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与康雷的结缘是因为学校的社团活动,她们系里要求每个学生至少参加一次团队活动,月末写出自己的体会与感想交上去。笑笑把报名表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也没有最终决定参加哪一项,对囊中羞涩的她来说,只要不花钱的活动就都是好活动,凡是收费项目都属于只能远观而不能近玩的活动。
她想来想去最终在社会援助类项目上画了个勾,然后交到前来收表格的班长手中。班长徐晓琴是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她一边翻看手中的纸张一边忍不住叹气:“果然我们班也没有勇士。”
笑笑愣了愣:“什么?”
晓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是学校的登山社啊,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女生通过审核了,今年干脆连一个报名的女生都没有。”
笑笑吐了吐舌头:“登山?那种活动很贵的,登山装备普通人也买不起,基本上属于贵族项目了,冷门也很正常。”
“我们学校的登山社在全省是很有名的,大部分会员都是体育系的学生,参加过不少比赛也拿过名次,所以一直有稳定的商业机构对这个社团进行赞助,装备那些都是不要钱的。”
笑笑顿时心动了:“要交报名费和会员费吗?”
“登山社成员挑选很严格,如果能够正式入选的话不需要任何费用——不过只是单纯地参加他们组织的活动当然是要收费的,我倒是听说要是能够成为正式会员,参加比赛还有很优厚的奖金拿呢。”
笑笑眼睛一亮,一把把自己的表格抢回来:“我要报名参加登山社!”
登山社副社长康雷的外形基本吻合笑笑的想象:个子高大强壮,浓眉大眼,五官轮廓分明,如果在丛林里披上皮毛的话几乎就是一头熊,因为经常参加户外活动的缘故,皮肤是健康而有光泽的棕色。或许因为身材显得太过彪悍,他不笑的样子会让人觉得有点凶凶的,可是一旦笑起来,鼻翼两边便会出现可爱的笑纹,眼睛也会眯缝成两轮小新月——他拥有着非常有感染力的笑容,以及无人能及的亲和力。
康雷望着笑笑似乎有些发傻,抓了抓已经乱乱的头发:“已经两年没女生报名参加登山社正式会员了,你认真的啊?”
笑笑连忙拍着胸脯表态:“嗯!我最喜欢爬山了!”
康雷想了想:“如果你是想爬山的话,我们下星期就有一次活动,是去郊外的青糜岭,那里不高,才五百多米,比较适合女孩子,费用也很低,每人大概一百块就够了……”
笑笑心想我就是没钱想赚钱才来的,你还希冀我出费用?她大言不惭地夸口:“我申请的是登山社的正式会员!我有这个资格,我小时候住在新疆,上天山跟玩似的。”
康雷马上被震慑住了,他认真地看了看手中笑笑做过假的自荐表,底气不足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上过哪几座山峰?”
笑笑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下,她只记得一座山峰的名字,那是爸爸曾经运送过物资的天山主峰博格达峰,最高海拔五千多米,也是最有名的一座山峰,可就因为太有名,万一登山社有人去过就麻烦了。
她眼珠子一转,胡诌道:“也没有几座,就孜哈特尔峰什么的。”
“孜哈特尔峰……”康雷迟疑地重复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笑笑理所当然地回答:“中国这么多山峰你能每座都去啊?我说的那座只是天山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尾峰,只有当地人才会去,山峰的名字也是维语,那种冲着名气去登山的人肯定不知道了。”
康雷顿时被她噎到没话说,他思考了一下:“要加入新成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问问社里其他人……要不这样,你下周末来参加我们青糜岭的活动,大家互相了解一下。”
“要收钱吗?”
“嗯……你这个算是特例,应该可以免费吧。”
笑笑暗自窃喜,就算不能成为登山社的正式会员,最起码这次的活动是参加了,回头让康雷给她出个证明,她自己再写个心得体会就可以交差了,想不到登山社的社长也这么好骗,嘿嘿。
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康雷在后面叫住她:“那个,聂笑笑……”
笑笑心中一惊,以为他改变了主意,下意识地回头:“干吗?”
“你小时候住在新疆……是不是骑骆驼上学啊?”康雷抓着头发,显出一脸神往的表情,有些腼腆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对!我小时候啊……是骑白老虎上学的。”笑笑放了心,嘻嘻笑着回答。
康雷看她笑得娇艳明媚,心中不觉一动,竟然发起呆来。
回去了的笑笑想着这事也觉得好笑,竟然一边洗碗一边笑出声来,来看望她的婉怡忍不住问:“怎么了?”
“学校里那个登山社的人好呆哦。”
“哪一个啊?”
