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白悠悠醒来时，已经是太阳升起。帐门前随军大夫低声对着小凤和小羽交代着。赵龙将军在门外来回走着，周围布满楚王府侍卫。
楚子白抬起手来，拿掉脑袋上的毛巾，坐起身来，愣神了很久，才出声道：“小羽，找到人了吗？”
小羽赶紧上前，给楚子白端上一碗水，低声回复：“郡主，你该休息一下，大夫说你怒火太盛，导致气血不足才晕倒，休息一下，开个方子，回到王府补补就好了。”
“小羽，你跟了我这些年，知道我的性格......”楚子白起身说道。
“是，郡主。臣下探知，昨夜起火查不出原因，目前来看是有人故意纵火。初步从俘虏中确定，应该是二当家烧死姬公子，确切消息有待进一步确认。”小羽放下碗，单膝跪在地上回到。
楚子白微微闭着双眼，开始穿衣服，小凤小羽一起服侍，片刻已经着甲完毕，带上头盔走出营帐。赵龙将军赶紧上前探知病情，这才放下心来。
“赵龙将军，你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下面我需要做点事情，后果自负，你且放宽心。”楚子白说完，走向人群，那里密密麻麻地跪着一地土匪，剩下的人都在这里。加上俘虏，有四千左右，一战杀掉一半。赵龙都不得不佩服郡主的手段果决。
“谁是二当家？就是平时执扇的白衣男子。指认者免罪，可以离开......”楚子白轻声说道，两边侍卫高喊一遍。现场一片安静。
“我再问一遍，二当家是谁？都左右看看，指认者赏银千两，免罪......”楚子白抬头看着太阳，深呼一口气高声说道。
随着卫士的声音传远，土匪中响起私语，彼此互相看着，有人大着胆子喊道：“将军，二当家的没在这里......”
“呵...呵哈哈.......”楚子白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太阳，突然笑出生来，声音响彻山涧。
“我想你们手上都沾有鲜血，朝廷圣旨通告也都知晓，没有在我指定时间投降，现在应该不算冤枉吧......”楚子白低声说道，声音让众人胆寒。伸手试着抓住阳光，徒劳无功，只好展开双手，让阳光照进手中。
“既然如此，我就杀光你们，碎尸万段......”楚子白突然大声嘶吼道，尖着声音叫喊着，咬着牙齿。转过身来，慢慢走向人群，狰狞着笑着问道：“诸位应该没有意见吧？”
“大人..大人...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做土匪了......”
“将军，我有银子，很多银子，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大将军，我家还有老母，我是被逼的，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做土匪了，求你饶过我吧.......”
楚子白抽出腰间的长剑，提着剑在人群前面来回晃着，听着众人的求饶与哀嚎，表情轻松，丝毫不为所动，不时看看初升的太阳，发现阳光如此明媚。
“当你们笑着砍下头颅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哦，对了，还有享受女人的时候。如果求饶与怜悯就能划去罪孽的话，那么手中的宝剑是用来观赏的吗？”楚子白从怀中掏出锦袙，擦拭着，平放在眼前反射着阳光。
“曾有一个少年人，举家去救济像你们这样的平民，最后被你们绑来。就算如此，他还把自己逼迫地如同疯子一般，去拯救那些妇人，色中饿鬼，很不错的称号，不是吗？”楚子白学着曾经姬明喝醉后，自嘲的语气说道，然后走向山边，迎着太阳张开双臂，眼泪不知不觉滑落。
“用火焰把尸体处理掉，不要污染了这片天地......”一声轻轻地语气，说着平常的话语，就像冬日农夫墙角的闲谈。
“末将领命......”说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甲之中的军士上前，躬身行礼，然后带着一队士兵，赶着几十个悍匪往远处离去。待到拐角，军士手起刀落，土匪一声没发出，就已经倒在地上，不远处士卒抬着尸首丢进旁边的柴火堆上。
军士再次回转，重新唤起一队，推推搡搡地往前走，人群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声呜咽着。不远处传来惊恐地喊叫，然后无声无息地平息。
赵龙将军上前准备开口，楚子白伸出右手，示意对方打住。然后开口说道：“将军不必求情，如果你看过他们杀人，你就不会如此愧疚，我从不认为送他们一程是一件罪恶地事情。”
“我没有把他们碎尸万段，已经算是仁慈了......”
场面陷入久久的沉默，楚子白坐下，拔剑插在面前，静静地看着太阳照耀着这片大地，大地满是苍凉，一片干枯。太阳划开乌云，公道回到人间。
赵龙将军离开后，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小羽轻声询问郡主是否回到大帐休息。身后的杀戮还在继续，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久呆的地方。
“郡主...郡主...小凤.....”
