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会议结束了。酒馆中的桌椅被摆回了原位,酒精,筹码以及熏香重新成了其中的主角。
当老乔治正从库房中滚出一桶新的啤酒时,梅丽珊卓抱着那本笔记本来到了他的身边。
“嗨,乔治爷爷,有空聊聊吗?”梅丽珊卓晃了晃手上的笔记本,“关于这本笔记的。”
“哈,是梅丽珊卓小姐啊,有有有,你说就是。”老乔治直起了腰,将啤酒桶扶了起来。“有什么发现吗?”
“嗯,是的。但是……并不是什么好的发现。乔治爷爷,您别生气啊。”
“嘿,说吧,说吧。还有啥能比这更糟的?”老乔治叹了口气,用腰上的毛巾抹着手,让女巫继续说下去。
“哪?我说了?”梅丽珊卓组织了下语言,开始阐述起了自己的发现,关于那个能够让魔药脱毒的流程图,关于它的来历的质疑,关于设计者的猜测。
老乔治抹着手的毛巾停下了,良久之后,他才开了口:“你是说,那张流程图……是那个巫婆的设计?”
“对,没错,这是最大的可能。”梅丽珊卓咬了咬嘴唇,肯定了老人的说法。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小姐,麻烦你去酒馆叫下夏奇那个混小子,让他把这桶啤酒滚到酒馆去。”老乔治刚把这话撂下,就迈着大步离开了,连梅丽珊卓手中的笔记也顾不上讨要。
他离开的方向,正是镇中四个月前新建的制蜡工坊。
今天的工坊很安静,不像往日里那样的喧嚣:火舌舔舐的铁锅中炼着猪人的板油,赤裸着上身的工匠舀起一勺勺的猪油浇入模具之中。
老乔治走到了门前,用力地在门上擂了起来。但任凭他怎么用力,就是没有人来开门。
而在这道门之后,是什么呢?
是空无一人的制蜡工坊,是在卸货广场上静静站立的杀猪小子们,是他们中领头的雀斑脸,是卢修斯那扇紧闭的房门。
“开门,是我老乔治!”在门外被凉了半天的老乔治叫出了声。
杀猪小子们互相看了看,“开门不?是我二大爷,凉门口不太好吧。”
“别了,让他看见又指不定来拉偏架了,到时候你是听还是不听。”
“那,不理也不是个事啊,要不谁去把他劝回去?”
“行了,我去我去。”一个杀猪小子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拖着空荡荡的裤腿往大门处去了。“来了,叔公我来了,别叫了。”
门闩被卸了下来,杀猪小子拉开一条门缝,探出了脑袋。“叔公,有事吗?”
老乔治对他扇了扇手,自顾自地推门要进去,“没你的事,找卢修斯的。”
杀猪小子拦住了门,脸上堆着笑,说道:“别呀,叔公,这,这时候不方便。”
“那行,你去把他们一个个单独叫出来,我有话要问。”老乔治推了几下门,见推不动,也只能压着气这样说着。
杀猪小子没一口答应,而是转过头,问了下院里的其他人。
“算了,让叔公进来吧,让他劝劝卢修斯。”
杀猪小子让过了门,将老乔治迎了进来。他扫了一眼院里的人,开口问道:“一个个都立在这干啥呢?该滚床上的滚床上去,该干活的干活去。老头子我找卢修斯聊两句。”
雀斑脸走了上来,正想扶住老乔治,“叔公,您可劝劝卢修斯吧!他说要拆了我们。”
老乔治没好气地把他推到了一边,脚下向着卢修斯房门去的步子也没有停,“得了,你自个干的好事,自己还不知道吗?我在酒馆打上十杯啤酒,八杯都是骂你的。给我滚一边去,给下再找你算账。”
雀斑脸摸了摸脑袋,也得叹了口气,自个退了回去。
卢修斯的房门被再一次地敲响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烟叶猛地一发红,映出了他的脸庞。“别敲了,拆分的事没得谈!”
“是我,你二叔。”
卢修斯愣了下,但还是摸着黑去开了门。“二叔你咋个过来了?雀斑脸找你来说情?”
“不是,你们职业者间的事情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弄不明白,更管不了。”
卢修斯让老乔治进了门,给他拉了把椅子,扶着他在黑暗中坐下。老乔治借着门外照入的月光,打量了下卢修斯的房间,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房间中永远点着数不清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草药味。
而今天,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房间中唯一的火光只有卢修斯嘴上叼着的烟斗。
“你不点点蜡烛吗?”
“不,让它们暗着去吧。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醒过。”卢修斯又吸了一口烟,烟气顺着他的呼吸滑入了肺中,然后被吐到了空中。“二叔你来找我什么事?”
“关于那些女孩,你知道什么?”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漫长的沉默,和一口接着一口的烟气。
“你知道吗?我刚刚和雀斑脸那个小鬼聊过了。”但当卢修斯开了口的时候,他说出的却是这样毫无关系的话。当老乔治想要打断他的时候,卢修斯摆了摆手,“听我说完,二叔。”
说罢,他又抽了一口烟,在吐出的迷雾之中,刚刚发生的事情被他的言语勾勒了出来。
那是大概一个小时前,就在佣兵圆桌议会结束之后。在会议的结尾,无论其他人如何劝说,无论杀猪小子们如何反对,卢修斯还是下定了拆分杀猪小子的决心。
只有一个人接受了这个决定,那就是雀斑脸,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清楚,自己往卢修斯这头老马的背上放上了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