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一个鸡蛋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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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十二

文/惠海燕

夏天的晚上,我喜欢开着窗入睡,我喜欢风从窗口漫进来,如音乐般四处流淌着,风吹把窗帘吹得一掀一掀的,非常有节奏感,窗台上的花草也随之左右摇摆着。有时候,风如流水身铺散在我四周,流水的波纹,一漾一漾的,轻轻地向上托举着我的梦;有时候,风很柔、很细,吹拂着我的胸口,让人感觉麻酥酥的,非常陶醉。

对风我有各种细致的感受,这都是缘于我的朋友风十二。

风十二?

他的名字是不是非常酷?你听说过春风、清风、微风、细风、寒风、朔风、甚至爱上寂寞的风这么多关于风的名字,大概还是头一次听说风十二这么奇怪的名字吧?可是不错,他的名字就叫风十二。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卖关子,风十二并不是人类的孩子。

他是风神的儿子。可是至于是不是因为他是风神的第十二个孩子,才叫风十二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我想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会不会被他笑?所以到现在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可是这次来的仍只是“曹操”的信。风十二走后,我经常能收到他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有时候是在蔚蓝色的大海上,有时候是在葱绿的山谷里,有时候是一望无垠、金黄的沙漠里,还有一次是在冰天雪地的北冰洋,信里除了名信片,还有一张他与北极熊的亲密合影。我真是羡慕死他了,真希望他能有机会带我去北冰洋去看看,他回信告诉我,要等我长大才行,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你们可以猜测风十二给我寄信的方式,当然,他并不屑于使用人类的方式。而且,自从我们人类发明了电话,手机,上网,有了Email,MSN和QQ之后,谁还会有这么古典而优雅的心情,耐心地拿起笔,听笔尖在纸上沙沙地响着,一笔一画地写一封信呢?因为风与风之间是有联系的,他们之间也需要互相传递口信,可以想像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这封信经过的多少道风的驿站,最后才被传送到我的窗口。所以尽管我差不多每个月都能收到他的来信,可是我的心情还是如此激动。

这次的名信片是从法国巴黎寄来的,上面的图片是埃菲尔铁塔,这张图片我常常从电视、电脑和书本上看到,所以并没引起我多大的好奇,可是接下来,当我逐字逐句读完名信片背面的话时,不禁从床上跳起来。

风十二将于近期来拜访我了。

可是……虽然我现在正在放暑假,虽然我拥有大把大把可利用的时间,按说应该有非常充足的时间准备迎接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可是平时我有拖拖拉拉的毛病,所以作业条上的数学、语文、英语等等这些作业,我并没有按时完成,离暑假开学还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我正准备大干一场,一气将上个月的作业补齐,可是总不能朋友来了,把朋友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人家看着你写作业吧?看来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紧。

还有,窗台上的灰,脏兮兮的书桌,旧床单皱巴巴的,我的羽毛球拍,四五双旧球鞋东一只西一只摆满一地,还有几只臭袜子混合其中,散发出的阵阵刺鼻的臭气,不由人掩鼻、侧目。这,这要是让风十二看到,不得让他笑掉大牙呀?

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给房间来个彻头彻尾的大扫除。当然,在这之前,我还是有时间告诉你,我和风十二相识的来龙去脉。我相信,你一定会对这个情节感兴趣的。

那是在去年初春,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我因病在家休学,可是妈妈又因为工作要去外地出差,爸爸一直在外地工作,爷爷奶奶住得地方离我们又比较远,所以妈妈不得不把我单独留在家里,虽然只有短短三天的时间。

“你还会不会发烧?”妈妈担心地问我,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没事,烧早退了。”

妈妈摸摸我的脑门,果然没事。

“会不会饿着?”

“不会的。”

因为我知道妈妈已经在冰箱里塞满了好吃的,这些东西足够我吃一个月,大概也没问题。何况,我自小身体弱,饭量比较小。

“会不会来坏人?……”妈妈仍不放心。

这更不是问题了,我们这个地方是个城乡结合地带,民风非常纯朴,还真没听说过有哪家失盗或者丢小孩儿的事。

妈妈提起行李,终于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却醒得特别早。我在微波炉里热上牛奶,又煮上鸡蛋,为自己准备了一份丰富的早餐。吃完早餐,我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书读。四周有点暗,抬头往窗外看,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远处的小山、树木、房屋都笼在朦朦胧胧的雾气里,让人真有点雾失楼台的感觉。

