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埃及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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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争风

我跌进了曼菲士的怀里,转过头来,迎上了伊莫顿震惊的眼神。他撤回剑扑了过来,按住我的伤口不让血再涌淌出来。

1

“什么?”曼菲士跳了起来,“姐姐你为什么要走?”

我微笑着说:“我该回上埃及去了,那里的事情我上次回来得很急,还没有理出头绪呢。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并不需要我留在这里了。”

“可是……”

“曼菲士,你是法老,应该可以独当一面。而且我也很累了,回到上埃及过舒服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里太干太热了,我喜欢底比斯,起码底比斯的雨季更加鲜明和长久。”

“姐姐,”曼菲士板着脸,“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曼菲士,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说,“你不需要我的照顾和保护了,让我去过我想过的生活吧。对了,凯罗尔怎么样了?你不要真的伤了她。”

“我管她呢!”曼菲士没好气地说。

“你啊……”我微笑着取过凯罗尔画的地图,原来我并不想让别人都觉得她有什么异常的本领,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来看看这个。”

曼菲士的眼光绝对不差,这幅地图的价值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凯罗尔画的。”我说,“这个女孩子懂的东西比你想象得要多许多。让她学些规矩我不反对,但是你把她放在采石场实在有些欠妥。明天把她接回来吧,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我想让你好好儿待她,她也肯定不会违逆你的意愿。”

他虽然沉默不语,但我看得出他的心意已经改变了。

“明天就去吧。”我笑着将他打了结的发饰轻轻理好,“你是上下埃及的王,以后做事不要莽撞。等你将来要结婚的时候,我会把那一半权柄交还给你,到那时候我就真的不用再操心费力了。”

“姐姐!”曼菲士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我们结婚吧!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啊,我……”

“这王位和父王留下来的一切,我要和姐姐一起分享,一起守护!”他的声音很迫切,“你不要离开我!”

“曼菲士,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血缘关系太近的人结合,不会得到健康的子嗣。我永远都会爱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人,这一点你要记住。不论我们会不会结合,这是绝对不会变的。”

“为什么?姐姐心里有了别人吗?”一时间曼菲士又变成了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姐姐不是说过只爱我、将来要嫁给我的吗,为什么你要变卦?难道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谁?”我讶异。

“伊莫顿!”曼菲士说,“他擅离职守,又以密诺亚神官的身份潜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暂时不想收拾他而已,他肯定又诱惑你了对不对?我就不该……”他忽然转过头,“卫兵!卫兵!来人啊!”

我急忙拉住他,“曼菲士!你做什么?”

“我去杀了他!”曼菲士的眼睛都红了,“我要亲手杀了他!”

“胡闹!”我说,“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他逼近我,“鬼才相信没关系!姐姐,你怎么会想不透?他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接近你?他觊觎的绝不止你的美貌!你是上埃及女王,他的图谋深远,现在不杀他,后患无穷!”

“你不必这样!”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生不会嫁人!”

“什么?”曼菲士愣了一下。

“我不嫁人!”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完全不必担心有人会威胁你的法老宝座。即使我哪一天爱上了什么人,我也不会和他结婚,这样,就没有人能够以上埃及王的身份威胁到你。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嫁给西奴耶,不会嫁给任何手握重兵的武将,也不会嫁给有能力的高官或是名臣之后,你放心了吗?我绝不会和你抢王位的,你不要再逼我!”

“姐姐你……”曼菲士怔在那里,他脸上浮现的神情我曾经见过。在法老决定迎娶答依俐的时候,曼菲士去接我回来,那种失落、愤恨、委屈的神情,曾经让我心疼不已,没想到此刻这种神情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而这一次却是因为我。

“姐姐,在你眼里……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只是为了王权吗?”

我的喉咙像是被噎住了。

我错了吗?难道曼菲士为西奴耶安排婚事,不是一个他要动手排除异己、稳固王位的预兆吗?难道他并不是我所猜想的那样?

我的胸口刹那间被悔恨和歉疚溢满,伸出手去,“曼菲士……”

他却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同时大声呼喊:“来人!来人!”

我急得向前追了两步,“曼菲士!你站住!”

