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知她忘记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也就没觉得她这问题奇怪,而是仔细的为她讲解了待会到母亲坟前之后都要做些什么。
这么一路说着,不知不觉中天色已大亮,而马车在经过一番崎岖蜿蜒的山路之后,也终于停了下来。
帘子掀起,所有人全部从各自马车上下来,沈思曼的目光从紧跟在她后头的那辆马车扫过,看到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小心落地的卢氏和沈思瑜以及那左相府内最小的小妹妹沈思彤,又从正翻身下马的那三位沈家公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向最后面的三房妾室以及庶小姐们,目光淡淡的透着清冷,然后回头带着奶娘和春儿登上了那最后一座让马车无法通行的山峰。
骆梦雪的坟,就在这山峰上。
身后,沈思瑜抬头看着这依然高耸的山峰,眼中闪过一点苦闷和不情愿,又看向已经大步往前,连声招呼也不打,更没有等他们一起便上了山的沈思曼,不由抿紧了嘴角。
她当然是讨厌沈思曼的,讨厌到她自己都快要无法忍受的地步。
然再讨厌,她似乎也永远都无法超越到她的前面,永远都做不到比她更尊贵。
“今天是沈夫人的忌日?”
京城外某秘密营地内,风玄玥从一堆看不出有什么用处的精铁中抬起头,神色惊讶又有点恍然。
有侍卫站在他面前,微微躬着身说道:“是的主子,左相府的夫人公子小姐们天没亮就出了京城,前往沈夫人的坟前去祭拜了。”
他闻言点点头,又摸了摸下巴,喃喃说道:“这一晃眼沈夫人的忌日都到了,今日一过,母后可就又要开始来烦扰本王了。”
他边说着,神情若有所思,之后又似自言自语的问道:“哎你说,本王是不是也该去沈夫人的坟前祭拜一下?好歹,本王也是她未来的女婿呢。”
“……”您刚不是还在怨念着太后娘娘会因那婚约而烦扰您吗?怎么转眼就又自认自己是沈夫人的未来女婿了?您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到底是想娶还是不想娶沈二小姐的呀?
骆梦雪是左相府真正的大夫人,无论后来者如何尊贵都尊贵不过她去,就如卢氏现在虽成了正室但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儿女们,单从身份上来讲都要低了沈思曼一头。
今日骆梦雪忌日,左相府内的每一房妻妾及公子小姐应当也必须前往祭拜。
他们或乘马车或骑马的来到路穷之地,然后又开始徒步朝着陡峭山峰往上爬,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山顶骆梦雪的坟前,天阳已经高升,灿烂阳光照在人身上,也逐渐有了些灼热之感,而且,他们都到达山顶的时候,沈思曼已经自顾自在坟前点起蜡烛焚起了香,祭拜之后已是开始焚烧纸钱。
后来人看到这些不由得怔愣,卢氏眼中倏然划过一些恼怒,因为沈思曼竟是如此的不将她放在眼里,这般不将她当一回事!
其他的人也是脸色各异,以至于尽管已到了山顶坟前却都没有第一时间再往前迈出脚步去祭拜已逝的大夫人,而是都在看那背对着他们自顾自烧纸的二小姐。
沈思曼仿似没有感觉到来自身后的视线,将奶娘早先就准备好的纸钱都在坟前烧了,又将这母亲祭拜,浑然忘我如此地唯她一人而已,身后身旁所有真实存在的人都不过无形空气,都不能让她转头去正眼看一眼。
卢氏看着她这浑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气闷却发作不得,只得冷哼了一声后将满腹怨愤收起,带人也走到了坟前开始有条不紊的祭拜,又忽然对着骆梦雪让墓碑伤心的哭了起来。
沈思曼将最后一叠纸钱放进火中,淡淡的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轻淡无力,蒙蒙如烟雾,落在身上轻若无物却又偏偏沁着淡淡凉意,让正对着墓碑哭泣的卢氏不由得身上一凉,隐约中似感觉到身上有汗毛轻轻竖了起来,让她几乎差点没能顺利的哭下去。
所幸沈思曼不过看她一眼就又将目光收回,也没去理会他们而只顾着自己祭拜。
下意识里她就觉得,骆梦雪恐怕也不会想要得到这些人的祭拜。只是不知她魂归黄泉的现在,是否也能够知道她已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女儿,又是否会愿意她这个占据了她女儿身体的异世来客前来祭拜她。
然不管如何,她以女儿的身份为她点烛燃香烧纸钱,也算是她对于能够继续存活下去的感谢,尽管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灵异事情,她可是绝对的无神论者。
“哎!”深宫内院中,有富贵美妇人端坐在窗前榻上,看着外头日光耀眼,在空中分散出一线线的金黄,将院中珍贵花卉映照得格外娇艳,而从远处吹来的风是带着热气儿的,吹散早晨的清凉,也吹起了她心头的一汪清湖,不禁便幽幽叹息了一声。
有嬷嬷侍奉在侧,听到这叹息后略微抬起了头,轻声询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有烦心之事?”
太后还在看着窗外没有回过头来,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烦心事倒没有,只是想到今日似乎是梦雪的忌日了。”
那嬷嬷于是又低下了头,轻声宽慰着说道:“太后娘娘节哀,沈夫人自幼便身子弱,听说当初大夫还曾断言她活不到十八岁,不过她好歹是还将沈二小姐给抚养长大。二小姐轻灵脱俗,国色天香,又有太后娘娘您将她心疼照顾,沈夫人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能放心吗?”
“怎么不能?二小姐有太后娘娘您照拂着,还能有谁敢将她给欺负了?再说,奴婢见睿王殿下此次回京之后对二小姐也是大有改观,时常便拜访见个面什么的,他二人的婚事,也该近了,到时候二小姐又是睿王妃,比这宫里的娘娘都要尊贵些,沈夫人见着,定是高兴放心的。”
太后听着这话,脸色也便不由缓和了些,微微浮现了一丝笑意,目光轻柔而期待,又有些不确定的迟疑,摇着头说道:“哀家也实在摸不准玥儿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有小曼,这性子一变,连带着她那模样都似乎变得跟先前不一样了,对玥儿也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