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早上交了班之后瞬间感觉神清气爽,好想大喊一声“老娘放假了!”但作为一个有淑女包袱的人我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不管假期打算怎么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补补这几天没睡够的觉。
这一睡就到了下午两点,去消化科病房找江河,他在床边坐着,无聊的都要发霉了。我提议下楼走走,两人就拿了外套出门。
一下来我就后悔了,不远处的长椅上顾明川跟那个小美女正在亲亲我我。
江河那家伙并没察觉我的异样,不管不顾的往前走。我上前抓了这厮就朝顾明川的反方向走。
“哎!你慢点啊!哪有你这么散步的。”江河被我扯的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一时吸引了不少目光,真是丢脸......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懊恼的甩了他的手,有些负气的闷着头往前走。
江河追上来,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感觉出我很有些不对劲,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我看,也不说话。
终是我先绷不住了,随便找了个路边坐下。他便安稳的坐在我边上,也不嫌弃。抬手搂了搂我的肩,我就顺势往他身旁靠了靠。
“你记不记得四年前,我们学校女生宿舍楼着过一次火?”我准备给他讲讲我的事。
朋友之所以珍贵,便在于,你想诉说的时候,他恰好准备倾听。
“嗯,听说过。”他总是适时地回应。
“我在那天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消防员,他从火里把我抱出来的,那还是我第一次被男生抱,恰好他长得还很好看,真的是很好看。嗨嗨,我自己也觉得挺搞笑,不过我得承认,我就是挺肤浅的。”
我抬眼,目光穿过稀疏的树丛看那人挺直的背影,他突然站起身,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转头向这边看来,四目相接。
这一瞬间,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
“怪不得那时候你一直问我去消防部队的事。”要不是江河在我耳边笑我,我觉得我可以一直这么看着他,管他地老天荒。
“嗯。”我低低的应了江河一声。大概是那女孩叫他了,顾明川正低头看着她。我便不再看他,把目光收回到自己脚边的小石头上。
我听过那女生叫他,总是那么温柔,甜甜的唤他“明川哥哥”那样细腻。不像我,说着喜欢他,却还是生硬的喊他“顾明川”。听这称呼,随便什么人也能分出远近亲疏了。
大概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前些日子我又遇见他了,他还记得我,只是我们应该没办法在一起了,他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很漂亮......所以啊,就想安安静静的把他忘了,可是......”
“可是你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他。”
“嗯。”
“既然有缘无分,那就潇洒放手,我们青流这么优秀,不怕找不到好男人的。只是放手的过程有些难过罢了。”他说着,又把我搂得紧了一些。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嗯,我都知道的,所以这段时间有些难过,而且可能还要难过一阵子。”忍不住盯着那个空空的长椅看。
初七上午江河同志终于出院了,他助理帮他办了手续,收拾行李,我就只是虚情假意的送他一送。他一出院就撒了欢,喜滋滋的跟我挥手道别,并无半分不舍。
那个女生是在年初四出院的,正好是顾明川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并没有刻意去记,只是他的事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脑子里。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休完了年假,日子又走上了正常的轨道。一条“赵青流和顾明川毫无交集”的轨道。
我终于在三月初调出了三天休班来实现我对我亲爱的爹娘的承诺,开始踏上回家的征程。
天气刚刚有点转暖的迹象,但作为一个珍惜生命的新时代中青年,我还是没有勇气放下我肥大温暖的羽绒服。
早早的从医院出发,坐了近三个小时的高铁才到了C市的火车站,而我还要再坐一趟两个小时的大巴到镇上转两趟公交才能回到我温暖的家见到我亲爱的爸妈。
我终于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站在了我的家门口。
爸妈都是村子里的小学老师,正是开学季,两人都还没有下班,稍微收拾了下就去村里唯一的小学找他们。
这里也是我的母校,好久不来已经变了很多了,新的教学楼盖起来了,操场也铺上了塑胶跑道。我想起我上学那会操场还是尘土飞扬的模样。
其实这样偏远的小山村本不是爸妈的故乡,两个人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支教认识的。两个城市里的大学生都被这里淳朴的民风和孩子们可爱的笑脸吸引住,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留下,志同道合的两人便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而我就出生在这里,也是活着泥巴打着架长大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小的时候也有很多大学生来支教的,有一些是受不了我们的环境的,因为我们的水是咸的,电压经常不稳,蜡烛也是家家必备。
其实像我们这样贫穷的小山村,大多都是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相比于其他的孩子,我已经很幸福了。
冬天我们的脸总是红红的,手是黑黑的,有的会干的裂开,但孩子总是懵懵懂懂的,从不抱怨这些。只会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带着几分讨好几分小心翼翼,我们觉得只要表现的好,让老师喜欢我们,他们就会留下来了。
想起以前自己的傻样子有些发笑。下课铃响,孩子们鱼贯而出,不管认不认识你,都会停下来敬礼,认真的说老师好。多淘气的孩子都不例外。
最后一节课我偷偷去爸爸的教室听课。像小时候一样端正坐好,孩子们用十分好奇的眼神看着我,每一个都萌到不行。
一下课就围在我身边,问我是不是新来的老师,我说我是赵老师的女儿,放假回来看他的。孩子们总是很热情,还有问不完的问题。
第二天刚好周末,跟爸妈去镇上逛了逛,他们还买了好些特产,怕我拿着麻烦,干脆就直接给寄去了医院。好久没陪爸妈逛街,一逛就是一天。
回到家已经累得不行了,可是吧,有时候人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就像我现在执着的想要洗个澡一样。
因为家里是没有淋浴的,并不方便,要用水壶烧水,倒在盆子里用毛巾蘸着洗,夏天还好说,冬天洗起来就有些麻烦。
爸妈拗不过我,任我自己烧水不再管我。洗完澡时间已经不早了,家里没有吹风机,只得使劲擦擦头发再甩一甩,然后......晾干。
大概是太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明天上班,今天就要回去了。唉,不想走啊!
