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赤人
雨不仅没有停而且更有加大的意思。我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地保持车与车的距离,只见前边的尾灯在大雨中影影绰绰……也许前面的红灯正好可以让我的眼睛放松一下。
其实,我现在不应该开车。此时正是违章驾驶,我可不想碰到任何警察。自从三年前夏天患肝病以来,我差不多戒了酒。但是,遇到今晚这种情况,需要到饭馆那种地方去商量点事儿什么的,如果不喝酒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这种工作我是极乐意去做的,这样做即可有面子,又会从中得到些好处,今晚也同样,这不,刚刚把部长送回家了。本来我对那几杯啤酒毫不在意,难道我会怕那点东西。不料,部长刚一下车,驾驶座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时,那几杯啤酒便在我体内翻云覆雨起来。
我在公司中也担任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在持续不断的经济萧条中,却不得不为了一日三餐而疲于奔命。看来公司裁员是不可避免的了。儿子哲夫明年即将考大学,现在正是紧要关口。这时候,我的工资至关重要,这份工作千万不能丢,为此我只有不断努力。
车从大马路拐向我家所在的方向。街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雨这么大,而且又是在大半夜。我已经快支持不住了,眼皮渐渐地合上了。
我浑身酸软无力,漫不经心地将车向狭窄的十字路口左侧拐去,突然,车灯光柱的前端浮现出一个黑影,我以最快的速度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但……那个人看来是被我的车撞了。
我吓坏了,过了好一会才摇下车窗,把头伸到雨中。我悄悄向后望去,显然是有一个人躺在了车子后面。他身边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其余什么都看不见。我下意识地去开车门,但是,手停在空中,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这一瞬间,我的思维飞速旋转。我又瞥了一下那个人,他似乎想爬起来,但又重新倒了下去。我飞快地摇上车窗,周围依旧空无人影,路旁的房子也没有任何动静。我重新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酒后驾驶”、“撞人逃跑”,天呀!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总而言之,要让警察知道就麻烦了,我的工作,我的……
我驾驶着车飞快地离开了,几分钟后便看见了家门。我深深吸了口气,按下了门铃。里面响起妻子清脆的脚步声,门开了。
“啊,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哲夫呢。”
“哲夫?他出去了?这么大的雨?!”
“我让他明天再去,可是……”
我的心像被人揪起来一样,我试图去想一下那人的样子。衣着什么的都没看见。伞呢?好像是我们家的大黑伞,可也算不得特殊,我不是非常肯定。妻子和我说话,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和她对话。
电话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惊恐随着汗水流了出来。妻子出去接电话。“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来?喂,喂,我是宫田。嗯……嗯……啊?!”
“不!怎么会这样呢?”妻子惊慌地叫了起来。
妻子放下电话后告诉我哲夫被车撞了。医生说是只伤了筋骨,但我却心里忐忑不安。我安抚着激动的妻子,要了出租汽车。三四分钟后,便到了久保田外科医院。我们被带到急救病房。而躺在床上的正是哲夫,没有错,他和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巡警谈着话。医生安慰我们说,孩子左腰部分被车身擦肿了,后肘被保险杠狠撞了一下,断了,流血太多,为了安全,有必要继续留院观察。警察正耐心地向哲夫寻问着车子的样子。
我的心突地一下抽紧了。
“那是一瞬间的事,天又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哲夫说。
我松了口气,太可怕了。
“说得也是啊。但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实在可恨极了。好好休息吧!如果有新的线索马上和我联系。”
巡警留下这句话,走出了病房。我和妻子一块儿把他送了出去,当我们再回到病房时,哲夫已坐了起来。
“再躺一会吧!”
“不要紧。口真渴啊!接待室有自动销售机,我想喝点桔子汁。”
“我来。”我慌忙转身要去买汽水。妻子已抢先一步走出门。我害怕单独和哲夫呆在一块儿,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稍等一下……”便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时,哲夫开口了。
“爸爸!”
“什么事儿?”
“那辆车的事儿。”
“什么?”
“是辆白色的‘红焰’牌。”
“……”
“1975年型的。”
“是……”
“车号是7604。”
“哲夫!”
哲夫帮我瞒住了这一切。
“我真的不知道是你,真糟糕,天太黑,我没认出你,所以,把你扔在那儿了……幸好伤不重。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不敢正视哲夫的眼睛,我惭愧极了。
“我买了柑子和葡萄……”
妻子回到病房,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极不自然地打住了话头,沉默下来。
我和哲夫、妻子呆在病房里,但我觉得病房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