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一直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不易过早牵扯朝堂。老夫子的话犹在耳边，数次截杀自己的人毫无头绪。不知道历史会把谁推上帝王之座，过早下赌注，只会死无全尸。即使偏向于楚王，但是姬明也不敢现在就站队。
对于一个梦想混吃等死的贵族来说，远离朝堂纷争，保全身家性命，才是唯一的选择。自己顶多脑袋发热，发发善心，救济一下贫民。即使如此，姬明自问，做的也合情合理。功劳一分不要，政绩属于官员，仁德属于陛下，自己默默无闻地当个站牌。
水静流深，平湖起波澜，宁静的大越尽然已经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马匹民间价格上涨，出售马匹的诸夏却价格大跌，那就是马匹没有流入民间。这到底是国家的行为，还是有老鼠在作祟？是燕王，还是陛下，难不成是世家或者奸人垄断？
“公子，所有族中记录都在这里，还请过目。”离去的少年人捧着崭新的书纸，恭敬地递上来，这才打断姬明的思考。
端起旁边的茶，看着几桌有些焦急担忧的面孔，姬明仔细翻看着手中的一叠厚厚的纸张。
“冰河期来了......”姬明有些担忧地说道。众人疑惑更甚，完全不懂少年人此言何意。
“直说，别拐弯抹角说些莫名其妙地话。”
“四弟，住嘴。对公子尊敬点......”大长老厉声说道。中年人有些害怕的低头，不时轻哼一声。
“恐怕气候还要持续多年，甚至会更为恶劣。贵族要早做准备，这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事情。具体原因，你们可以理解成，老天每隔几百年就会冷一次脸。”姬明无奈地点头说道。
“什么？”
“难道真的是惩戒我们？”
“我就说，不能窥探神鬼之事......”
姬明愣愣地看着，自己只是说了几句。玄狐各位前辈就已经争吵起来，二长老一脸惊恐懊恼地瞪着眼睛。大长老则忙着安抚众人，已经有人激烈地争吵起来，刚才高兴地氛围荡然无存。
“都给我住口......如果得罪神鬼，明日我就自裁谢罪，是我下的命令，也是我同意族人进入鬼界。”老者刷地一下抽出短剑，一下插在桌子上，这才打住旁边人的吵闹声。
“公子，如果现在用我来献祭给苍天，是否能躲过这场劫难......”白衣三长老起身抱胸，低头说道。
“你不行，你是族长，让我来，鬼神之怒，老天的脸色，因我而起，也该由我偿还......”
姬明大脑还在宕机，实在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争执什么？两个长老阴沉着脸，在互相争夺自裁的事情。这个世道，难道自裁是件光荣的事情？
“各位叔伯，为何如此激动？”
场面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姬明摸不着头脑。众人低着头，唉声叹气，互相哀伤地看着族人。有年老的妇人低声地哭泣，少年人在旁边小声地安慰。
“公子，我们亵渎了神灵，从此族内就日渐衰微，甚至连新生儿都千奇百怪。你不知道详情，才会如此疑惑。上天终究降下了惩罚。”老者长叹一口气说道。
“亵渎神灵？惩罚？这只是天道的规律，跟人没多少关系。”姬明挠着头，轻声地说道。
“砰.......”
“公子所言当真？”
“不是亵渎神灵？”
“啊...前辈，你松开点，我肩膀疼......”
姬明脸色扭曲，肩膀传来剧痛，有些尖锐的声音喊道。
“大哥，快松开。你抓疼他了......”三长老赶紧上来，掰开兄长的手臂。
众人早已经站了起来，惊喜地看着脸色青红的少年人。
“前辈别激动，真的不是。虽然我不确定，突然出现的儿童夭折是何原因？但是跟神鬼的惩罚，应该是无关的。”姬明好不容易脱离，赶紧拉开距离说道。
大长老沉默良久，逐渐恢复清明，环顾周围族人，众人微微低下头，把手放在胸前，静默无声。姬明感到气氛有些严肃，甚至有些压抑，心中有些不安。
“姬公子，请跟我来，三弟你也来......”似乎下了决心，大长老躬身邀请，引领姬明前行。
穿过鲜花海，路过樱花树，在桑树下微微行礼。老者带着姬明一路往山火之地而去，温泉也是从那里流出来。姬明有些害怕地跟在两人身后，小鼠与小雪站在不远处等待。
不知走了多久，爬了多长时间的山路，总算到达目的地，一个一人多高的狭小山洞。外面的山岩上刻着稀奇古怪的纹路，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山的纹路像是狐狸的尾巴，凸起的石块如同小鸟。
姬明感觉全身有些难受，或许酒劲上来了。
“公子接下来见到的是我族圣地，鬼界。还请不要传于外人，否则后患无穷。”老者站在石门前，回过头来严肃地说道。
“前辈放心，既然是贵族圣地，我还是别进去了......”姬明赶紧借坡下驴，准备往外走。
“小狐狸，既然来了，老夫也没打算让你再一无所获离开......”
“轰轰......”石门推开的声音。姬明有些懊恼，自己总是遇到这些奇葩的事情。知道的秘密愈来愈多，这是作死的道路上狂奔啊。
“我的天......”
