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云初跟着谈泽来到了他觉得很有意思的地方。
云初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地方。
也是在市郊,但却并不是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农庄,而是一个干枯的小河。
小河的河床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只在低洼处有那么一点儿水,河岸两边杂草丛生,还有不少生活垃圾。不过大多都是塑料袋饭盒之类的,因为放置的时间久了,所以并没有什么臭味。
出租车司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云初和谈泽,在两人下车之后,出租车司机还偷偷地拍了一张俩人的照片,想着万一要是出什么事情之后,还能留个证据。干完这个,司机才猛踩油门,车子一溜烟地跑远。
云初可懒得去管司机的想法,她已经跟着谈泽下到了小河下面。
这里果然有很多石头,大的小的,各种形状的都有。
谈泽随便捡起了一块石头,然后就坐在了另外一个大石头上,开始看。
云初自己去捡了几块颜色很漂亮的石头后,就也跑到了谈泽跟前,盯着谈泽捡的那块石头看。
她没打扰谈泽。
谈泽一直看了很长时间,云初觉得至少有半个小时了,可是谈泽还在看那块石头。
云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谈泽说他喜欢的事情别人不喜欢了。
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他随随便便拿着地上的一块石头,一看就是半个小时,正常人能喜欢吗?
云初虽然不明白谈泽在看什么,也觉得谈泽的行为很是怪异,不过她不会有多余意见,谈泽喜欢看,那自然是因为有他喜欢的地方,云初现在好奇的是谈泽在看什么,以及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也没着急着就问,而是继续观察。
就这样,谈泽足足看了快一个小时,云初觉得差不多了,才终于开口:“小橙子,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啊?”
谈泽迟疑了一下,才转过头来看云初,眼神稍微迟钝了一会儿,才重现清明。
“哦。”
云初有些无语,又瞥了谈泽一眼,伸手从他的手里把那块石头拿走了,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好像没什么啊?”
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云初又把石头丢给了谈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给我解释解释呗。”
“看石头。”
“我知道你在看石头啊,可是你看到了什么?”云初很有兴趣地问道,“你肯定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看就看这么长时间,还这么入迷!”
“你不觉得奇怪吗?”谈泽眸光闪烁。
“有什么奇怪的?”云初倒是不以为意,“有的人喜欢唱歌,有的人喜欢跳舞,喜欢看石头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我就是好奇你看到了什么,快给我说说呗。”
谈泽沉默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起来,“怎么说呢,你有没有想过,石头也是一种生命。”
云初愣了一下。
然后她就认真地思考,片刻之后她看着谈泽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不过至少从现在的生物学角度来说,草是生物,鱼是生物,而石头却不是生物,所以如果说生物是具有动能的生命体的话,那石头不是生命。”
听到这话,谈泽笑了。
“生物的概念是人定下的。”谈泽说道,“谁又能知道石头究竟是不是有生命的呢?”
“那再具体一点说吧,生命现象的基础是合成代谢和分解代谢,而所有的生物都必须具备合成代谢和分解代谢这两个互相对立的方面。也就是说,生物最重要和最基本的特征是生物能够进行新陈代谢。石头能进行新陈代谢吗?”云初道。
谈泽摇摇头,“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这一切规定都是人制定下来的,如果换个角度,比如说,你想象一下自己是一个石头的话,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啊?”云初还真没想过。
“每个人都有主观和客观,没有人能够做到客观地看待世界,我们所谓的客观其实已经包含了很多主观。就像是这块石头,我们叫它石头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主观上给它取名叫石头了,这种主观是从我们出生以后的不断学习之中获取的,所以越长大我们自认为越了解这个世界,但其实并不是,越长大我们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来越没办法客观地看待世界。”
云初听得脑袋都要炸了,“哎哎行了,什么主观客观,我又不是要跟你讨论哲学。你刚才说的,石头眼中的世界,究竟怎么回事?”
谈泽沉默了一瞬,然后就看向了云初,目光很是平静,“有时候我一个人很无聊,就会想一些东西。比如说石头是不是生命?或者不应该说是生命,而是另外一种生物。那石头究竟是不是呢?没人知道。既然没人知道的话,那我就可与假装一下自己是一个石头。嗯,我是一颗石头,我的生命非常非常漫长,我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非常好,我不需要水和食物,任何环境我都能生存,我周围有很多其他生物,他们的生命大多都非常短暂……”
听着谈泽的话,云初有些愕然。
谈泽继续说道:“对于石头来说,人的生命的确是太短暂太短暂了,就如同是对于人来说,蚂蚁的生命也非常短暂一般。蚂蚁在我们的眼中是蚂蚁,那么对于石头来说,我们是不是也是石头眼中的蚂蚁?我们之所以把蚂蚁和植物这些东西也定义为生命,那是因为这是我们能够理解的生命,这些生命有新陈代谢,我们之所以不认为石头是生命,就是因为在我们看来石头不需要新陈代谢。可是这样的定义正确吗?或许石头并不是没有新陈代谢,而是我们并不能理解石头新陈代谢的方式!我们人类总是把自己的无知当做真理。其实对于石头来说,他或许只是睡个觉,我们的生命就已经到了尽头。”
谈泽终于说完了,云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谈泽的头,“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