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难以为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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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〇五〇 约会前的思想斗争

送走了孙淼,王娴在回来的路上问丈夫:“我看,你今天兴致不怎么高,是不是在单位又和王志宏闹别扭啦?”

“咳——,咱回去再说,”他黑着脸,默默走在她的前面。

到了家里,田凯忍不住叫道:“这个鬼工作!真他妈的比做牢还要难受!”

王娴见丈夫发了那么大的火,心想他遇到的麻烦还不小哩,因此也顾不上去管桌面上一片杯盘狼藉的凌乱景象,而是尾随着丈夫的影子进了客厅。

“王志宏凭啥要这么对我!嗯?”田凯愤恨地说,“今天他得势了,就开始变着法儿地挤兑我了!在一个歌舞升平的国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一类龌龊的人物?而……光明正大和有敬业精神的我,却要在这样一类人的手下遭遇无止境的磨难和屈辱!”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啦?”她紧张地挽着丈夫的胳膊,就好像他会变成气球飘走似的。

“唉——!你说……让我该怎么说好呢?可……”田凯呶呶唧唧地不知所云。

“你慢点说,”她替他倒了一杯水,“先喝了水后,再说,”她的心情既焦躁,又难过,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

他接过水,“咕咚”喝了几口水,然后忿然道:“你说,为什么我总是要替别人背黑锅?——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姓王的把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顿臭骂。说是:‘你这个项目负责人是怎么当的!嗯?我这个部长的颜面今天全都让你给丢尽了!’我纳闷地问:‘您说的话,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什么谁……的脸面给丢尽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气势汹汹地说:‘你还在跟我装糊涂?——好,既然你想把事情弄明白,那就让小袁彻彻底底地告诉你吧!’小袁站在旁边战战兢兢地耷拉着脑袋,仿佛一只刚被淋过汤水的小飞隼,但是我能感到他的眼里暗含着凶光,似乎随时都会伸出自己的利喙啄人的似的。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是在梦里吗?——连平时一贯唯唯诺诺的小袁此时也突然变了另一副嘴脸,难道我过去亲眼所见的他,并不是真实的他吗?’我暗暗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疼痛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意识确确实实是现实存在的观照,而且观照本身也没有丝毫曲解的迹象,于是我就问:‘小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吧?’他吞吞吐吐地说:‘您怎么能问……我呢?我的工作还不都是您安……排的?——我和您,就像手和大脑之间的关系,如果手干错了,也不能说是手的错误吧?’我被他们搞得愈来愈糊涂了,于是我恼怒地叫道:‘什么错误!嗯?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愧于自己?——该说的,你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好了,别再让我鄙视你的龌龊啦!’后来姓王的就有点儿不耐烦了,他站起来说:‘好吧,那就让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公司下午开了一个紧急的会议,你知道是关于什么内容的吗?因为你负责设计的数据库链接部分出现了技术性的错误,从而导致了模具的凸凹模都有可能要报废了!你知道光这些模具的材料就要花去多少钱吗?你知道耽误了车间的生产进度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像这样一个重大的质量事故,你居然还有脸对小袁发脾气?——相关部门的检测和技术认定也已经出来了,而且大家一致认为:模具中最重要的两个加工零件已经是废品一堆了,所以仅按照原材料的进货价,估算下来也得上万元吧!’当时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就懵住了!”

“啊?竟然会有那么大的损失!”王娴感到自己有点儿站不住了,“可……这是你该负责的事儿吗?”王娴绝望地喊道。

“虽说这是我负责的项目,主要的设计者可是小袁呀!而且……这也是他一意孤行才导致的后果!因为……在任务交给他的时候,我就反复叮咛过他了。我说:‘你一定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即使你有了更好的想法,也不能贸然把它用在这项工作中,因为一是任务紧,我们根本就没有调试程序的时间,而且这个项目如果拖延了后面的工期,按照合同的规定我们公司也是会被罚的;二是另有一项更重要工作还等着我去做,因此我也没有时间再认真审核你的工作结果:总之,你若要让别人信任,你就必须用实际的结果向他们证明!’他非常感动地点了点头,仿佛一个长期受尽委屈的人突然被别人同情和理解了似的。后来由于忙别的事儿,我几乎就忘了他的存在,而他的勤恳表现也让我忽略了对他的监督和指导的重要性。可……可谁承想……到了后来……他居然就不经过我审核,便把他手头的工作全都交出去了。等问题暴露出来了,造成如此大的损失了,一圈人就全来怪我!你说这到底算是什么歪理?”

