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嘛姑姑郑重转达了太后的慰问,并且就我的伤势进行了深入而详细的探讨,就差没把绷带拆下来仔细看个清楚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聪明人最好是不要引人注意,我是聪明人吧?可是目前的情况证明,你再聪明也没有用,别人不配合你,你自己聪明有什么用?
目前的情况下,当然不能和皇帝顶着干,让他下不了台,他可以倒过来让所有人都下不了台。我赶紧屈膝,“谢……皇上。”这句话酸得我自己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幸好一边儿太后救场及时,来了一句,“静妃啊,到我这儿来坐。我看看皇上赏的什么好菜。”
哦,赶紧地溜过去,那些人可没胆子一直盯着太后的席座看。一时间那些有的没的目光纷纷收回,我身上压力骤减,舒服地透了一大口气。
太后啊太后,您老人家真是观世音转世来的吧……
太后旁边的宫女赶紧替我摆上一个座位,原来坐在旁边的一位不知道是哪家的老夫人赶紧往旁边挪过去,让位置腾给我。
宫女把皇帝指的两道菜端过来,我们一起去看这两道惹是非的菜肴到底是虾米东东。
一道是碧绿的素菜,在这种满席大鱼大肉的时候看起来真是挺喜人的。一道是汤,乳白浓稠的汤色,香气绝对特别,清新又不显得腻。
“太后,您尝尝。”我拿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小碟里托给她。
孝庄太后吃相绝对优雅,和旁边那老太太嘴漏合不拢的狼狈绝不可同日而语。
“好吃吗?”
“嗯,味道倒是清淡可口。”
“那再尝尝汤。”
我小心地把汤舀了一点在碗里,连调羹一起递过去,自己也顺便尝了一口。
嗯,好香好浓,感觉在舌尖上滚动的不是一种鲜味儿,而是好多种鲜味儿,混成一股浓浓的香,在口腔里交糅到一起……啊啊,享受啊。这绝对不是宫里御厨的手笔。
我和太后你看我我看你,太后问了一句:“这两道菜是谁家供奉的?”
旁边的女眷们虽然看起来都在各行其是,但是谁不是支着耳朵等太后这边的动静啊。要知道太后素有威势,女人能顶半边天这话在她身上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要说她能当顺治皇帝的家做他的主也不为过啊。
一边有个女子起立下席,走过来两步说:“禀太后,是奴婢府上进奉的,一点小小心意。”
哎呀,原来是董鄂美女啊,怪不得。
太后也露出“原来是你”的神情,“想必是南方菜吧?”
她敛矜肃容,温顺地说:“是。”
那边顺治皇帝的目光也扫过来,看了一下菜,又落到董鄂美女的身上。她今天是盛装打扮的,腮红如桃晕,唇脂如樱酪。穿着亲王福晋的正礼服,东珠镶冠,金凤围颈,绿松挂缀在雪白的颊颈边不住打晃,真是,真是美人啊美人!我的心扑扑跳,啊啊啊……难道命中注定的一对情人,就要在此刻心有灵犀那个一点通了?
那我就是历史的见证人啊!顺治皇帝不爱江山爱美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痴情汉历程就要开始了!当当当当!激动人心的时刻啊。
我可不能插嘴,不能打破了一对男女主角相看两不厌的好场景……
太后点点头,“嗯,这一菜一汤叫什么名?”
董鄂美女回答:“回太后,这菜是翡翠玉边,汤叫做玉糁羹。”
顺治在那边不知道听得真切不真切,目光又在席上转一圈儿,没有再注意董鄂美女就收了回去,继续和身边的人高谈阔论去了!