姬明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门后的情景。
一片火海围绕着巨人，旁边蹲着一只狐狸，脚下盘着龙蛇，缠绕到膝盖，巨人的腿脚完全看不到。头微微扬起，望着斜上方，手中举着巨斧，金乌蹲在斧尖，璀璨生辉，放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头顶落下一片七彩的霞光，山洞似乎联通着山顶，微微可以看到星光。
姬明不知不觉跟随着走近，地上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沿着圆环铺满了尸骨，似乎是一种祭祀的仪式，圆环中心有些凹陷，鲜血会自动沿着“S”形的缝隙流入中间。待到看清，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
周围的岩壁上，画着各种祭祀的场景。姬明看着似曾相识，忽而想到洛神殿后殿，更是心惊。慌忙跑上前去，注视着壁画，一幅幅看过去，内心惊涛拍岸，手有些微微颤动。
“灵魂”
“文明”
“毁灭”
“融合”
姬明有些颤抖的抚摸着，口中低声地嘀咕着。壁画上是各种各样地死亡，尸山血海，最终化为枯骨。密密麻麻地奇怪壁画，配着寥寥无几的几个悬空的浮雕字。字迹蜿蜒盘旋，互相缠绕。如果洛神殿后山描述的是传承某种信息，这里应该是谈及死亡。所有的神鬼，最终都化成枯骨，在一片骨海里爬起来一具尸骨，进而化成一个女人。
这是远古的祭祀？是蛮荒人类先祖的臆想？这个时代本不该有这些东西。姬明有些凌乱，不知所措，空白一片。
“公子莫非认识这些壁画？”白衣三长老似乎看出了什么，低声细语问道。
“不，不，不认识。我一点都不懂，长老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咱们出去吧。这里辐射貌似有些大。”不管有没有，姬明觉得还是早些离开。他怕自己再次疯掉，墙壁上的画，越看越是提心吊胆。
“咚......”
“哎呦......”姬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衣服都不整理，一路往门口走去。
“大哥，他貌似很害怕。我听到他读出上面的字了...要不要把他留下来......”
“三弟，不可轻举妄动，公子对我等有恩。不管如何，扣留客人，不是我族的传统。只是令我很奇怪的是，族人有机会进来，无不顶礼膜拜，他却畏之如虎。”老头摇摇头，盯着离开的身影说道。
姬明站在洞口，吹着山间的晚风，有些清凉。脑海中回忆着洞内所有的壁画，一幅幅连接起来，不知所云。攥紧拳头，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史前人类祭祀的想象，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对，那只是梦，那到底算不算唯物主义者呢？
姬明有些懊恼地捶着山岩，一脸痛苦。他害怕自己疯掉，害怕失去母亲妹妹和子白。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存在，那些都是梦。对，就是梦，没有神鬼，没有仙佛。肯定是那些原始人闲的蛋疼，空想臆测而已。
“姬公子，你还好吗？”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好......还可以吧。长老，这壁画是何来？”
老人家同样矗立在山边，望着山谷内火光，缓缓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一代代传下来。祖先告诉我，有一天，中原会有人执秦皇剑来。祖父说，是先祖答应大秦皇帝守在这里。
上一代四老占卜时暴毙，只留下只言片语。所以我才做主打开，为族中降生幼子祈福。”
“等会，你说什么？族中幼子也带到这里？”姬明突然一愣，惊愕地问道。
“四老占卜时，只来得及说，降生，带到这里。我猜测应该是，把族中降生的孩童带来这里祈福。”老者有些疑问地说道。
姬明有些恍然大悟。这玄狐族一直以修炼为主，求得看透生死，故而把新生儿带到这里，接受神灵的祝福。希望能够诞生杰出的人才，看破墙上壁画的意思，突破神鬼的界限。
“不知长老从何时开始的？”
“大约十六年了吧.....”
姬明总算明白幼儿夭折的原因了，少量的辐射，成人可以忍受，可是幼儿孕妇就容易出问题。成长的过程中，肯定会有缺陷病出现。
“前辈，神鬼之事，不是我等凡人能够窥见。为族中着想，还请中断这项祝福。洞里的白骨，对小孩子影响不好，容易生病。”
“公子意思是那些骨头有问题？据祖上说，那些骨头很早就存在，有些不知道是何种生物尸骨？”三长老开口说道。
“也许是史前动物，或者是古人拼接尸骨。至于族中生计，两位长老不妨寻求我江东合作，价格应该会有提升。让北面的族人适当南迁一些，粮食，我尽量给你们想想办法，短期内很难根本改善。”姬明缓缓地说道，意味深长地点明。
“多谢公子，如若族中有所转机，定当回报公子......”老者赶紧躬身行礼。
姬明有些疲惫地摇摇手，往山下而去，有些困倦......
“大哥......”
“三弟，我们可能被燕王耍了。”
“怎么说？姬公子又是何意？”
“这个小狐狸，话里藏话，两不得罪。他让族人南迁，就是说，以后还会更冷。族中夭折必然是鬼神作祟，他才让我等别再让幼儿祈福。死后也不得罪鬼神。最后，寻江东合作，价格有所提升。就是告诉我等，原先的毛皮马匹售卖，有人做手脚。寻求江东合作？我想他有绕开蓟州的途径。既不得罪燕王，也不得罪我等，他还什么都没说。”老者不知不觉挺起胸来，微笑着望着远去的身影，不住地点头。
“看来，燕王并非大祭祀口中的金乌，那天空的太阳在何方？”
“金乌，我不知道在哪？但是，麒麟摆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