屋子里特别安静,远远地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咳嗽的声音,还有一两声犬吠,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忽然,窗外一阵奇怪的嘶鸣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哞~~哞~~

仿佛一头老牛在扯着脖子吼。

呜~~呜~~

又仿佛汽车发动时发出的轰隆声。

而且,我能听出来,这声音就离我家不远。

我等了一会儿,这声音也仿佛在等着我,我刚以为这声音已经消失了,它又一阵阵传来,仿佛在提醒我的注意。

我家屋后有一片小树林,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从小树林传来的?那么会不会是什么野兽?可是会是什么野兽呢?顶多也就是一两只可爱的松鼠,或者羽毛缤纷的野鸡吧?会不会是呢?

我到挺盼望的呢。因为生病,我好些天没出门了,真得想碰到什么人,或者什么小动物也好。

我走下楼,顺着声音,绕到屋后面,一股清冽的风漫过来,我不由抱紧双肩。远处的小树林,已经泛起星星点点的绿。近处的山石下,枯草堆里也已经钻出小草的嫩芽,一个个蜷缩着,好像很怕冷的样子。几块山石安卧在湿润的泥土中间,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昨晚下过雨了?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清新的泥土味。我跺跺脚,又使劲吸吸鼻子。

那声音听起来就在附近,而且就在什么这些山石中间。这些石头说起来我非常熟悉,仿佛从我一生下来,它们就在那儿,小时候,我常和附近在小伙伴们在这些山石中间爬上爬下,感觉就像在石林间穿行,现在这些石头变矮了,刚到我膝盖这块吧。

我循声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石头下,竟然压着一个人!

我三步并做两步,赶紧跑过去,使劲向上搬石头。可是尽管我累得满头大汗,石头仿佛生根一样,竟然纹丝未动。

“人命关天,快想办法呀!”

我急得团团转,心想,要是有妈妈在就好了。

我忽然想到,自然课本上讲的杠杆,是的,我怎么忘了?我跑回家,拿来一根木棒,插到石块底下,我使劲一用力,终于石头松动了,那个人也趁势弓起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顶起石块,只听轰的一声,石头滚落到一旁,他也嗖地一声,从石块下站起来。

我正想问问他是谁,怎么会钻到石块下的?可是刹那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我单薄的身体忽地像张纸片,被这股猛烈的风吹得倒退十来步,蹲了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我晕晕乎乎,正奇怪这风来得奇怪。这时,他已经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是我不好!”

“你?你是谁?”

“我在这块石头下呆了整整呆了十二年呀!都是因为我太性急了,还是原来的坏毛病,唉!……”我听他摇头叹息道。

石块,十二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听的头都大了。

再看他的形象,更是令我大跌眼镜。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风衣,不,不能说是风衣,应该是古代人穿的齐脚面的袍子,上面还印着青色的云彩纹,更加让人奇怪的是,他头顶上竟然还戴着大大的斗笠,从斗笠上面垂下来一圈银灰的面纱,风一吹,在他面上拂来拂去,看上去好神秘!如果他腰下再配上一把宝剑,就更像古代的一位侠客了。

他是谁?

到底是从哪来的?

怎么会在石块下?

他是不是我想像出来的呀?是不是我在做梦?要不,就是我看穿越小说看的太多的缘故?

后来,他用很长时间才让我相信了他的话。我相信他,是因为即使隔着面纱,我仍能看到他的眼睛,还有他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光,非常真诚。

“我本来要马上上路的,可是遇到你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我留下来,陪你几天。”

“好呀。”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正好是妈妈不在家的时间。也是我自己独在家,没有一个朋友陪的时间。

哪怕他并不是人类的孩子。但我从他的个头,和他说话口气里,能确定他和我是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可是他竟然在石块下呆了十二年,竟然比我的年纪还要大。这真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风的时间与人类是不同的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话时现出的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又像个有阅历的成年人。

真是让人困惑呀!