王娴疑惑地问:“可我听起来……感觉……好像和你就没啥关系?——你想想,是他自己好大喜功,才落下了这样一个糟糕的结果,这怎么能和你扯上关系?”

“问题是:姓王的非说项目是我负责的!——为了这事儿,我们还在他的办公室争了起来。我说:‘这不关我的事儿,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把我当这个项目的领导,所以他所做的事情,当然就应该由他负责啦!’小袁滴溜一对亮晶晶的贼眼睛,好像要在我们之间敏锐搜索对他有利的契机,他脸上的表情也在媚笑和忿恨之间来回地徘徊。姓王的指了指小袁说:‘这工作是不是你交给他的?’我说‘是呀’。他接着问:‘既然工作是你交给他的,而你仍是这项工作的责任人,因此他所从事的一切工作,是不是就应该由你来负责?’我脑子里的思维突然变得紊乱了,于是我支支吾吾地应答道:‘是……是呀……可他并没有让我审核……所以——’他忽然一拍桌子就对我喊道:‘不审核就等于变更责任人了?——我们退一步讲,即使他有不让你审核的责任,但这也属于你管理上的问题吧?’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忍不住发火了,因为我心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看我处处都不顺眼,这儿早晚都是我呆不下去的地方,于是我索性就大肆发泄一番,也好出一出我胸中压抑了很久的这股儿恶气!”

王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说:“你可不能发火呀!如果他们非要翻黄倒皂、指鹿为马地歪曲事实,那就由着他们这样去做好了!反正谬误就是谬误,即使它再怎么堂而皇之地粉饰自己。”

“你难道就没看出他居心叵测的用心吗?他是想通过这件事儿把我一下子搞垮、搞臭,好让人们一想起‘田凯’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地会联系到这件事情上!如果以后我再遇到什么擢升的事情,就因为我在公司有了这个洗不去的污点,也就别指望本应该是唾手而得的幸运和机会了!为了这个缘故,我必须捍卫我的名誉和尊严,因此我突然用力把他的桌子也拍了一下——”

“啊——?”王娴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啊?啊?你现在也敢跟他拍桌子?”她绝望地哭了,“田凯呀,田凯,你这才是以卵击石,自毁前程哩!”她含泪狠狠地眅了他一眼,见他根本就没啥反应,于是就抹掉泪水,耐着性子地开导他说,“你想想看,即便你有进身的机会,也需要有基层领导的评价和意见吧?可你都已经把他得罪了,不就等于把这条道儿堵死了吗?”

“这时的我,难道还是原来的我吗?”田凯忽然大叫,“除了像皮球一样的被别人踢来踢去的之外,我还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比如我的尊严,还有我的意志,以及属于我个人的权利和主张。”

“可……这重要吗?”她争辩道,“你刚才所说的也仅仅是精神上的满足,但是假如有一天真的让你返朴归真了,让你有机会塑造你心目中的那个超然避世的你了,你恐怕就已经蜕变为濒临灭绝的动物了!”

他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算了,我们还是别再争论这个很无聊的问题了!——我讲话的时候,你最好先不要插嘴,等我把这件事叙述完了,你再发表你的观点,好吗?”

