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连续广播称赞李非雇工养塘鱼的第三天,李非为了取悦琴音,专程跑到了县城,买了一部缝纫机。他觉得山路崎岖,缝纫机又那么重,便雇了两个人搬到了小山村。李非雇人搬缝纫机到小山村的一路上,引得赶路的、劳作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路人都想知道这小山村谁这么本事买了缝纫机,还请雇工搬运。
到了小山村,李非担心自己唐突地送来缝纫机会被拒绝,引来笑话,便跟琴母说,是琴音让我送回来的缝纫机。
琴母可乐坏了,“我说这女儿,才说了要买缝纫机给我,这才过了几天呢,便买回来了。”小山村的人见到琴家购进了缝纫机,都跑来看。摸着那厚重的铁制品,赞叹不已。
当晚,琴母便重操旧业,踏着缝纫机的踏板,左手扶着轴轮,右手拈着挑线杆。还向围观的人不停地介绍着,这是针杆,那是机针,还有那是针夹。试着缝制完一件衬衣,笑得合不拢嘴:“一开始还不适应呢,这不是缝了一块衣服布料么,没想到我还没有没有缝纫技术呢。”
围观的几个人也纷纷赞叹起琴母来:“哇噻!有了缝纫机就是不同啊,没一会儿就缝了那么长的线,要是用手工,这得要多久呀!”
于是琴母如数家珍地搬出家里未能及时缝补的衣服,足有一小堆,逐件逐件地缝补起来,一直忙到到深夜。
由于琴母一心沉浸在新买的缝纫机里,琴奶奶看见屋角的那块菜地没人浇水,便去浇了水。
第二天,那块菜地还是没有浇水。看不习惯的琴奶奶终于忍不住,一场婆媳之间的第一次大吵架开始了。
当时,琴奶奶说了琴母几句:“一日三餐都还没吃饱,迷什么缝纫机,缝纫机又不能当饭吃。”
琴母盼了二十多年缝纫机,好不容易家里有了一台,当然也不甘示弱:“谁让我生的女儿有本事,替我买缝纫机。你若有本事,也生个会买缝纫机的女儿来。”
琴奶奶哪受得了琴母这番数落?婆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骂了起来。村里的老人见了,纷纷前来劝说她们。隔壁家阿桂的妈妈拉开了琴奶奶,琴奶奶气呼呼地进屋子,于是婆媳二人都在屋子里骂着对方听不见的话,渐渐地也没有了声音,吵架才算暂时平息。
而正在渡槽工地干活的琴父和琴声,听说家里买了缝纫机,琴奶奶和琴母吵架了,也请了假回到家里调和矛盾。
恰逢周末,琴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于父兄回到家。
刚到村外,琴音便感受到家里的异样快乐。琴母老远便笑脸迎出来,“孝顺女儿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村里人也用羡慕的眼光,目送母女二人从村外笑谈进村,又进屋。只有琴奶奶嘟着个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咦!妈妈怎么突然买了缝纫机?”琴音一进屋子便惊呼起来。
“这不就是你送我的那一部缝纫机么?”琴母笑道,“你让那个谁,哦,就是那个李非送来的,还雇了两个人搬进村子。怎么那么快就忘记了?”
“李非?”琴音惊愕,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急中生智,临时应变,告诉母亲,这是向李非借来的缝纫机,慢慢地再还他买缝纫机的钱。琴母似乎没有在意女儿说些什么,还是一个劲地夸赞琴音懂事、孝顺。
琴父、琴声回到了家,琴美也回来了。这个周末,琴家难得地一家子都聚在家里。但是,因为缝纫机的事,这个本是团圆的周末,却变得吵吵闹闹起来。
琴奶奶因为先前与琴母吵了架,一直呆在自己住的屋子,根本就没有进琴母这边的屋子。
琴父则埋怨琴音,“买缝纫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家里商量,连问都不问便买了缝纫机,你觉得自己很有钱了是不是?很有本事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琴父本来是说琴音的,琴音不敢顶嘴。而旁边的琴母却听不进去了:“这是我让她买的,怎么了?难道我辛苦了这么大半辈子,就不应该买一部缝纫机么?”
原先沉默不语的琴声也开口了,“妈!不是不能买,而是还不到时候。现在家里不是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的么?你总不能为了一部缝纫机便花了那么多钱吧?”
琴声与父亲站在同样的立场,本以为父亲会赞同自己,没想到琴父却也教训起他来:“琴声,你不是想当兵吗?我告诉你,现在家里分了田地,年轻的男子只有你一个,你走了,哪有人扶犁耕田呀?”
琴母听到这,又开始数落琴父的不对。
琴美厌烦家里吵闹不堪,捂着耳朵跑出家门。琴父、琴母、琴声也没有理睬琴美的怨气,继续吵闹着。他们从一个事情吵到另一个事情,从一个不满吵到另一个不满。不绝于耳的吵闹声,让琴音烦恼不已。
三个人终于吵累了,家里的吵闹声渐渐平息。
琴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李非为何突然就送了一部缝纫机过来。
琴父还没有等琴音说完,便指责琴音“招蜂惹蝶”,“我们琴家从来没有象乞丐一样,随便就能要别人的东西。你怎么就那么没有志气,人家送你就要?”
琴音说,“既然人家已经送来了,就当借钱买的缝纫机吧,慢慢地把钱还清。”
琴声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指责地说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他为何不给别人送缝纫机啊?”
“难道现在就送回去还给人家么?”琴音怒吼。
琴母替琴音解围,“我不知道是别人送的,都已经使用过了。怎么还回去呀?”
琴音终于受不了家里人的喋喋不休,周末尚未结束,便提前回了公社广播站。
礼拜一,琴音在公社做完早上的广播,便急匆匆地赶到李非家。
李非正在鱼塘上,跟雇来的工人交代着些什么。看见琴音来了,也不知道交代完成没有,立马向琴音跑过来,留下愣在原地的工人。
琴音跟跑过来的李非说道:“你的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李非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像你来了就不是正事似的?”
琴音开门见山:“你为何给我妈送去缝纫机?”
李非没有看见希望中琴音开心的样子,相反,琴音倒是一副责怪的神情。李非马上转为一脸无辜的样子:“你不是说你妈妈想买缝纫机都想了二十多年了吗?我这不也是想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吗?”
“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送缝纫机过去,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俩?”琴音责问。
听到“我们俩”这样的字眼,李非心中暗喜:“没有,没有,我说是你买的,我只负责送。没有人知道是我买的。”
“那也不行!”琴音说,“我妈虽然盼了二十多年缝纫机,但既然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等几年,我相信我自己会有给她买缝纫机的能力。”
在琴音的坚持下,李非答应了,这部缝纫机算是琴音借钱买的。买缝纫机的大约一百三十元,由琴音慢慢地还清。
琴音走后,李非本来想跟琴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通过自言自语表达出来:“谁稀罕你还钱?你以为你有钱?你以为你你的钱能够代替我的感情?”自语着,感觉在骂琴音,其实也好像在骂自己,不禁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