他叫我“竹子”,其实同学们都叫我“竹竿”,我还有一个外号叫“豆芽菜”,都是因为我长得特别瘦,又爱得病的缘故。另外还因为我的本名叫陈竹青,小名叫豆豆。可是他叫我竹子的时候,没有一点取笑的意思,仿佛这就是我的本名。

我们在一起说笑,他跟我说起侏罗纪,白垩纪,恐龙那些在远古年代发生的事,就仿佛在说昨天的事那样随意、自然。而我对他说学校,作业和考试时,他也吃惊地张大嘴巴,好像他还从来没听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考试这回事似的。

“我真羡慕你呀,大概风从来不用考试。”

“可是,我们也需要学习,需要恪守自己的职责,违反规定是要受到惩罚的。”

“那你在石块下……”

“嗯。”他重重点点头,“因为这个世界有季节的轮回,有生生不息的生命,我们的任务就是推动它们的运转。所以,我们不能有丝毫的放松,更不能偷懒。”

我不敢再往下问。因为我常常会偷懒。可是在人类一个孩子即使怎么偷懒,顶多受到的惩罚就是挨骂、罚站,或者打屁股,也不会受到压在石块下十二年那么重的惩罚呀?真是太残酷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说起来你是我的恩人,本来凭我的功力,这个魔咒结束之后,是可以独自从石块下脱身的,可是……多亏你,真是不胜感激!”

他说着,还郑重其事地走向前,对我深施一礼。

“哪里,哪里……”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所措,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脸都涨红了。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呀。没想到,我从石块下一出来,就会这么碰倒你,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滑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都是你!”

我摸摸屁股,还有点疼。想到这儿,我气愤地一拳打过去,没想到,他哈哈一笑,轻盈地跳在一旁。我扑了个空,眼看又要摔个嘴啃泥,这次,他轻轻地吹了口气,竟然把我托举在空中,等我慢慢调整好了姿势,才缓缓把我从空中放下来。

这回我算彻底服了他。人类中即使有轻功的人,也不会有他这样的功力吧。

“这十二年,你在石块下,我怎么从来没看到你呢?”

对他我还是有很多疑问。

“那是因为我必须承受。“他回答。

“那为什么今天我看到你了呢?”

我仍在连珠炮似地发问。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你才看到了呀!”

“是这么回事呀!

我摸摸后脑勺,还是觉得糊涂。

接下来的三天,有时候,我们一起谈天说地,还有时候,在客厅的地毯上翻跟头,拿大顶,就像老朋友一样。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就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一起吃得特别开心。连我也不知道,我的饭量竟然剧增,到了第三天晚上,冰箱里的好吃的,全部被我们一扫而光!

风十二离开我时,我真舍不得他。

第二天,妈妈出差回来,非常诧异,冰箱罄空,厨房磬空,妈妈上下打量着我,又试探性地拍拍我的肚子,确定我没事,又看到我精神状态非常好,才放下心来。

现在,风十二终于有时间回来看我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变得惴惴不安(我到是不担心他能不能走这么远的路,因为所有的风都是会飞的。记得那天晚上,他把我卷在袍子里,袍子非常柔软,结实,像在夜空行驶的小船一样,徐徐地擦过路灯,擦过黝黑的树条,擦过架在空中的电线,擦过天空闪闪发亮的小星……飞,真是一种神奇的经历呀!)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有时间来?因为世界是这么大的,他又常常在那么远的地方呀!

可是,我还是相信风十二的话,接下来的时间,我每天早早起床,一丝不苟地写作业,写作业之余,我把全部的时间用来清整我的房间。

首先,我把窗帘取下来,认真清洗了一遍,我知道风十二最喜欢吊在窗帘上荡秋千,然后,我又把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因为我要他在我的床上做个好梦,还有擦桌子,拖地板,连四面的墙壁,我都没放过,整个屋子收拾完,就等风十二前来拜访了。

可是风十二却没消息了。但我想,即使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他也会感到我这份殷殷的期待吧!

收拾完自己的房间,我开始试着帮妈妈打扫客厅,厨房与卫生间,原来我能胜任这些呀!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呢?

妈妈的工作非常忙,以前,妈妈也曾教我做家务,可是我觉得妈妈太唠叨,就总是以写作业为由推脱。妈妈下班后,看到我收拾的窗明几净的房间,脸上乐开了花,笑着,笑着,妈妈竟然哭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不是,妈妈是太高兴了!”

“是呀,我也高兴!”

但是,我知道让我更高兴的是风十二就要来了。可是,我怎么向妈妈介绍我这位特殊的朋友呢?想起来,这可真有点让人犯愁的呢。

离暑假开学,还有十天的时间……

还有五天的时间……

还有三天的时间……

终于,又收到了风十二的来信。是从遥远的南极寄来的。信上说,他再也不能来看我了。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信写得很匆忙,里面并没说明原因。真是让人百思而不得其解。我有点失望,我想要是能见到他,就能亲口告诉他,我的暑假作业第一次提前完成了,还有我非常非常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