你你你……我要抓狂了!真让我失望透顶!这么大好的机会,你是意气风发的真龙天子,董鄂美女是丽妆红颜艳冠群芳,这样难得的相见机会啊你居然不把握!你,你想拖到哪天啊?姑娘我还等着看好戏咧。
眼见董鄂美女袅袅娜娜地归座了,我一颗心也跌到井底下去了。
后宫还是要继续无聊,女人们还要继续散乱……皇帝还是没事儿干可能会找我麻烦……为什么他现在还没和董鄂美女对上眼?要知道人家对皇帝可并不是全然无意啊,上次在慈宁宫奉茶就可以窥见一些其中的情形了。而且今天人家特地做了菜来进奉给皇帝,可皇帝居然不知道欣赏而把菜送给我们……这,这简直就是那书上说的戏里唱的“我本有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好吧,管他照哪儿,菜是好菜,不吃白不吃,难得在一桌子油腻荤腥里遇到好菜两道,而且又是指名给我吃的,我这就左右开弓,左勺右筷,挟一筷菜喝一口汤……舒服啊……
深夜筵散,太后先走,皇帝再走,然后我们走,最后轮到皇亲大臣们走。
不像屋里那么混沌闷人,外面寒意清冷,夜幕的天空像一块澄澈的墨蓝水晶,没有半点杂色。星光也显得真切又接近,仿佛跳起来就能伸手撷一颗收藏。
真美啊。
这么纯净的没污染的天空,在以后可是再也看不到了。城市的污染和光害那么厉害,我以前住的地方又靠近工业区,别说星星,连月亮的正脸都很少见。
大家浩浩荡荡地出来就要分道扬镳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抬头看得入迷,一边喜福正拿着风帽斗篷等着,“娘娘,咱回吧。”
“哦,好。”
她把斗篷替我披好,又要把风帽替我戴上……
“娘娘……”
我打了个哆嗦,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哪个在叫我。
单凭俩字儿就把我叫得这么寒,活像突然降温十度的,没别人,就是吴良辅这家伙!
他就跟乌鸦一样,肯定没带什么好信儿来。
“吴公公。”我皮笑肉不笑,“你不跟皇上快回乾清宫,在这儿闲逛啊?”
“嘿嘿,娘娘说笑话了……”他点头哈腰,“皇上宣娘娘去乾清宫说话儿呢,奴才是奉旨特地在这儿等着娘娘的!”
咯噔!我心一哆嗦脚底也哆嗦,一个没站稳,穿着两寸高底鞋的脚重重地踩到石阶沿儿,脚踝骨撞到石头上。
——啊啊,我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骨头响声!
“哎呀!”我痛叫出声!
“娘娘!娘娘啊!您没事儿吧?来人啊,来人!”
喜福喊人的声音特别清晰响亮,其实我扭得不重,可是心里一动,马上配合地全倒在她身上让她扶着,“哎哟……好痛啊……叫太医来啊,哎呀我的脚断了啦……”
太医估计是来不了,大过年的太医们也放假,值班儿的还不知道偷懒没偷懒呢!关键是,俺现在是病号了!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用答理皇帝的传召!
太失算了!
我只想到一没想到二。只觉得脚受伤了就可以不到顺治那里去,却没想到脚受伤了,吴良辅正好用不便移动的借口直接让人把我抬回了乾清宫的西暖阁。顺治已经换了礼服,穿着件石青的常服坐在案边,我被架进来的时候,他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这是怎么了?”
吴良辅赶紧请罪,说下人服侍不当,静妃娘娘脚受了伤。
“那快传太医啊!还都愣着干吗!”
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我没好气。
刚才在外面很冷还不觉得,一进到内室,暖气一烘,脚疼得一跳一跳的,好像伤得不像我想得那么轻。
“你真是的……也没见你喝酒,怎么会失脚?”
我“嗯”了一声,头靠在椅背上别过脸,装着精神不好也不想和他说话。
这跟上次的情形不大一样,上次是大天白日,这回是夜深人静,一男一女独处一室,明天说不定这信息就会传遍后宫和朝野,就算我和这家伙只是说说话,甚至不说话,只是相看两相厌地过了半夜,但是谁信啊?
我是清清白白一个人,绝不想跟这个性情暴躁反复无常的小胖子扯上什么瓜葛啊!