她焦急地催促道:“那你就……赶快接着说吧!接下来我肯定不会再打断你了。”

“我把桌子拍出了手掌印,而且我的手掌也有了酸麻刺痛的感觉,这让我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每一根紧绷绷的神经全都松弛下来了。我想,这时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是一个手持利斧,可以砍倒一片山林的我;是一个吸进一口空气,就可以让所有的毛孔都张开的我;是一个怒吼一声,就可以让黄河泛滥的我;是一个在地上跺上一脚,就会让火山喷发的我!——但是,”他的兴奋的明眸中,忽然有了黯淡的沮丧和悲哀,“想象的我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而真正的我却是一个浑浑噩噩、任人摆布和被人捉搦的我;当我清醒过来,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人才是我真正的主宰者的时候,我才清楚地知道了我所犯下的错误有可能会得不到饶恕,因此我一下子就楞怔怔地呆住了!”

“那……”她欲言又止,显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唉——,硕鼠再大,也大不过兔子;山羊再凶,也凶不过饿狼。姓王的可能从我迟疑的表情中看出了我内心的胆怯和不安,于是便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怎么,不想干啦?有错误不知道反省,反而还要在我这儿对你的上司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你洗心自新的悔意吗?难道这就是一个下属应该持有的正确态度吗?田凯,如果你真是这样一种人的话,别说我拿你没有办法,就是公司的领导也会扼腕叹息和大失所望的。——当然,你既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朋友,我也有责任来帮助你、教育你和劝诲你,并让你真正意识到自己与公司的要求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难道我刚才对你说错了吗?多承担一些责任,也是为了让你能担负起更多的责任,这也是我对你的信任和期待嘛!——我为什么不选择小袁当我器重的人?因为不论是从学识和技能上讲,他都没有这样的能力。你也动动脑子想一想吧,将近上万元的损失,是他这样一种人能做得到的?他连创造五百块钱的能力都没有,他又有什么资格和上万元的经济损失联系到一起呢?’——你看这个家伙的逻辑有多荒谬?可是我却被驳得无言可对。我实在想不通,真理明明就掌握在我的手里,而我却莫名其妙地要表现出一副大谬大误的样子,好像就是想向他证明我是一个敢做敢为的人,就是想让他认为我是能把谬误反过来看的人,但是事情的正确与否并不在于事情的本身,而在于别人对事情的看法,而他的看法就代表了对事情本身的评价,因此他永远都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只要我承认自己是错了,这件事情也就等于是对的,否则我就是一个很荒唐的人。——他见我低头不语,可能认为我这匹受到惊吓的马儿已经被他套上笼头了,于是就对小袁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就回去忙你的吧。’小袁并没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还支着脸儿傻乎乎地问:‘没我的事儿了,可我回去干什么?’姓王的显然是压着怒火对他说的:‘该干的事情,你都干完了吗?比如整理资料,还有其它之类的什么事情?’小袁像是明白了似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地走出去了。此时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室内稀薄的空气骤然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时的我在看到任何的东西都会觉得非常的苍白和非常的陌生;而他也一屁股地坐到了他的椅子上,像死鱼一样的眼睛还紧盯着桌子上的一支铅笔。后来,他突然和蔼地对我说:‘坐吧。再没有比和你谈话更让人头疼的了。现在重要的并不是谁该担这个责任,而是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好在公司并没有把这笔烂帐算到哪一个人的身上,也仅仅是作为一次沉重的教训在公司的大会上做了一次通报批评。’——我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个混蛋再也不用害怕我是他的对手了,因为我的名誉已经被人钉在公司的耻辱柱上了!’为了这个绝望,我真想冲过去扇他一耳光,真想冲过去揪住他的头发说,‘你这个小人,干吗老和我过不去?难道组织上让你当领导,就是为了对付我田凯一个人的?’可是……可是我……”他忽然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像是思绪全被搅乱了!

王娴哀哀地请求道:“算了吧,老公,咱别和他再一般见识了,既然他担心你会成为他仕途上的一个绊脚石,那你就在他面前尽量放得低调点儿好了,反正我们这么做又不会影响到啥。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我们不当这个老虎,还不成吗?他想当老虎就让他去当好了,他想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好了,要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像他这种只为利益而不讲道义的人,迟早都会亡猿祸木、欲益反损的!”

“问题是……他要让我背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他直起身子,委屈地看着妻子,“可这一桩一桩的事情,让我何时才有出头的日子哇!”