“叫康雷的,好像还是副社长呢。”
“啊,头发乱乱的,像狮子一样的那个?我觉得他好凶呢,都不敢走到他身边去。”
“不会啊,他蛮单纯的,可能体育系的男生思维就是比较简单吧。”笑笑嘻嘻说道,“他竟然问我小时候是不是骑骆驼上学呢,和你七岁问的问题一样。”
婉怡顿时也笑了:“不会吧?”
“嗯!他发呆和笑的样子蛮可爱的,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呢。”
“咦,聂笑笑同学,没听你夸奖过男生哦。”
“难道说人家呆是夸奖?”
“你明明说的是呆得可爱。”
“那也还是呆啊。”
笑笑与康雷的第一次相遇,是个无论多久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愉快的记忆。
隔了两天就是周末,笑笑依约去参加登山社的活动。到了集合地点,她暗暗叹了口气,同伴大概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都有,个个都像她想的那样着装专业,全部一色名牌运动衣裤。只有她还是平常的打扮,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球鞋,一看就是路边摊上的货色。不过像这样的事情从小便层出不穷的发生,她已经被迫地锻炼得自动将脸皮化为粗糙的磨刀石,假装看不见。
其实没有哪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孩会不爱漂亮——不热衷,更大的可能是没有能力。不过笑笑有安慰自己的办法,她擅长对自己用催眠术:“不要紧,聂笑笑,一切都会好的,总有一天我什么都能拥有,财富、爱情、亲情,别人有的我也都能够拥有!”至于这个将来有多远,她就没想过,因为怕想多了会泄气,所以不能去考虑其过程,而只能幻想结果。
康雷远远看见她来了,连忙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又给她介绍其他参加活动的同学。笑笑不一会儿就跟大家打成一片,她从小就不是个嚣张乖僻的孩子,虽然长得漂亮,亲和力却是同样的好,因为拥有温和爽朗的笑容,即使女生也不会因为嫉妒她的容貌而排挤她。
登山社的社长这年已经研二,即将毕业,正忙于找工作,类似这种小活动已经不再参加,在读研一的康雷现在已经是社里的很说得起话的人。因为考虑到这次的活动报名参加的同学大都没有经验,只是纯粹来玩一玩,所以他选择的活动地点青糜岭海拔并不高,只是一座五百余米的小山峰,不过这座小山峰也已经让许久没有锻炼过的女同学们叫苦不迭。
笑笑心里也直犯怵,他们在康雷和另一个登山社成员的带领下,由山谷溪流的上游直溯上游,南方六月的天气日头已经火辣辣的,溪水却还冰得刺骨。笑笑和大家一样把裤腿卷到膝盖上,又把袜子脱下来,赤足登上鞋子,趟着溪水前进。她现在总算明白康雷为什么交代她穿最轻便的服装,被水泡过的衣物鞋子不但湿冷而且厚重,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像是一层冰冷的盔甲,让人忍不住地打寒战。
不到一会儿,同行女生中就有一个坚持不下去的,面色苍白,小腿肚也开始抽筋。康雷马上停下来,将那女孩一把扛到肩上,跳到一块露在水面上的大石头上,让那她坐直,又把她的鞋子脱下来,用阔大的手握住脚前掌,旋转脚踝,做了几次,女生终于停止了呻吟。
康雷从包里拿出颗维生素让她吃了,想了想,让大家在他身边集合:“这条路还只走了一半,前面有个比较险的地方,是个三米来高的小瀑布,要借助装备才能上去。女生和其他不想再溯溪的同学,跟社里的小吴一起走山路石梯,还有信心继续的……跟我来!”
笑笑微微迟疑了一下,她看身边的同学已经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女生也基本都打算上岸,她这段路走得已经很辛苦,接下去能不能坚持实在是说不准。或许也跟大部队一起走山路?正想着,康雷已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身后还跟着除开笑笑外最后一个女孩,他回头看了看,顺手把那女孩的背包摘下来背到自己肩上,女生连忙一迭声地说谢谢。
看着康雷就这么打算继续前行,笑笑忍不住嘟囔了一声:“我也有……包包。”
康雷停下脚步,斜头望她一眼:“你?自己背!”
“为什么啊?我也是女生唉。”她不服气地抗议。
“聂笑笑,我们正式的社员就必须有这种自觉:在野外,没有性别年龄职位之分,每个人都必须能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服从领队,就是对整个团队最大的帮助!你能做到,对吗?”
笑笑看他乌黑的眼睛望着自己,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相信你”三个字,心里顿时一阵心潮澎湃的激动,瞬间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劲头来:“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继续吧!”
