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正在将她细细打量,越看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浓,看着这不再始终低头垂目不敢抬头见人,不再嗫嚅无言性子软绵怯懦,不再与她靠近或相对时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的丫头,半饷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一直听人说小曼你性子不再如先前,哀家也甚是关注,今日可算是真将你给盼来了,这瞧着倒好似回复到了你很小的时候,哀家见了也是放心。”
很小的时候?
沈思曼听着最后那一句却是不禁有些惊诧,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即便是奶娘,先前也从不曾提起。而太后的这一句话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沈思曼小时候并不是性子软绵怯懦的?那是什么让她长大后变成那般软绵,任人欺凌都不知还击反抗?
此时,风玄玥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那儿转头看这殿内摆设,听到这话也转过头来迅速的将沈思曼扫视一遍,撇嘴轻哼道:“母后莫不是眼花了?她小时候哪里是现在的这般冷冰冰不近人情又行事狂傲的?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哀家跟小曼说话,你在插什么嘴?”转头却又笑盈盈对沈思曼说道,“你莫去理会他,他若是胆敢欺负你,尽管与哀家来说,哀家给你做主!”
“谢太后娘娘。”
风玄玥在椅上挪一挪,换个姿势,不耐烦的说道:“赶紧的,说正事,本王还有许多事要忙呢,可没空陪你们在这坐着。”
太后于是又瞪了他一眼,沈思曼倒是第一次对他的话有了那么一点感激,她也是觉得此刻与太后这般紧挨着看似十分亲昵的坐在一起,让她很不习惯,却又不好无礼的避让开。
正好风玄玥说了这一句,她便顺势站起转身面对太后,福身道:“民女斗胆,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太后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话说,她还想趁此机会多跟小曼说会儿话呢,难得能将她叫进宫来,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然后她伸手又将沈思曼给拉了回去,说道:“你所求之事哀家已经知道,这事本也是早该有个了结才对,拖延至今,即便是朝中也听说是有了些声音。这本不该是哀家理会的事情,不过事关小曼你,哀家倒是不妨要出来说上几句,只是你说你五妹妹并非害你之人,可是有什么证据?”
她摇头,道:“目前并没有什么有力证据,不然就该直接将证据呈上,也不必斗胆来恳请太后娘娘给我五妹妹一个替她自己澄清冤屈的机会。”
“那她若无法为她自己澄清,说服不了哀家呢?”
“若果真如此,也只能怨怪她命该如此。”
这回答太让人惊讶,太后不禁怔了下,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了些力度,然后逐渐舒缓,含笑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哀家便答应了你又何妨!”
“你说什么?沈思曼进宫去见太后了?”
左相府内,沈仲文正在书房里处理事项,忽然得到这么一个消息,不由得从太师椅上霍然站起,惊得前来禀告的人止不住心头一跳,连连点头说道:“是的老爷,小的也是刚听说此事,说是二小姐今日出府之后去了睿王府,随后便与睿亲王一同进宫,去拜见太后娘娘了。”
沈仲文在书房内踱步,神色中几分阴沉几分焦躁,沉声说着:“她还跑去了睿王府?她到底想干什么?睿亲王又是怎么回事,以前也从不曾见他对谁这般关注上心过!”
那人垂首站在下方,闻言说道:“老爷,据小的所知,就在四天前,睿亲王还出现在了二小姐的院中,门房无人知道他是何时入的府,也没人看到他是如何离开。”
沈仲文倏然眉头一皱,怒道:“那你又如何知道他去了二小姐的屋里?”
他略一迟疑,还是说道:“那日小的见四小姐一直在梦竹院外徘徊,当天晚上,二小姐院里的一个丫鬟被奶娘驱逐了出来,小的询问得知,是因为她将睿亲王来了二小姐院里的事情告知四小姐知道。”
多余的话他也没有多说,相信即便不说,老爷也自然能猜测得出来。
沈仲文听着,脸色好一阵阴晴不定,半饷冷哼了一声。
那下属不由得心头一跳,神态越发恭顺,低垂着脑袋,却也有点想不明白老爷为何似乎并不喜欢二小姐,二小姐除了性子软弱些之外,也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大的缺点,现在虽说性子变得甚是古怪,但好歹也是他的女儿吧,还是沈家最金贵的小姐。
当然,想不明白他自然也就不再多想,如此念想不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绝不会也不敢去探究。
书房内许久没有其他动静,沈仲文只是沉着脸踱步深思,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气氛十分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快步从远处急匆匆奔来,一路直接来到书房门外,神色中几分急切几分惊异几分焦灼几分不安,似遇上了什么极严重极让人惶然之事,以至于竟连行礼通报都忘记,还在门外便说道:“老爷,太后娘娘忽然出宫,凤辇正朝左相府而来!”
书房内蓦然寂静,沈仲文迈出踱步的脚竟直接停滞在了半途,怔忪半饷才恍惚放了下去,再冷静,此刻面上也闪烁起了诸多的神情,然后霍然转身出了书房。
“怎么回事?太后怎会突然出宫,还往这边过来?”
他直朝着左相府大门奔走,满心的震惊在此问话出口后又忽然一凛,想到了刚听说的沈思曼进宫去见太后娘娘这件事。
难道跟她有关?
这死丫头,她想做什么?
太后娘娘忽然出宫,驾临左相府,凤驾尚未到达便已将左相府搅了鸡犬不宁。沈仲文震惊之下直接从书房冲了出去,往大门口而去的这一路便是一连串的吩咐命令下达,心中思绪起伏,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皆都转了几个遍,脸色说不出是惊还是疑还是怒,只偶尔眼中闪过的光芒,森凉、沉凝、疑惑、若有所思。
连串命令之下,整一个左相府都迅速运转了起来,后院卢氏得到消息也是连忙命人为她整妆,势要以最隆重的姿态恭迎太后娘娘的驾临,同时她还将沈思瑜唤了来,同样的梳妆打扮,焚香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