王娴焦眉愁眼地看着自己交叉的手指,似乎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和办法来安慰丈夫了。

田凯唏嘘地说:“作为主要的责任人,我在我们部门的会议上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我没有道出小袁应该负责的这一段隐情;我想,如果我这么做了,姓王的真有可能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有时我真想辞掉这里的工作,但又不甘心让自己与希望渐行渐远,因此经过冲动和理智的反复较量,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和沉默。”

王娴安慰道:“生活本来就是苦痛大于欢乐的。如果你连生活中最基本的世态炎凉都搞不清楚,当然就会觉得自己是很不幸的了。就拿王志宏来说吧,过去你们关系好,那是因为你们之间还没有利益方面的冲突;但是现在的情形就不同了,他尝到了利益的好处,当然就会害怕失去既得的利益;为了自己能高枕无忧地享受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他自然会不择手段地做出残忍不仁的事清。”

田凯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心想:“我本需要你来安慰的,你却有了几分同情他的心!”他站起来,打开电视,发现有一场直播的足球赛,于是就把刚才的不快都抛之于脑后了。

王娴最不爱看的就是足球赛,但看到他的情绪好转了,自己也就感到了宽慰。她走到餐桌前,看着面前一大堆凌乱的东西,本想让丈夫过来一起收拾的,但看到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好心情,也就不忍心再去打扰他了。

她把剩菜都倒入垃圾袋,就挽起袖子忙活起来。凉丝丝的清水打湿了她纤白的素手,油腻腻的盘子也在丰富多彩的泡沫中瞬间变成了皓月一般的明净。等到她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以后,她便解下围裙,少气无力地走到客厅。她发现丈夫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他的手里还攥着电视机的遥控器,电视却一直播放着电视节目。看着丈夫重重地打着鼾声,像拉风箱似的呼出一股股的酒气,她就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推醒了。犹豫了一会儿,她便取下他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转身又到卧室取来了一床被子。她给他身上盖上被子,关了灯,自己漱洗完了之后,又蹑手蹑脚回了卧室。在卧室的书桌前,她倒了一杯水,吃了一片安眠药,拉上窗帘,便睡下了。

徐徐的微风,轻轻掀动着掩上的窗幔;月光也使室内有了依稀的光亮。

她觉得肩头冷飕飕的,于是便把被角朝肩下掖了掖,然后慢慢合上双眼,渐进了梦乡。但是,当她闭上眼睛、想要努力忘掉今天的一切时,她的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片汪汪的海洋,而且海洋在臆境中绵延横布,广袤无边,让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淹没在令人窒息的海洋里了;而且臆境中的海面上,还有闪动的粼粼波光,又像有无数条鱼儿在曦微的光线下欢快地腾跃,这一下让她的整个神经都变得兴奋起来。她感觉自己有点儿晕晕沉沉、心绪恍惚,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她此时的听觉——她几乎能听到任何微弱的声音,即使印花窗幔发出的窸窣声,她也会觉得像是海水冲刷到沙滩上的潮汐声。这种潮汐声滔滔汩汩,绵绵不绝,时时在她的耳边冲刷海岸,并形成了清晰、低沉和萦绕的“轰隆”巨响,就如同鲨鱼撕咬猎物的声音,就如同鲨鱼把弱小的猎物高高抛起,然后猎物又重重撞入海面的拍击声,于是她惊愕地睁开了眼睛,并猛地坐起来。在晃动的景象中,她怯怯地喘着娇软的香气,始终仍然未能从惊魂未定的思绪中安定出来。

当她终于平静下来,便披上衣服,穿上拖鞋,轻轻走到旁边的书桌前。她吃了一片安眠药,心想:“这一下该能睡着了吧?”刚走到床前,又觉得外面的房门好像没有反锁,于是便踅手踅脚地走到客厅的门口。发现门是锁好的,她撇嘴哂笑了一下,接着就又缓缓走到了丈夫的跟前。丈夫看起来很困很乏,粗重的呼吸声几乎能使他的鼻翼吹出哨音。通过月亮透进来的光线,她检查了一下他的四周,发现被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她便放心地回卧室睡觉去了。

