跟在后面，落后一个身位。直到看着远处的军师站在雪中，姬明赶紧上前寒暄，然后拉着进屋，示意小妾重新上茶。
“七弟，年关还有个把月，这听说朝廷即将剿匪，大伙寻思着提前准备些过年的东西，你这人口多，需要也多，有没有需要的清单，愚兄给你打声招呼......”军师何波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太麻烦二哥了，我这还没钱过年呢，家里人还多......”姬明欢喜地起身，握着军师的手，说道。
“七弟太客气了，你的眼光就能当钱，这才半个多月，寨子里已经收到很多银子了，现在是这个数......”何波大笑着，偷偷给姬明比划着手指，姬明适时露出惊讶地表情。
“那也是二哥领导有方，那我就不客气了......”姬明起身拿起笔墨，写着需要的物品，军师示意屋内的妇人离开。
“贤弟，为兄听说一线红王啸回来了，一直跟大哥说了一下午事情。一线红就是上次跟大哥一起，去请你的人，据说留下来的人都被一个叫妖狐的人杀了，就逃回来几人......”军师若有如无说道，眼睛看着白纸上的清单。
“怎么会如此惨重？不都平安离开了吗？”姬明诧异地问道。
“肯定愚蠢呗，无能之辈。贤弟可能不知道，此人之前一直主张杀了你，好在为兄劝说，方才改为招抚.....”白衣男子面不改色，继续看着纸张，田鼠无所谓的吃着糕点。
“岂有此理，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害我？”姬明气愤地站起来。
“你来了，老大相信你我，肯定他不舒服。而且这也不怪他，此次出钱雇凶，两波都要你的性命......”
“哦，二哥还请告知，好让贤弟知道得罪那些人.......”姬明大感兴起，起身把座椅靠近点，两人距离不足一尺。
“京城人想杀你，燕地人也想杀你，不过听说那白衣洛神教确实想绑你去做什么大护法......”军事说道，看着姬明脸色凝重。
“妈了个巴子，这些当官的真不是东西，卸磨杀驴，还用这么无耻的手段。这燕地，老子也没仇家。倒是这什么洛神教倒是有点良心.....”姬明目露凶光点评道。
“当然，现在这些贤弟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肯定没事......哈哈哈.....”白衣何波站起身来往外走。
“哦，对了，贤弟，你这什么火漆厚纱布还有什么硝石干嘛？你该多加点鸡肉牛羊肉才对。”
“那不为了喜庆吗？我还要制点冰激凌给那个臭娘们吃，否则整日没个消停，这女人多了也是麻烦，一个有，其他都要，否则床上不安分.......”姬明有些恼怒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贤弟此言在理，那我给你所有东西再翻个两倍，这样能过个舒坦年，到时候老哥也来坐坐，咱们兄弟喝点酒......”军师说着挥手离开院子，田鼠赖着不走，准备在这接着吃完饭。
“砰”
“你说谁臭娘们？你再给我说，说啊，睡我床上时候怎么不说？”楚子白冲进来就是用长纱披肩抽着，嘴里唠叨着。田鼠觉得还是走为上，晚上吃饭再来，转身出了院子。
“好了，好了，你还真打......”
“就打你，谁让你说的那么顺口。还有你让买的都是啥东西，大冬天吃什么冰激凌，我又没病.....”楚子白坐在桌前说道。
“你别管，保命的东西。那些人你也听到了吧？有没有头绪？”姬明端起茶杯问道。
“京城应该八成是世家，燕地我就不明白了，燕王叔应该不至于控制不了蓟州？倒是白衣洛神教，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在里面，花钱找人掳你过去，还直接大护法，听说里面好多漂亮姑娘呢？”楚子白也开始学着姬明口吻说话了。
“哎，这帮人坏我好事。要是进宗教，我再展示点妹妹的法术，那我不为所欲为了吗？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呆在这......”姬明面露遗憾，憧憬着美梦，喝着粗茶。
“哎呦”
“你想的美，不过我可以确定，九成这军师想拉拢你，这个土匪窝可不是铁板一块。听你说，外面有的山头已经下黑手了，财帛动人心啊。”楚子白站起来走着说道，不知不觉走到姬明身边，低头在耳边说道，然后趴在后背想着。
“我倒是觉得，那个老三回来的蹊跷，我可不相信胡兄那么仁慈和愚蠢，会诛杀几十，唯独露着这几条小鱼和一条大鱼......我想这几天也该有人联系我们了。”姬明挺挺压的有些疲惫的腰说道。
“哦，对了，我在提前交纳过路费的各家中，看到了东风快马，我想可能可以回家过年了......”姬明微笑着转头，起身抱着楚子白，两人充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