“没事，郡主睡着了。”小凤看着小郡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睫毛之下拖着长长的泪痕，轻叹一口气。两人找来一副担架，把郡主轻抬回到营帐中。
楚子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自己走在一条崎岖的大道之上，两边布满荆棘，路边蹲着嗅花的少年。她高兴地跑过去，荆棘中繁花盛开，两人一起抓蝴蝶，蝴蝶飞起落于河畔。
不知何时，尽然弹起琴曲，少年逐渐变成姬明。两人默默无语，却心情快乐，无忧无虑地纵情高歌。河中出现一条大蛇，头抬起来，身子也跟着从水中撑起来，懵懂地听着两人演奏。
大蛇慢慢从河中开始游上岸，红色的鳞片搅动着河水波涛汹涌，陡然漫到河堤，蜿蜒盘旋游到跟前，盘起身子听着两人乐曲，不时点着脑袋，兴奋地抖着尾巴。
远处传来凤鸣，清脆之声划破天宇。南方飞来一只凤凰，通体雪白，在天空盘旋，百鸟在身边起舞，最后落在大蛇头顶。白凤不时用羽毛扑灵着蛇脑袋，大蛇只是偶尔晃晃，伸出猩红的蛇信，清洗着白凤的羽毛。
周围狂风四起，漫天变得昏暗，百兽在四周惶恐，天空电闪雷鸣，飞沙走石，远处传来亡者的呼唤，大河之水波涛汹涌，一时天动地摇。姬明安抚着红蛇，自己不知道何时抱着白凤，沿着西北而来的黑色寒风，乘风而起，楚子白对着姬明高喊，只见对方一路远离，冲着白色山峦而去。
“姬明......”一声痛彻心扉地嘶喊。
“我在...我在这里.....我哪都不去？”姬明抱着醒来的楚子白，尴尬地看着两边的侍女和一个陌生的将军。小鼠在旁边打量着，这个全身白甲的小将军，若有所思。
楚子白惊醒，看着姬明就在眼前，抱着对方不肯松手。嘴巴小声地说着：“你别离开我，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我已经杀了他们......”说着就低声呜咽起来，众人更加尴尬，凤羽两个小姑娘使劲低着头装不知道。
也许过于真实，楚子白摸着姬明脸蛋，稍稍有些温度，缓缓转头，周围人偏转着脑袋，打量着四周。再次回转头来，拿起姬明手臂就是一口。
“啊...啊......”姬明尖叫着，用手推着对方的头，怒吼道：“你疯了，还没睡醒吗？手都咬破了......”
楚子白稍微一愣，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把姬明打蒙了，然后大声咆哮着：“滚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不是，小羽......”姬明刚想解释。
“滚出去...仓啷......”楚子白吼着，红着脸，拔出宝剑。吓得姬明连滚带爬往外跑，生怕晚了小命堪忧，众人躬身告退。
“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她疯了吗？这位将军，她怎么了？”姬明拉着赵龙问道，看着小凤小羽不善地眼神，决定还是不上前询问最好。
“姬公子，在下赵龙，此次进剿将军。”赵龙拱手行礼。
“哦，赵将军，真是年轻有为。这次在下侥幸逃生全赖将军功劳，请受在下一拜。”姬明说着躬身行礼。赵龙赶紧上前扶起。
“姬公子客气了，分内之事，此次有劳你和胡公子计谋，在下在此谢过。”
“哪里，都是兄弟，走，咱们喝一杯去......”姬明习惯性去挽着对方说道。
“不可，公子。军中禁止饮酒，回楚王城再说......”赵龙伸手阻止，笑着说道。姬明转念一想，也对，这可不是土匪窝了。
这时小羽去而复返，轻声对姬明说道：“公子，郡主有请......”
“哦，好。”姬明走到帐门口一顿，转头问道：“不会再打我吧？”看着众人古怪的脸色，硬着头皮进去。
楚子白已经换了一身休闲常服，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姬明。
“坐到床边上来......”楚子白冷着脸说道。
“这不太合适吧？毕竟现在你.......”看着对方逐渐阴冷的眼神，果断打住，然后坐下。反正一张床都躺过，这点应该不成问题。
楚子白一手把姬明拉近点，然后双手抱着，脑袋放在肩膀之上，一言不发，两人沉默良久。姬明想推开对方，可感觉到肩膀逐渐湿润，心中一阵柔软，不知不觉把少女抱紧一下，轻轻拍着后背。
“你躲在哪的？”楚子白贴着耳朵问道。
“我从天上走的，本来早上就能来。只是小鼠飘得远了，等他等了两三个时辰，这才赶来。”姬明轻声说道。
“你怎么不说从地里钻的，是不是小鼠带着你趁乱跑地？”楚子白撒娇地责备说道，到了现在还编谎话安慰自己，还天上飞走？不如直接说地里钻走，让人信服。
额(⊙o⊙)…
“好吧，小鼠救我的。”姬明决定对生病中的女人多加包容，不时挑小鼠蠢笨问路的事情说道，差点被官兵抓住。
“以后提前告诉我具体，我害怕，你死了我就让他们全都陪葬......”
“好，都听你的......不是，你都杀了，那些妇人也都.....”姬明惊愕地说道。
“又想你的小妾了，都杀了......”
“不是，那些土匪杀了就算了，妇人都是受害者，杀她们干嘛？”姬明把手搂紧问道。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娶小妾，我就不杀......”
“不是，我连媳妇...好...好，都依你，吓死我了......”姬明脑袋一转三弯才明白过来，赶紧认怂。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姬明走出营帐，不停活动肩膀，小凤小羽进去服侍郡主穿好衣服，几人一起往寨子走去。跪在地上的人群已经下去一半有余，空气中充满刺鼻地烧焦味。姬明实在看不下去说道：“要不问问那些妇人和被关押的人，这里有没有无辜的，如果没有，那就当我没来过......”
楚子白点头，让将军去查看，两人带着侍卫进入寨子。以前这里到处都是人，现在除了地上的血迹，悄无声息，待到新房旁边，拿起铁锹，把门砸开，开始挖掘，地底传来细微声音。
“大家都出来吧，官军已经剿灭山匪了......”随着姬明的喊声，底下响起一声声女人呼唤声。众人从地底跑出来，一会就充满房间。
姬明带着妇人，在赵龙将军惊诧中，走在前面，不时询问还有亲人活在世上没有，妇人默默无声，低头哭诉。
“夫君...公子，现在我等有无家人又有何区别？要不被土匪杀了头，要不有家也回不了......”
“呜呜......”
姬明恼怒地挠着头，看着一群妇人哭泣，再次路过匪徒，恶狠狠地盯着那些人，冷哼一声，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