因为在外面走了一圈,她觉得身上有点儿冷了,就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有一个黑影走过来了。她吓了一大跳,想喊,又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于是便哀哀地看黑影他。但黑影似乎就不理会她,而是粗暴地把她的被子一揭,然后把一个布娃娃塞到她的怀里。他抓住了她的手,兴奋地说:“走,到外面看看去!——天上的月亮多好啊,干吗要与美好的夜景失之交臂?”因为她看出他根本就不是田凯,所以她怕得要死;但出于本能的意识,她还是把那个布娃娃抱在了怀里。她战战兢兢地问:“你……你是谁?干吗要让我跟着你……走?”他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弯下腰,重又抓住了她的衣领。她吓得尖叫起来,接着就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了,谁知她怀中的布娃娃却突然被挤破了,而且还有流出了好多粘粘的汁液。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看了看,发现那个布娃娃浑身都是血,眼睛也愤怒地直视着她,而且还射出两道可怕的凶光。她“妈”的一声把布娃娃扔了出去,可来的这个不速之客却劈手把它接住了。他很不高兴地说:“你为啥会害怕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虽然这个布艺并非出于你之手,但它也是我们的劳动成果!”他把表情怪异的布娃娃别在腰上,随后又把她拖到地上。他说:“走,命运才是灵魂的主宰者,如果你不相信这就是真理,那你就等于是没有灵魂的人。”她惊悚而绝望地看着他的脸庞,又似乎觉得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瘦削,颧骨略微隆起,白净的脸盘上隐约可见两道清晰的剑眉,而且鼻梁丰准,厚唇卢都。她蹴然叫道:“啊,你……你不是孙淼吗?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个男人却严肃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孙淼。但我认识孙淼。”然后就用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蘧然又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你说的孙淼是这样的吧?”他忽然把她像沙袋似的往自己的肩上一扛,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她被他扔到一个头顶有满月的开阔地上,然后他就对她说:“四周凄厉森竖,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嗷嗷狼嚎。这是我喜欢的地方,而且我相信你也会喜欢上这儿的。”她惊视着他,并用手向后畏避曳足,却意外发现他是另外一个男人——虽然身高略有不同,身体也显得过于健硕,但长相却像是她的丈夫。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并向他哀叫喊:“田凯——!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而且你……把我带到这儿,又想干啥?”这个男人嘿嘿地笑了,并用手在脸上又一抹,就对她说:“对不起,你又看错了!”这一回他变的样子可就没那么好看了!不仅血肉模糊,眼角流血,而且眼眸还和她来之前所压烂的那个布娃娃几乎是一样的。她“哇”的一声哭醒了,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是一场噩梦。

她觉得自己的肋下隐隐地作痛,心跳得也特别快。想想刚才所做的梦,心中难免有了几分恍惚和不安,这让她再也无法入睡了。

借着透过窗幔洒在床前的微弱月光,她看了看放在枕边的手表,发现也就刚刚过了午夜,于是她想:“既然睡不着,还不如看一会儿书呢。”她坐在床头,打开书桌上的一盏台灯,又从书桌上的书架里取来了一本西汉隐士河上公所著的《老子章句》。翻到夹有书签的这一页,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当她看完“归根第十六”章之后,自己就感到有点儿头晕了,于是她合上书,开始把刚才看过的内容粗略地回味了一遍,身子就歪在床头上想心里的问题:“无极生太极;太极动,而生万物;万物再经历发育,成长,衰颓,直至老死;最后又复归于无极。就像人的一生一样——从虚无,孕化,生长,衰老,直至死亡,最终复归于虚无的状态。既然无极就是道,无极就是无的终极,那么无极不就和佛教所说的虚空差不多了?”

想到这,她心里忽然亮堂起来,此时想睡觉已经变得不太可能了,于是她从书架上又找来一本黄念祖居士所著的《心声录》,然后细细地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就困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