太医果然火烧屁股似的来了,他肩膀上落着薄薄的几片雪,进了屋之后,那雪片很快化成了水珠,从衣服上滚落。吴良辅还要去搬小屏风,顺治一顿脚,“什么时候了还费那个事,就这么看吧。”
喜福赶紧上来替我把鞋脱了,脚踝那里已经肿得像馒头——要是有这么红的馒头的话。
太医的手指头紧张得直哆嗦。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也真碍事儿,也不知道这时代有多少女人是因为生了病不看郎中或是别别扭扭地说不清病况、郎中把脉也不到位而误诊送命的呢。
“怎么样啊?”皇帝不耐烦地逼问。
太医老人家的山羊胡子都发颤了,“无,无大碍,没伤着骨头……只是需将养数日,这些日子娘娘不要走动。”
“疼得那么厉害,还肿成这样,怎么没大碍?”皇帝毫不客气地说。
这个人……我现在不光脚疼,还觉得头疼。
“回……回皇上,静妃娘娘没伤着骨头,但是伤了筋,疼痛是难免的……臣这就开下方子,煎了药给娘娘服下,可以宁神止痛。”
“那还不快去!”
喜福跪下来替我把鞋袜穿回去,动作很轻,我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疼得厉害吧?”他问。
我摇摇头。
“这个……”太医开完方子又进来了,一看我已经穿上鞋袜的脚就愣了,“娘娘……娘娘伤处还需敷药……”
得嘞,刚穿上还得脱下来,受两回罪。
太医指点,喜福操作,我的脚上了药膏,然后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现在不像馒头了,比较像个粽子。还有顺治皇帝在一旁虎视眈眈地当监工……
然后那个据说可以止痛的药汤端进来了,我皱着眉捏着鼻子把那个药汤灌下去,抹抹嘴赶紧漱口,又捏了一块蜜饯……
被折腾了半宿的苦命太医还跪着哪,诚惶诚恐地看着我。
“太医辛苦啦,”我心里也不踏实,得,看起来他也是位老人家了,大年夜值班儿就够命苦,还被里面使唤这么多趟,“喜福啊,拿……”
不对哦,这不是在我侧宫里,想开赏钱也开不出来啊。
幸好皇帝还知趣,说了句:“吴良辅,赏二十两银子给刘太医。”
啧啧,大手笔。皇帝就是不一样,一赏就是二十,要搁着我自己,顶多也就是二两至五两之间,再多的话,俺也赏不出来啊。
过去一看清宫戏,那些主子动辄打赏奴才几百两,让我误以为当主子都铁定有钱的。结果现在我自己当上了才知道不对头儿。我这个干妃子的领着原来皇后的薪,年薪才两千两银子哪!其他妃子不用说肯定更少,那,那要照清宫戏里面那么赏,一年的薪水赏个两次估计也早赏完了……那自己还怎么过日子啊!
太监宫女们更少,一个月一两的都是很有身份了。怪不得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像袭人那样的头等丫头也才拿一两银子一个月哪,一两银子合现在人民币也好几百啊,搁在这个时代,购买力绝对是硬顶顶的,买米可是白花花的一大堆啊!
我点点头,“刘太医过年也不回家在太医院当值,真是辛苦了。吴公公,你到御膳房看看,要有酒菜就给刘太医端一份儿送过去。”
刘太医一脸感激地扑通又跪下谢恩,然后说酒菜就不必啦……这都天亮了,他也该出宫了。
天亮了?
咦?天亮得这么快啊!
真是谢天谢地啊,这时候的人对一天开始的标准和我们现代人不同!照我们看不到八九点太阳不升起来一天不算开始!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一过四更到五更天,小鸡一叫就跟床上长刺似的爬起来了!
“啊,是啊。”好,太好了!旧的一夜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精神奕奕一点儿不像扭了脚又熬了夜的人,气势恢宏地一招手,“喜福,我们走!”
转头跟皇帝招呼一声,“皇上,这大过年的您肯定也很忙,我就不在这儿碍事儿,回去养伤了……”
顺治一句话打消了俺想夺门而逃的企图,“静妃,你的脚伤不便移动,还是先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等下让侧宫把你的用具送过来,吴良辅……”
“奴才在。”被叫到的那人屁颠屁颠地凑过来。
“给静妃娘娘准备下处。”
“是是,”吴良辅这个多问一句的毛病我算是看出来了,狗改不了吃屎他改不了多话,“万岁爷,是安置在东边还是……”
我就知道他一多问肯定没好事儿,果然顺治非常利落地接了一句:“就西暖阁吧!”
