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守府,薛敬之看着灯火通明的云中城,略一沉吟,还是缓缓走向了南门营。
“侄少爷,老爷有命,您最好不要去南门营。”一名薛志强的亲卫不动声色地从一旁冒出来,很有礼貌的对薛敬之言道。
“知道了,我只是去药房抓点药。”薛敬之一皱眉头,却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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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营的营房前,一队队士兵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等待开伙。
一个高大的人影穿过人群,找到了赵晟,一拍肩膀道:“兄弟,这一向可好?”
赵晟回头一看却吓了一跳,原来是付有。
“付大哥,你怎么…这副模样了?”只见付有面庞削瘦,肤色黝黑,,腰围也缩水了一大圈。
“唉,一言难尽。今天难得放假,兄弟们聚聚。张什长,今天我请咱们队里的兄弟一块去翠云楼撮一顿。”付有叹气道。
“校尉大人请客,我们肯定给面子啊。弟兄们走着!”张东圳脸上笑的都咧开了花。
众军见上官请客,说不得有酒有肉,和军营里的大锅饭比起来,那自然是天差地别,心里都乐开了花。
翠云楼在云中城的东南地区,七层高塔,高耸入云,越是往上,价钱自然也是越高。付有兜里还有秦王给他的好几百两银子,虽说请十几个军汉吃酒花不了多少钱,但好不容易改善一回伙食,也不能委屈了世子。
“小二,楼上定一座包间,我们十二个人。”付有豪爽的朝小二吩咐道。
店小二看他打扮就是个羌人,做事也颇为机灵,当下带着一行人穿墙绕柱,来到一楼的桌前,委婉地道:“诸位客观,着实不好意思。这几日太原来的崔掌柜在云中城里新开了一家药铺,正在大邀宾客,把二楼以上全给包了。就只能麻烦你们在这委屈一下了,几位客官若是嫌吵,我这就去取几架屏风来。”
“也罢。就在这吃吧。”
见赵晟发了话,付有也不好再坚持。当下点了些油腻的荤菜,配上十几坛黄酒,众人便开始吃喝起来。
除了赵晟的吃相略显文雅之外,其余诸人,特别是付有,大口啃肉,大碗喝酒,仿佛饿死鬼投胎一般,惹得周围的顾客纷纷侧目。赵晟看在眼里,却不好说什么。
见众人都围观他们,赵晟也显得不好意思,只得用眼神表情打招呼表示歉意。突然,目光扫过,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军装少年也踏入了翠云楼。
两人眼神一对,赵晟立刻认出这就是当日随薛志强进城的薛氏子弟。
付有见赵晟发愣,眼神望去,见薛敬之也进了酒楼,自己还看见了他,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不能装傻充愣,只得扬手招呼他过来一块同吃。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是薛太守的侄子薛敬之,现在也在我左旅左营当一个骑兵伍长。”付有喝了口酒把嘴里的食物赶紧咽下去,又道:“这是秦王殿下的世子,现在城防营南门营当值。”
“见过薛兄。”赵晟连忙起身,对薛敬之行礼道。
“不敢不敢,这里是军营之外,该是小人向世子行礼才是。”薛敬之呵呵一笑,反而曲膝向赵晟行礼起来。
“薛兄客气了,不嫌弃的话,我们平辈相交就是。”赵晟也连忙将他扶起。
可是双手及身,薛敬之的身子还是纹丝未动。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笑容,赵晟心里也暗暗冷笑,当即手下发力,双脚下沉,托住薛敬之就往上抬。
薛敬之也不动声色,稳住下盘,暗暗和赵晟较起了劲。
旁人不知,只顾闷头吃喝,付有却看出了端倪,见二人暗中较劲,不由得哈哈大笑,当下上前一步,分开二人,“哥俩好就该多喝几杯,干嘛在这憋劲。”
“来来来,小二,再给上几个碗,来一坛子酒。”付有连忙招呼左右腾出个位置,拉着薛敬之坐到自己下首。
“来来来,咱干一杯,感情全在这酒里了。”付有端起一碗酒,拉着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听说薛兄也进了左旅新补充的营,苦练两个月,和普通士卒并无两样,赵晟十分佩服。”
“呵呵,世子过誉了。我薛家从军不过两代,哪能和秦王府累代军旅相比。”薛敬之略抿一口酒,“只能是从基础练起来了。”
听到薛敬之话里有话,赵晟也不生气。付有却连忙岔开话头,“敬之啊,大人放咱们三天假,怕是以后有硬仗要打。你以前上过战场吗?”
“回大人的话,敬之只是从小随叔父在军营长大,打过一些地方土匪。和匈人倒是没打过。”薛敬之彬彬有礼的回道。
“小兄弟,咱们世子可是和匈人大战过五天五夜的,全歼匈军上百人,还和付大人两人歼灭匈人一个十人队呢。”嘴里嚼着食物,张东圳却不甘落后,也插了句话。
“哦?这可是实打实在战场上的战果啊。”薛敬之听得此言,终于变色,郑重地对赵晟拱手敬道:“还望世子原谅敬之的不敬之罪。”
“哪里哪里,一时侥幸罢了。若不是付大哥,我恐怕也死于非命了。”赵晟苦笑一声。
“世子爷何必谦虚,如今边关战事渐起。早晚有你我建功立业的时机,到时还要仰仗世子爷多多提携啊。”薛敬之笑着说道。
见气氛逐渐放松,付有也放下心来,道:“如今徐匈战事逐渐激烈,迟早也会烧到我们这里的。”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辽东和幽州那里,兵力雄厚,戒备森严,匈人很难占了便宜去。而我们云中孤军深悬,很容易遭到匈军的围攻。到时候,恐怕是一场生死恶战。”
见诸人纷纷神情黯淡,付有又道:“为国效力固然要紧,但自家的身家性命万万不可白白牺牲掉。留着有为之躯,自当还有报国的机会。”
张东圳也点点头,“付大人所言甚是。我等不过都是一些小卒子,听从上命就是,但求无愧于心。”说完,也干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