挣扎着起床,感觉头有点疼。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啊......我就有个臭毛病,只要感冒一定会头疼发烧。
现在看形势是要感冒了。也不敢跟爸妈说,吃完早饭就在他们不舍的目光里踏上了回S城的路,继续我的工作生涯。
小城里的周末总是很热闹,大家在小小的公车上热络地聊天,甚至为了某个送别的亲人特意再停下车子叙上一叙,好不暖心。
大城市的周末就有些冷冷清清的,大家都趁着休息,在家里享受温暖的被窝,哪里有闲逛的心情,时间都格外宝贵,经常是不想浪费分毫。
我坐在回医院的公交车上,车上不过十几个人。有从补习班回来的中学生,有买菜归来的大爷,倒也有出去玩的年轻人......下一站就是居民区了,车厢里响起提示音,大家陆续起身往后门走。
我在车厢后面靠窗坐着,要到终点站才下车,还有半个小时,头晕得厉害,应该是发烧了,中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还有点饿......睡一会吧,一会就到了。我迷迷糊糊的想。
突然车身猛烈的晃了一下,还没抓住前面的椅背脑袋就这么直直的撞了上去。
前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人们的尖叫声。疼痛让我清醒了不少。接着,身体随着车身向右倒去,我护住脑袋,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
东西掉落的声音,金属的喧嚣声,玻璃的破碎声,还有人们的呻吟,这些声音比电影配音真实百倍,就这么在我耳边炸开。
公交车倒在地上,开门的一侧被压在下面,我用胳膊撑起身来,看着玻璃上的血滴越来越多,有一瞬间的呆愣,感觉脸上有东西流下来,摸了摸额角的伤,应该没有大碍。
沿着玻璃往前爬,手上被划了几道口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在车门的挡板处费力的爬下来。
一阵刺痛从右脚踝传来,踉跄了下,扶着车顶到了人多的地方,这感觉有些好笑,除了身上的疼痛,其他倒像是冒险游戏。
多数人已经找到方向感站了起来,比较镇定的开始打救援电话,还有几个小女生被吓得哭嘁嘁的,老大爷因为倒在其他人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伤。
有点胖胖的中学生卡在了座椅中间,书本撒了一地。最靠近后门的乘客还躺在那里,不怎么敢动。
大家都有大大小小的擦伤,合力把那个中学生从椅子缝里扒出来。又去扶倒在地上的男人,他的手臂被碎玻璃刮了一块,血流的有些多,把周围的人吓坏了。
“我是医生,我帮他看一下伤口。”让他靠在车顶上,我跪坐在他旁边。
“伤口不大,有些深,我先给你止血,坚持一会儿救援人员就来了。”我小心的帮他脱下外套,一时找不到可以包扎的工具,“大家有没有可以包扎用的布条之类的?”我只得向周围人求助。
“我新买了衬衫,你看看行吗?”一个小姑娘带着哭腔说,找出衬衫递给我。
“谢谢,让这个大哥哥再买一件还你!”一句话大家都笑了,姑娘也不哭了。
“有点疼,忍一忍。”我开始给那人止血,其实也只是做个简单的包扎。
“大家还有不舒服的吗?”给男人包好胳膊,抬头看看靠在车顶上的其他人。
“姑娘,看你流了挺多血的,你没事吧?”老大爷有些担忧的看我。
心里一暖,冲他笑了笑,“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一会就好了。”
“姑娘……,我腿动不了了……”司机大哥此时在前门处瘫坐着,他应该是直接从驾驶座摔出来了,现在额头上有些冷汗冒着。
“您先别乱动哈,别着急,我这就过去。”我扶着车顶在大家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挪过去。
摸了摸大哥的腿,应该是骨折了,“同学,你那有没有比较厚的书,扔给我一本吧?”
那个中学生在刚收好的书包里找出一本化学书丢给我,说:“不用还了。”
书还很新,我就忍不住问他,“这么新啊,你不会都没看呢吧?”
“嗯,刚发的,没事,我最讨厌化学了,真的没关系,拿去用吧,不够的话我这还有!”
“哈哈哈……”这小孩真是可爱!
我在驾驶座旁边找到一根绳子,一边把书固定在司机腿上一边跟那孩子说话,“不不不,你放心吧,一定会还给你的,哈哈……”
司机大哥也是个热心的实在人,“对对对,还是得好好学习的!”
“哎,你们小心点,我们在桥边上呢,小心别掉下去。”司机提醒那两个踩在座椅上要打开天窗的青年人。
自己逃生是不成了,只得等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