轰!天降巨雷……
我被雷得魂不附体,不是,不是吧?我是失宠的下堂妇耶,你这是来的哪一出儿啊?
喜福这小丫头一点儿不懂主子的心思,居然很痛快地就叛变投敌,答应着顺治就跟吴良辅出去了——准是听皇帝话要回去给我收拾行李!我说谁是你主子啊?你这这这……你这缺心眼儿的!
我绞着手绢泄愤,恨不得用目光杀人。
顺治这不会看人眼色的在一边殷勤地问:“脚还疼吗?你上炕躺会儿。”
我怒目……可是我敢怒不敢言。
你,你姥姥的……算你狠!别的事儿你妈还会给我撑腰,但是今天这种事儿你妈肯定是乐见其成,才不会给我出头咧!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这黄泥算是抹进我的裤裆里了……
跳进黄河我都洗不清!
不过别人怎么说归别人说,我可是洁身自爱的新时代新女性……你这鼻子长小疱的小胖子要敢占俺便宜,姑娘我的拳头可不吃素!哼,想当年防狼术一二三招俺可都练过!
往好处想,怎么着我现在也成了头号八卦女主角,将来俺要是年老色衰门庭冷落鞍马稀的时候,还可以写本回忆录,叫做《混在乾清宫的日子》,或者《我和康熙他爸不得不说的故事》又或者《顺治秘史》等等,肯定比那癞瘟死鸡的访谈录卖得火!
皇帝过年和我们过年还是不一样,初二继续有宗亲来拜安,然后皇帝忙得脚打后脑勺,并没有混在屋里白吃不干事儿。我本想趁他不在,先溜回侧宫再说,可是每次我想动一动,喜福喜月就大惊小怪开了,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啊,太医说了娘娘可不许下地啊,万一要是落下什么毛病可怎么办?
偷溜大计不成,要想搬回去,吴良辅又说开了:“哎呀娘娘走不得,您这一走皇上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呢?难道说就让娘娘带着伤回去了不成?那奴才的腿肯定要让皇上打断了……”等等,其实他的腿本来也是见人就弯,再打折一截也不过是更弯一点儿没什么大分别……
话是这么说,但我走不了是事实。
吃罢午饭来客人了——当当当当,亮光闪闪气派十足的苏嘛姑姑来了。
她是代表皇太后来探望的。我估计这宫里要有谁还惦记我的死活,那也就是太后老人家了。别人?嘿,别人还有谁啊?那群女人肯定巴不得我摔得越重越好,最好摔断腿摔破相……
尤其是佟妃。
我和这个女人是生就的不对盘。当然,也不排除这身体的前任主人当皇后的时候整过人家。反正她是哪眼看我哪眼烦,不是横眉冷目就是阴冷得吓人。唉,康熙这皇帝据说挺圣明,可他妈就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了。好在她总是待在自己的景仁宫里养胎不大出来,到太后那里的请安也是时去时不去的,昨晚大家都吃饭她也没来,碰面的机会少。
苏嘛姑姑郑重转达了太后的慰问,并且就我的伤势进行了深入而详细的探讨,就差没把绷带拆下来仔细看个清楚了。喜福则是眼泪汪汪地请罪,一口一个“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奴婢没服侍好娘娘,害得娘娘受了伤”……
我这个伤者还得打起精神来安慰她一番,并请外交大使苏嘛姑姑替我转达对太后她老人家的思念之情……可是还没等我提出搬回侧宫的要求,苏嘛姑姑先发了言,一口就把路封死了——“太后说侧宫也不如这里暖和,再说带着伤也不好搬来搬去的,好在皇上这些日子也不办公务,不怕妨碍着什么,就等伤好一些了再说吧。”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备受打击地窝在炕上,连苏嘛姑姑走的时候我都忘了打招呼。
吴良辅虽然笑得让人疹得慌,说的话又老让我倒牙,不过乾清宫也算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儿,我待到下午实在是无聊,又不会绣花,喜福她们也找不着什么话来给我解闷。只好把吴良辅叫来,让他到皇帝的书架子上给我找书看。可是他硬是给我噎了回来,“娘娘,奴才不识字啊。”
我倒忘了,清宫的规矩是太监不能识字。
结果喜月道个福,说:“娘娘,要不让奴婢和吴公公一道去吧。”
咦?