曼菲士在门外面回过头来,月光映得他全身上下有一层冷冽凛然、杀气浓重的银光。

他沉声说:“姐姐,伊莫顿我是非杀不可的!你要想拦阻我,就把我杀了吧!”

2

“陛下!爱西丝陛下!”塔莎拉住我,“您不要去啊!”

我一把将她推开,但是被塔莎拦了这一下,我再追出来的时候,曼菲士带着他的一帮亲卫已经没了踪影。

“法老呢?”我问侍卫。

侍卫板着一张脸不回话,我转头看到有两匹马闲在原地,抬手扣住一匹马的辔头,翻身就跃上了马背。马鞭也没有拿,我就催马向前奔了出去。

塔莎的喊声被我遥遥地甩在了身后,前方一片黑暗,寥寥的几点灯火不足以照亮道路。我拉转马头,仔细辨清楚方向,朝着阿蒙神殿一路奔驰过去。

我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焦灼急切过,眼前似乎慢慢地弥漫起了一片红雾。无论是曼菲士杀了伊莫顿,还是伊莫顿伤了曼菲士,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越是心急,越觉得路途遥远,似乎永远也到不了黑暗的尽头。我尽力催马,忽然眼前豁然一亮,神殿前的广场上燃着火把,人声杂乱,长长的人影被跳动的火焰映得摇晃闪动着。我翻身下马,分开两旁的人向前走去,那些侍卫和僧侣,都无声地向两旁避开,不敢阻拦我。

就在神殿前的石阶处,几个拿着铜棍的僧人正与皇宫侍卫对峙着,伊莫顿站在台阶的一端,而曼菲士站在另一端,两个人遥遥相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即使离得很远也能感觉到。

“曼菲士!”我往前急赶了两步,“快住手!”

“姐姐不要过来!”曼菲士直直地盯着伊莫顿,“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你不要胡闹了,快回来!”我朝曼菲士大声喊。

“姐姐你放心,我给他一个机会。我和他一对一挑战,要是他能打败我,我就不会杀他!”

“你胡闹!你是什么身份?若你有什么损伤,那会是什么后果?你半夜跑来神殿挑衅,让你的臣民们知道了,你的法老地位也会受到质疑!你快跟我回去!”

这孩子现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他将剑拔了出来,喝道:“这件事姐姐不要过问!来人,请王姐回去休息!”

他的侍卫诺诺而应,可是没有人真敢上来拦我。

我举足踏上台阶,伊莫顿转过头来,“爱西丝,这件事情,请你不要干涉。”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曼菲士的暴躁任性已经令我头痛,可伊莫顿的这句话更让我错愕。曼菲士不懂事,难道伊莫顿也不懂事?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伊莫顿这么说了一句。

曼菲士也大声说:“是!这件事王姐不要管!”

有个侍卫跑过去,拿了一把剑递给伊莫顿。

他们这是要决斗?

我真想现在谁能给我一把枪,我一枪一个把这两个人全放倒了才好呢!好好儿的没事找事,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要决斗!

伊莫顿拔剑出鞘,居然还有闲情对我说:“把你的裙子遮一下。”

什么?我低下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裙子竟然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多半是刚才上马下马时划破了,裙幅一直裂到大腿处,被夜风吹得呼啦啦地摆动。

我伸手去掩住裙子,只听上面当的一声响,我抬起头来,原来曼菲士连人带剑撞向了伊莫顿,剑锋朝伊莫顿当头斩下去,伊莫顿横过剑刃稳稳地架住了。

我的剑法是伊莫顿教的,我似乎对他不用太担心。可是曼菲士的剑法经过了千锤百炼才有今天的成果,已经高到了我无法企及的程度。

无论他们谁受了伤,我都……

伊莫顿的剑法沉稳老练,而曼菲士的剑法勇猛狠辣,我看了几眼,觉得胜负很难断定。可是刀剑无眼,不会因为我的意愿这两个人就不受伤啊!

怎么可以这样?这个莽撞的孩子,还有居然跟着一起胡闹的伊莫顿!

