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是说找不到“一团团雾气”冒出来的地方怎么办。前边这五面坡,粗略看起来像刀削似的平顺,坡与坡间都有一道深沟,坡底是渐渐伸展到脚下的、由深沟围成的大漫坡。五面坡满眼青翠,只有遥远的苍黛色的峰顶和脚下偶尔呈现出橙黄与嫣红色的树头,才会让人感受到“十三里”这个空间的气势不同寻常的震撼。而小京和宋玉都知道,看似平顺的山坡,其实每一处都跟刚才经历过的一样,说不定还要更艰难,那几道深沟不会没有水,谁知道是什么样的水沟呢?水沟也许不那么可怕,可是有水就有毒蛇猛兽啊。万一遇上了,怎么办?
“男子汉,又在想什么呢?能下定决心吗?”宋玉笑嘻嘻地问道。
既然是男子汉,在困难面前当然不会退缩。看着宋玉眼角皱褶里时隐时现的几颗雀斑,小京朗声答道:我是钟小京啊,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真的吗?”
“真的。”
“那好,你随我来!”
宋玉显得那样兴奋。也许是被小京激昂的情绪感染,也许是下定决心接受了前所未有艰巨的挑战,他举起扁担抬腿就朝山下走去。初时还能借助颓倒的小树和杂草稳住身体,后来不知为什么他用脚趟起山坡上的草丛来。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这种奇怪的身姿开始摇晃。小京惊呼:宋玉,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几棵笔挺挺树干间,宋玉突然倒下了。小京见状也不及细想,慌忙跟随宋玉滚下山去。
幸好几棵大树挡住了他们。最后一棵大树横卧在一片乱石堆前,深深的草丛埋住了宋玉。小京因为紧随宋玉其后,没受到更多的意外伤害。宋玉从草丛里爬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大树前面的乱石堆,吓得伸了一下舌头。乱石堆被震动,几块石头哗啦啦朝山下滚去,半天才听到掉进深水里的声音。小京伸头看了看,马上缩回了脖子——下面是陡峭的悬崖和黑黑的水潭!
宋玉的脸本来就白,这时候几乎看不出一点儿血色。小京心里害怕,牙齿不自主地敲打起来,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吓死我了。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宋玉已经试着活动了四肢,没出什么问题。他翻身坐起来,又站到小京面前,随即呲牙笑起来。真是神奇,居然平安无事!小京刚要说句庆幸的话,却看到宋玉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哪里受伤啦?”小京要起身查看宋玉身上的伤。
宋玉摆了一下手,说,别动!
小京紧张地看着宋玉,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不动。
过一会儿,宋玉指着小京身后说:
“你看看,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小京边问边回过头。
一阵似有似无的白雾从小京身后一块石头后面飘出来。小京像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过去伸手拨开草丛。一缕温热的水汽袅袅娉娉地绕过他的指间,拂过脸颊,轻轻飘向蓝色的天空。
“是。是啊——!”小京快活地跳起来,直扑宋玉喊着。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宋玉抱住小京连连感叹着。
意外的发现令两个小学生欣喜若狂。宋玉毕竟大一岁又当过少先队大队长,加上刚才自己差一点闯了大祸,自觉应该先冷静下来。遂说,还是再找找看吧。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呢?小京觉得宋玉说得对。可是,如果不是山洞里冒出的雾气,那是什么呀。不管是什么,总要再看看才知道啊。
悬崖边儿上虬枝盘曲的松树和不知名的灌树丛挡住了岩石的缝隙,白雾般的水汽就是从那些缝隙里冒出来的,而且越向下边走水汽就越浓重。当走到一爿巨石前面,水汽就像家里蒸饭时从锅盖与锅的缝隙喷出的蒸汽,只不过没那样热罢了。小京在一个光秃秃的岩缝前停下。说是“岩缝”,其实是个山洞。灌树丛和茂盛的野草在几米远的地方遮住了这个山洞。
“宋玉,是啊——,是山洞啊!”
小京朝宋玉喊着。可是,再回过头看,刚才喷出的团团水汽已经无影无踪,只能看到头顶不远处正在散去的白雾和山坡上草丛里娉娉袅袅似有似无的水汽。
“没错。就是它!”宋玉肯定地说。刚才他已经看到了这个奇妙的景象。
不知道水汽什么时候还会喷出来,为安全起见,他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即进入山洞。
虽然不知道山洞是不是爷爷说的那个,但进入湿漉漉岩洞里的感觉跟爷爷讲的一样;黑黢黢滑腻腻的石头缝勉强能挤过一个人,模模糊糊能看见前面的亮光,而心中的期待和渴望却比爷爷更强烈。
然而小京失望了。出了洞口,并没看到匪夷所思的“山缝里的河北屯儿”。也没有路。这里与刚才爬过的山坡没什么两样。眼前就有一道深沟需要跨越过去,因为从深沟那边才能进入一小片空地。空地被一道山梁挡住了,想象不到那里面是什么情况。
宋玉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个深沟,又试探地用扁担探路,随即弓身下了去。十几分钟后,宋玉上来,对小京说,沟底有条溪水,不深,沟那边是个土坡,有树丛可以攀援,能过去。
小京心里感激宋玉,也不多说什么,扛起那团麻绳就随宋玉下了深沟。和宋玉说的一样,他俩并没有费多少周折就爬到沟那边了;只是跳过那条小溪时,洁净的溪水令小京十分惊奇,——这大概是因为溪水边长着葱茏的野草以及溪底布满了圆圆的卵石的缘故吧。又穿过满是乱石和野草杂树的一段山坡,这才走进那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