我身边居然还窝着个才女?
“不知娘娘要看什么书呢?”
我心里好奇,“随便,你看什么解闷拿什么吧。”
她答应着,和吴良辅就一块儿去了。过了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拿了三本。
一本《唐诗选辑》,一本《山海经传》,还有一本不是汉字书。我拿过来翻翻,是本手抄书。嘿,这件事儿其实有好多天了我都很奇怪。这个静妃的身体不知道怎么着归了我,然后她的满话蒙话我也会说,我自己的汉话也照旧会说。
现在一翻,得,这曲曲折折的跟蝌蚪一样的字我居然也能看得懂。
别误会,这手抄本绝对不是什么不健康的小册子一类,似乎是一个人写的什么游记。那看来这人不是汉人了。
唉,就这样的书啊……
当然我也不指望在乾清宫里找出《红楼梦》和《金瓶梅》来。一本是淫书,另一本……嘿,曹雪芹这会儿还没出世呢!
翻了两眼实在兴趣不大,没办法。再想想其他招儿。
我想了想,“吴公公,这里有硬一点儿的纸没有?”
他点头,“有,娘娘想裁花样子?”
花样子?那我可不会。我想裁扑克牌。
清朝禁打麻将……真是奇怪的规定。
吴良辅办事儿利索,很快便把硬纸给找来了,喜福喜月一起动手,照我说的裁,我则拿了笔在一边儿画,虽然画得粗糙了点儿,不过还是要用大写的壹贰叁肆来标注,而且我细心地按数字点上黑点——照顾不识字的人。
半个时辰过去,一副手工扑克诞生了。
屋里正好四个人。
我,一对喜,还有吴良辅。
先教简单的,争上游。这个谁都能会。别看吴良辅不识字,人家接受能力倒挺快,不一会儿工夫就掌握了牌技精髓,眼珠子滴溜乱转地猜估着别人是什么牌。没有彩头打牌也没劲,等大家都会打了,就开始贴纸条儿。
该着我背啊,不光脚受伤,牌运也不行,什么三四五净往我这儿跑。下巴贴了两条儿以后,我不干了,换规矩,咱斗地主吧。
于是三啊五啊七啊继续往我这儿跑,不挨不靠不连串不成对……我的鼻子也贴上了……
再改拖拉机……没几把我额头上也贴了,这回连累得喜福也贴了好几条。等到外面的小太监过来问是不是上晚点的时候,一清算,吴良辅贴得最少,就两条儿。喜月其次,四条。喜福五条,我十一条——基本上整张脸是看不见五官了。一片白花花的纸条子,一喘气儿就吹起来了一条儿,一吸气又瘪进去两条儿。
“皇上回来了……”
小胖子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没在前面跟人赐宴喝酒吗?我们这边儿慌忙收拾,结果脸上的纸条刚扯下来一半儿,顺治就进来了。
“你们这是……弄的什么啊?”
他一脸好奇。
我讪笑着继续把其他纸条儿揭掉,“呃……玩儿呢。”
他瞅瞅我身边的一对喜,那俩丫头没顾上扯纸,只顾着下跪,不敢抬头。吴良辅好像忘了自己也贴着——本来嘛,他贴得少,就两条儿在下巴上,估计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你们一块儿玩儿?玩的什么?”
吴良辅打千儿说:“回皇上,奴才们陪娘娘消遣来着,先玩儿了会儿争上游,又斗了一会儿地主,最后是脱……脱毛鸡!”
我噗一声笑出来,脱毛鸡?
顺治哈哈地笑开了,“看这一脸弄的,倒是刺毛搭搭的,有意思吧?朕也来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