我心中焦灼不已,又觉得后悔歉疚……

刚才我和曼菲士说的那些话,让他脸上出现那样失落难过的神情,父王另娶的事情曾经让他绝望过一次,可是这一次,却是因为我,因为我说的话、做的事,因为我不信任他,因为我对人猜疑成性,看到他替西奴耶指配婚事,我就开始怀疑,一发不可收拾……

都是因为我。

我靠在石柱上,眼前正在拼斗的两个人,可以说是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曼菲士,曼菲士……他当然是想杀死伊莫顿的,所以他下手完全不必容情。可伊莫顿却不能够和曼菲士以性命相搏,他的对手,可是埃及法老啊!他如果敢赢了曼菲士,或伤了他,哪怕只是小伤,也足以被治死罪。

这怎么能算得上公平比斗?一个人毫无顾忌,另一个人却束手束脚,看似公平的比斗其实绝不会公平!

如果曼菲士杀了伊莫顿,若是他死了……

我的手慢慢开始发抖,从指尖到半条手臂都在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忽然,曼菲士脚下似乎绊了一下,伊莫顿的剑势迅猛,曼菲士着地一滚,挥剑挡开那一记攻势。

伊莫顿要是收不住手,伤了曼菲士,他要是伤了我弟弟……

我慢慢地,一步步接近他们两人。

曼菲士金边的白斗篷和伊莫顿的黑袍在夜风中飘展开,金刃破风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拼斗厮杀,可是好像每一剑都挥在我心上,每一击都砸在我的身上。

3

剑影交错,人形摇晃……

他们两个人,谁也不能死。我向前扑出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至于我自己……我真的,没有想过。

我感觉肩膀上一凉,剑刃刺进身体的感觉……接着就是火灼般的痛。

我跌进了曼菲士的怀里,转过头来,迎上了伊莫顿震惊的眼神。他撤回剑扑了过来,按住我的伤口不让血再涌淌出来。

曼菲士一时间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是紧紧抱住我,看着伊莫顿的动作,口中喃喃地喊:“姐姐,姐姐……”

伊莫顿撕下衣襟替我包扎。虽然他是古人,但是埃及僧侣对医术的了解并不浅薄,扎住血管来止血,是很有效的措施。

伊莫顿狠狠地斥责我说:“你疯了吗?”

我觉得喘气都将伤口牵扯得很疼,每吸一下气,伤口就像被粗麻布磨砺一下。不过,这么疼我居然还能笑出来,“我没疯,你们两个才疯了。”

曼菲士一抬头,指着伊莫顿喝道:“你敢刺伤王姐!来人,把他杀了!”

我急着挣起身来,“曼菲士!是我自己撞过来的,并不是他的过错。”看他急得两只眼都红了,我补充了一句,“谁也不许杀他,听到没有?”

侍卫们已经围拢了过来,但是面对着截然相反的两个命令,他们手里的兵刃指着目标却没有动作。

“曼菲士,我说过,我最重要的人是你,我们是亲人,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我知道,我对你的怀疑很不应该,是我错了,你还生我的气吗?”我看着曼菲士说。

“不不,”他抓住我的手,“我不生气,真的……我就是不想让别人从我身边把你夺走!西奴耶不配,他也不配!”他的指掌间全是殷红的鲜血,气味咸腥……原来我自己的血是这个味道的。

伊莫顿看他一眼,“我不配,难道你就可以了?你除了屡屡让她为你担心,你还做过些什么?”

“你好大胆!”曼菲士勃然大怒,“你敢以私情诱惑王姐,现在还敢刺伤她!我要让人把你……”

“曼菲士,别说了,啊!”眼看这两个人像两头斗牛一样又要斗起来,我皱起眉头,大声地呻吟了一声。

“王姐!”

“爱西丝!”

两个人都忘了争执,一起把注意力又投到了我身上。很好,很有效。

而且我刚才扑过来的时候避过了要害,这一剑虽然刺得流了好多血,但是伤势并不算太重,与我计划的结果出入并不大。还好还好,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好疼……”我故意呻吟着。

“姐姐,我马上带你回去!”

“她现在不宜移动!”

两个人一个瞪眼一个皱眉,我在心里大声哀叹,看来这两个人真是八字不合。

“曼菲士,你答应我,不要伤害他。”我对曼菲士说。

曼菲士哼了一声,骄傲地别开头。

“哎哟……”他马上又转回头来了,“你答应我啊!”

