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替我侄子道个歉,他,总是这样。他关心这个镇子,但只是关心我们镇民们。你知道的,在那一天,我们很多人都失去了家人。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路,有些是死路,有些像他一样把路走窄了。”
在一周前的酒馆中,老乔治是这么为卢修斯解释的,想说服政委这个可怜的父亲是因为丧子之痛才会这样的。但是,卢修斯的儿子,我的侄孙儿,真的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吗?
记忆之中,那个小男孩模样的牙雕在卢修斯的指间摩擦着,从那种惨白,一点点地被卢修斯的手指打磨,成了一种透着淡黄色,带着某种润泽的模样。
等等!为什么是牙雕?为什么是那头猪人军阀的牙齿?
纪念自己的儿子?但为什么会用猪人的牙齿?他的儿子明明是死于强盗和难民的手中。而为什么要等到一个月后才去用了猪人的牙齿?
他儿子死去的一个月后……那就是四个月前!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的儿子,他死于四个月前。我没有保护好他,但你们,还是将你们的孩子交给了我,相信我能够保护好他们,保护好这个镇子。”
卢修斯在葬礼上的演讲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四个月前……我当时只当他是伤心过了头。但是,如果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时间呢?
不对,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在五个月前,在强盗攻城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我的侄孙了!我还参加了他的葬礼,我亲眼看到他的棺材是怎么埋到土里的!
老乔治的记忆不安地跳动着,那些上面的炭黑被剥下的碎片在他的脑中搅动着,似乎在提示着他什么:
这里是沦陷后的第二十一天。
这里是沦陷后的第二十一天,在酒馆之中。
这里是沦陷后的第二十一天,在酒馆之中,幸存的人们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但人群中没有他的侄孙。
他记忆中的万事万物在嚎叫着,血色的糊糊,卢修斯血红的双眼,酒馆中众人的面容。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是魔药?还是……那个老乔治不愿说出的可能。
有,一个办法,对,有一个办法。老乔治站起了身,拖着发麻的双腿跌跌绊绊地向着那些魔药标本走了过去。
他将那个被标记了可食用的魔药抽了出来,向着大门扑了过去。
门外,是圣光笼罩下的小镇,草药味的空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老乔治贪婪地呼吸着,让这些该死的草药气息抚平着自己的情绪,现在,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卢修斯的房间中总是点着那么多的蜡烛,为什么卢修斯会在整个镇上推广猪人蜡烛的使用。但他依旧贪婪地将这些空气吸入肺中,就好像那些没有触及到真相的人们那样。
他走入了酒馆的后厨,他拿出了那一套被堆在壁橱之内的锅碗瓢盆,他将那张流程图重新钉到了墙上,他将那瓶中的魔药倒入了锅中,他开始按着那个不知出于谁手的流程开始了操作。
当炉火熄灭之际,锅中之物,让他缓了一口气。那是一团糊糊,鲜红如血。
没错,没错,我们吃的是魔药。我们吃的是魔药。
或许,我们记忆中被篡改的,只是我侄孙的死亡时间?或许只是单纯地没有看到他?
老乔治的追查再一次地掉入了死胡同中。蜡烛能够模糊我们的记忆,但魔药也确实能够填饱我们的肚子。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卢修斯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在记忆中,卢修斯那双血红的眼睛还在狂舞着,似乎想要言说着什么。
卢修斯,卢修斯,他才是这一切的关键!他想让我查出点什么!不然他不会那样说!但他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本可以保持沉默,他本可以撒谎,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给我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证据?
“嗨,老乔治,你还好吧?刚刚谁给你打招呼你都没反应。”夏奇打了杯啤酒,拍着老乔治的肩,将把酒杯塞到了他手中。
老乔治没有接过酒杯,只是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帮帮我!你得帮帮我!只有你能帮助我了!”
夏奇想下意识地拒绝,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乔治的面孔开始和他记忆中那个父亲的脸庞开始重叠了起来。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好好聊聊,看看我能帮你什么。”
治安官的笔记本再一次被摊开了。在几十页被折叠起来的笔记之后,夏奇颤抖着手写下了今天的日期。
这是他在时隔两年半后,头一次摊开这本笔记,也是头一次开始重新履行自己治安官的责任。
伴随着老乔治的描述,笔记上新的一页页被填满,一条条的证据开始被列了出来,一张复杂的关系网被绘制了出来:
修道院嬷嬷:
修道院嬷嬷曾用镇民试过药(实验记录和乔治的供词)
她从腐朽之媪手中得到了净化魔药的流程(存疑)
她是和福尔肯的交易的见证人(福尔肯的证词和乔治的供词)
卢修斯:
卢修斯知道全部的真相(卢修斯的自诉,但存疑)
他的儿子的死因是关键(存疑)
他的蜡烛工坊生产的蜡烛可以模糊人的记忆(是否局限于镇民?)
卢修斯之子:
死亡时间:四月前?五月前?或者第二十一天?
死亡原因:战死于强盗围城?或者其他?
福尔肯:
失踪于小镇的女儿们(时间吻合)
夏奇的手指落在了福尔肯的名字上,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被诱拐到了镇里的女孩不止有福尔肯的女儿们,还有其他的女孩,只是……她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等到她们的母亲为她们出头。
“我们去找福尔肯。”夏奇站起了身子,合上了笔记本,将羽毛笔夹在了耳朵上,在脸上留下了一串墨痕。“我们有事要和他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