这样相信她呢!他这样地相信她,相信她能走到终点。在笑笑二十年的生命里,几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被信任和肯定,她似乎总是别人眼里寄人篱下的可怜孩子,是没人要的拖油瓶,现在终于有一个人用这样绝对信任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金色的阳光映照在潺潺的溪水上,散发出点点碎金子似的光芒,一闪一闪的,晃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康雷宽厚的背影就在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身上、发上都有细细的水珠,也在闪闪发亮,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笑笑的心突然觉得温柔一片。
前方的道路更加难行,阴暗地方里沉没在水中的石块上布满苔藓,踩在上面不住打滑,笑笑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最安全的道路还是跌倒了几次,湿得像只落汤鸡。康雷看着队员们一个个狼狈的样子,朗声大笑:“如果走过这条溪水,你们还都是干爽的,那才是我的失职!不接近这些水,又怎么能亲近这座山?”
他趟水来到笑笑面前,将她从溪中捞起,笑笑任他牵住自己的手,食指触到他掌中的趼子,忽然轻轻一缩。
面前这个男子,就像山的孩子,到三十、四十岁也不会老,永远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笑笑抬着头看他爽朗的面容,也不由得跟着开怀地笑起来。
这次登山活动结束后,笑笑正式成为了社里的预备队员。
婉怡有些惊奇:“你不是说要趁着二三年级学习不紧,又不忙着找工作的时间做兼职吗?怎么去参加登山队了?”
“因为……觉得很快乐。”笑笑想了想,“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过……我们下山时已经是黄昏了,晚霞好像就在我的身边,伸手就能捕捉到,那景色美得像画一样,我从没见到过——或者平常就算见到,也不会去留意,在山里,心会觉得很自由很澄定,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不用想,一切烦恼都离我很遥远。对了,婉怡,你还没见过登山盔吧?那装备真是不错,我们到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山里没有路灯,全靠帽子上的照明灯……一边下山一边听社里的队员唱山歌,真好玩儿,他们的山歌都是跟各地的山民学的……你下次也跟我们一起去啊,融进大自然的感觉真好。”
婉怡吃了一惊:“从没见你这么兴奋过,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呢……唱山歌,谁啊?”
“雷雷!”
“雷雷是谁?”
“康雷啊,社里的人都有昵称,康雷就叫雷雷。”
婉怡打量笑笑两眼,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她拖长声音道:“雷雷,好亲切哟……哼哼,雷雷、笑笑,好像很般配嘛。”
“不是你想的那样,何婉怡!”笑笑突然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分辩道,“大家都是那样叫他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笑笑也说不清,或许,她只是觉得雷雷的山歌很好听……只是觉得,他外表看上去虽然粗枝大叶,其实很细心……只是觉得,他像山里的溪水一样清澈单纯,忍不住让人想要掬到手中而已……
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算把生活过得奢侈一点,不去打工兼职,也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吧?二十岁的聂笑笑,和所有同龄女孩一样,喜欢漂亮衣服、可爱的宠物,也有自己崇拜的明星,自然地,她也会和其他所有女生一样,对身边的某一个男孩动心。
时间就像是山里的泉水,会在指缝中不经意地溜走,一晃眼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笑笑的父母从新疆转业回来了,聂家终于望穿秋水盼得一家人团聚。
笑笑从婉怡姑母的小房子里收拾自己行李时对婉怡说:“总觉得怪怪的……”
婉怡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抬头看她:“怎么了?”
“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好像一下凭空冒出来,感觉很不习惯很陌生——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心肝?”
婉怡同情地注视着笑笑:“你离开他们身边的时候实在太小了。”
“或许吧……”
这十几年里,父母统共回来探亲两次,每次相聚不过数十日,这十日里他们还有各自络绎不绝的亲戚朋友走访,与小女儿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笑笑更多时候是在电话里,隔着三千里路云与月下意识地叫爸爸妈妈,现在真有爸爸妈妈出现在面前,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无措地对婉怡说:“怎么办?好像不适应,一直被人习惯性地用怜悯眼神看做可怜小孤女,现在突然所有亲人围在身边,每个人都来恭贺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婉怡有些词穷,只能用一贯温情的口吻回应她:“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妈妈总算在你身边了,多好啊,你不是一直想妈妈在你身边疼你吗?”