他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艰难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又转头看向伊莫顿。

他叹口气,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我松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这个结果,算是好结果了吧?

由于僧侣们说我暂时还是不移动为好,所以曼菲士即使非常不情愿,还是陪着我一起进了神殿。神官们腾出最宽敞洁净的一间房来给我休息,僧侣们拿了治伤的药膏来,然后说止疼安眠的药汤很快可以煎好。但是在谁替我涂药这件事上,又出了问题。没有侍女,神殿里都是男人……曼菲士说他来涂,伊莫顿坚持不让。可是曼菲士也绝不会同意伊莫顿或是其他什么男人来帮我涂药。眼看他们又要吵了,倒是一个僧侣插了话,说有位女乐师在外面,可以让她来服侍我,才算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个女乐师进来之后,放下帘幕,向我跪下来行过礼,然后替我解开衣服,清洗伤口上好药。那两个男人都站在帘幕外面寸步不离。曼菲士就罢了,他本来脾气就坏,好冲动,今天晚上又被我说的话伤到了,可是伊莫顿这家伙竟然也……

“你伤了王姐,这笔账我迟早要讨回来!”

“若不是你来挑衅,爱西丝陛下又怎么会受伤?”伊莫顿停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伊莫顿的剑法收发自如,敏捷轻灵,如果我不扑过去,其实曼菲士也不会被他伤到,两个人还会继续比下去。但是我意外地插了一杠子,结果他那本来不会伤到人的一剑却伤了我,对他来说这件事真是十分郁闷吧?

伤处上好了药,我侧过身子缓缓躺下,床上铺着雪白的麻布床单,应该是刚刚换洗过的,床单上带着一股阳光和风沙的味道。不过这屋子里更浓郁的是血腥味和药味,地上没端走的水盆、擦拭过伤口的布巾都在散发着血腥味。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我说,“我的头都被你们吵疼了。”

很灵,外面低低的似乎磨牙一样的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受伤,如果你们再争执,我情愿受伤的人是我……你们明白吗?”

外面很静,然后我听到曼菲士说:“姐姐,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伊莫顿的声音很低沉,“事情原本不会如此的,我也从没想过,我的剑有一天会刺伤你。”

我微微一笑,“我的剑术还是你教的呢,而且我不也刺过你一剑吗?这也算是一剑还一剑,我们扯平了。”

曼菲士不满地哼了一声,“他算什么东西,能和姐姐相提并论?敢伤害王族,这是……”

“好啦,曼菲士,你还说?”

“我只是说一说,又没拔剑!”

女乐师端着东西退了出去,曼菲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伊莫顿站在他的身后,目光越过曼菲士的肩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那样专注,我忽然发觉,就在此时,我得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我曾经问过他数次,到底爱不爱我。就算他被我刺伤流放后重新回来,我对他还是疑虑重重,他对我,也始终没有说过那最重要的……

可是,我现在却一下子明白了。

用不着言语,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流露着,缱绻而执著、热烈而深沉的爱……

“姐姐,”曼菲士在我面前俯下身,轻轻将脸贴着我的手心,“很疼吗?”

我回过神来,柔声说:“不怎么疼。你呢,还生我的气吗?”

“不,姐姐是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太在乎对方了。姐姐也是希望我好,我明白。”

我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披在肩上,柔软而黑亮,仿佛东方的华贵丝绸。

神殿里传来低缓连绵的唱经声。他们在诵念《太阳金经》吧?微微起伏的调子听起来让人心境平和。

一个僧人将药汤端了进来,他正要倒出一口来尝药,伊莫顿说:“端过来给我。”

那僧人对他极为恭敬崇拜,对他的话当然也是绝对服从。伊莫顿倒出药尝了一口,然后说:“端过去吧。”

我垂下视线,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而胸口却被什么东西充溢得满满的。

僧人将药端到了我跟前,曼菲士伸手捧起,俯下头也喝了一大口。

“你……”我瞪大眼睛看着曼菲士。

“姐姐,喝药吧。”

我看着这碗被尝过了两次、只剩下了一半的药汤,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道这分量减了一半的药汤,药效还能剩下多少?而他们两个没有受伤的家伙喝了这药汤,又有没有什么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