怎么算是好呢?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别后十几年重逢,母女俩就一定要相拥抱头痛哭,妈妈嘴里一定叫着心肝肉啊,女儿则回应她哎呀我的亲娘啊才算是完美结局?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生活不是八点档的悲情电视连续剧。
笑笑茫然地想,第一次月事来时手忙脚乱,还是婉怡的妈妈带她买第一包卫生巾,比起张艳红,婉怡的妈妈与她更亲近。她有一种感觉,现在在家里与母亲若不经意地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心中都会一阵发怔:“咦,那人是谁?”她是一直在想着妈妈,但是似乎那个妈妈并不是张艳红,而更多的是一个名称和一种象征。
笑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令人伤怀而感慨,甚至偶尔她会恨恨地想:“我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又没有能力抚养的话,宁愿把他扼死,也好过十几年以后变成陌生人。”
但这些还不是最大问题,毕竟感情可以慢慢磨合,更加现实严峻的问题却迫在眉睫。
“单位给爸爸分了个两室一厅,姐姐出嫁了不必一起住,但是哥哥还没有房子,现在他睡在客厅里,我睡小卧室。目前虽然还凑合,可是以后怎么办?我们家绝对拿不出钱买另外的房子,哥哥已经三十出头,如果结婚总不可能与嫂子一起住客厅,到时候我还是没地方可以去。”
婉怡安慰她:“不行的话可以继续住姑母的小单间。”
“总不是长久之计。”
“再不济你还有雷雷呢,他很快就要研究生毕业,等找了工作,你也毕业了,两个人一起总能想出办法的。”
对于这个问题,笑笑这时已经改了口风,她不再含羞地去反驳婉怡,只是叹了口气:“雷雷的工作问题很麻烦呢,他是体育系的,统共两个去处,要么留校要么进体育局的下属体校,可这两个地方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他那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前任登山社长离开以后,原来的赞助商都跑去赞助别的社团了……”
面对现实婉怡也显出一筹莫展的神情,只能无力地道:“总是会好的……”
总是会好的,笑笑也这么想,可是这么想了许多年,也还是不见好,前路望过去只得一片阴霾。她使劲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我能中六合彩就好了,那样就能有很多很多钱,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衣橱,里面要放满我喜欢的衣裳。对了,还要买很多书、CD……”
“聂笑笑,如果……”婉怡轻声打断她的美丽幻想,“雷雷最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你会跟他一起回他老家吗?”
笑笑沉默了一会儿,老实回答道:“我不知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跟家人团聚了,可是马上又为了一个男人抛开父母好像有些说不过去,所有人一定都会说我没良心。”
“可你自己也说对父母没什么感觉啊。”
“那也还是我父母啊,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雷雷怎么办?他那样喜欢你!”
笑笑愁眉苦脸地道:“我真不知道……”
“你不可以这样,聂笑笑!”察觉到笑笑心中的摇摆不定,婉怡的语气陡然变得难得的强硬起来,“如果爱一个人的话,天涯海角都应该跟他在一起,不管贫穷富贵,疾病或是苦难,你都应该在他身边!”
笑笑辩驳道:“我知道啊,这不是在想办法嘛,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对不对?总之,只要雷雷不放弃,我是绝不会变的!”
她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雷雷当然是很好很好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亲切很舒服,可以无话不聊。他们登山队里只有两名女正式队员,出活动时并不见得两个人同时都去,这样就无可避免地要出现男女混帐的情况,每次跟她混一个帐篷的都是雷雷,睡在他身边的睡袋里,会觉得很安心,一切都因为有他的存在而不可怕。两个人的感情也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吧?那晚他们在山林里第一次接吻,为他们伴奏的是身边潺潺泉水的声音,深蓝天空的幕布上点缀的星星也在害羞地眨着眼睛,一切就像少女想象得那样浪漫,爱情所到之处整个世界花好月圆。而且雷雷还是个勇敢又正义的男孩,前段时间婉怡在她这里待得太晚,她不放心,让他送她回去,结果路上遇到劫匪,是康雷奋不顾身地救了婉怡。因为这缘故,婉怡从看了雷雷就怕,变成看了他就微笑,她开始交口不绝地在笑笑面前称赞他。
还要怎么样呢?笑笑暗暗责备自己,雷雷已经是个最完美的男朋友,还要怎样对他苛求呢?真是贪心啊,明明觉得淳朴、率直是他最宝贵的优点,但是面对无奈的现实又希望他能够圆滑世故一点,她命令自己跳出身体站在一个高台上对自己狠狠地嘲笑:聂笑笑,不错,你是穷怕了,二十几年都找不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到处被人怜悯,可是难道因为这样,你就要认同妈妈的观点吗?你就要把自己后半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吗?与其希望男朋友更优秀,为什么你不想想改变自己呢?你可以依靠自己啊!
笑笑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外因怎么样,我也要坚定永远和雷雷在一起的信念!虽然目前还一无所有,但我身边却拥有最好的朋友和如知己一般的情人,当我们三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的林荫道上吵嘴嬉笑打闹时,这难道不就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吗?只要我们永远不背叛对方,那么我就什么都不怕,什么样的难关都敢闯!”
这是笑笑在二十一岁时,握着拳头对自己许下乐观的诺言,她期待着有一天能与生命里重要的人一起展翅高飞,拥有光明的未来。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起了变化呢?过了许久以后,当笑笑回忆起这苍凉而美丽的往事时,她发现,一切一切的改变,都应该是从婉怡把一个叫林以墨的孩子“捡”回来那天开始。
那个孩子,像画上的人儿一样精致美丽,让人对他没有丝毫戒心……然后,从此,不一样了,什么都不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