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华心中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尽管有曹园的劝慰,她仍然不能自拔。
“我小时候,你姥姥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你舅舅会帮我,我得指望娘家人。我现在对他好,等他长大了他会帮我,他是我的娘家人,全靠他给我撑腰呢。
呵呵,你姥姥一直这样骗我,就是前几年,她还这样对我说,‘恁弟弟过两年你就用的着他了,你用他总比外人强吧?’
呵呵,我当时就告诉她:‘我可以告诉你,我是都快五十的人了,五十年都用不上你儿子,你还想让我再过五十年,再用你儿子?你别再骗我了行不行?’
我都不知道恁姥姥这些认识哪来的?她为啥就会认为我这辈子能用上她儿子?我为了用上她儿子一次,需要搭上一辈子对她儿子好?这代价太大了吧?她都没想过我会认为值不值?”
曹明华闭上眼睛,平复下心情,挖一片杨枝甘露,抿进嘴里,细细的品尝。
“你姥姥骗我骗的好苦。你阿姨你舅舅小的时候,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你姥姥买一筐香蕉,是那种青香蕉,买回家放到床下等着变黄。结果是等到你阿姨你舅舅把香蕉都吃完了,你姥姥才发现香蕉没了。
你姥姥自此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我每次听到这件事都特别难受,可是我以前只会难受不会说,直到前几年我才问她:‘我当时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那俩小的都吃一筐香蕉了,你为什么不给我也买几个香蕉?哪怕是你给我买几根也好啊?’
你知道你姥姥是怎么回答的吗?她说:‘那时候家里穷啊。’
我说:‘家里穷为什么你买的起一筐香蕉呢?你能给她俩买一筐香蕉,都没想起来给我买几根香蕉?’
你知道你姥姥怎么回答的?她说:‘那香蕉也不是专门给她俩买的,只是她俩吃了,所以就没想起来其他的吧。’
呵呵,好一句‘没想起来’,我当时特别气愤,我就质问她:‘你是不是也都没想起来我也是你的孩子吧?那时候我也不过十几岁,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怎么就能想起来让我干活?为什么就没想起来我也要吃香蕉?
我也是你的孩子,可那时候你的心里就没有我,你的认识里你只有两个孩子,那两个小崽子才是你的孩子!那时候你只把我当成你免费的保姆!你一点都没有想过,你拿出来当笑话说的事,我会有多难受?你知不知道?我难受了几十年!’”
曹明华很激动,以至于声音音调高了上去,她眼睛浸满泪水,努力眨眼睛不让泪水掉出来。
“那时候我家的房子是一室一厅,我一个人睡客厅,他们一家四口睡里间。里间的房门你姥姥还用一把锁锁上,不知道是防备我呢,还是防贼?那种明锁稍微有点力气的人用手都可以扭开,外屋还有大门的锁。
我真不明白她锁里屋的门,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锁能防备住的只有我。呵呵,那锁其实连我也挡不住,我拿一个小螺丝刀都把锁捅开了。我那时就是他们家雇佣的小保姆,她从心里根本没有把我当孩子。保姆还要给人家工资呢,我是免费保姆。”
曹园知道妈妈这时候很激动,静静的听妈妈说。这些事妈妈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妈妈根本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她说那些记忆很痛苦,提一次就是又一次对她的伤害,甚至于妈妈连有关虐童家庭的报道也不愿意看,条件反射的拒绝所有关于过去的一切。
曹明华抽泣一下,继续说:“我和你姥爷发生摩擦,你姥姥总是说:‘为了她忍忍吧。’
我后来才发现是多么大一个谎言。我小时候的感觉里你姥姥就是受苦受难的那个人,我是孩子就应该站在母亲那边,替她和父亲抗争。可等我结婚后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那回事。最傻瓜的那个就是我,他们是夫妻恩爱,我才是受苦受难的那个撒气桶。
你姥姥和你姥爷的感情根本就不错,是我自作多情把你姥姥想象成受苦受难的人,是我太蠢,以为妈妈说的话都是真的,以为我和妈妈一个战壕,其实,他们夫妻才是一个战壕的。真要是他们感情不好了,你姥姥可以离婚啊,可她压根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姥爷离婚,甚至他们吵架都很少。他们只是对我不好。
他们对那两个小崽子也很好,你姥姥不止一次的现在还对你阿姨说,你姥爷小时候是怎么精心带你阿姨的,如果他们感情不好,你姥姥不会站在你姥爷的立场上,现在还记住他的好。呵呵,他们真的是夫妻情深,他们只是对我不好!
你姥爷说的一句话就是一针见血,杀我都不带眨眼的。他说:‘恁妹妹弟弟小,恁妈身体不好,我不打你打谁?’
呵呵,是啊,‘不打我,打谁?’这就是我的原罪!我只因为是他们的孩子,我就活该挨打!”
曹明华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曹园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妈妈的痛苦,而且妈妈的情绪已经传染给她,她也感觉心中好憋闷,这种压抑的情绪让她觉得心中有怨气。
只得转移话题说:“妈,我跟你说这个事。我谈的那个男孩,我想跟他分手。我感觉他的家庭观念不对,你和我爸都是从这种痛苦中走过来的,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我想找一个心态平和的人。我受你的影响特别严重,你这些年一直很暴躁,我也受影响很暴躁,我回国这半年好多了,以前在国外,我简直都要得狂躁症了。
我需要和一个性格平和的人在一起生活,那样即使我心态不平和,也不会对孩子产生多大的影响,而且说不定和那样心态的人生活久了,我的心态也平和了。我从你和我爸身上看到我的将来,如果不能以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将来我也是和你们现在一样。
那样的话,我还不如不结婚。我自己已经不是很好了,干嘛还要给自己的身边,增加一个狂躁病患者?这个是很严重的事,我不能不认真对待。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障我自己现在和将来都过的幸福,婚姻对我来说是锦上添花,而不是仅仅和一个男人过日子。有没有婚姻我都可以幸福的生活,我不能因为遇人不淑而让自己陷入悲惨世界,婚姻只是我生命的点缀,而不是我生命的全部。”
曹明华愣住,这是曹园第一次和她谈那个男孩,且还是曹园在决定分手的时候告诉她,孩子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大事,她立马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目视孩子,听她娓娓道来。
曹园轻轻的叹口气,“妈,他父母也是离婚又复婚的,他妈妈比他爸爸大五岁。他从小跟他奶奶生活,他现在跟他奶奶姑姑的感情,比对他妈亲。
妈,我们现在知道母子关系比爷孙关系近才是对的,所以我一直对他这种亲近他奶奶的行为不赞同。还有他姑姑,他姑姑对他好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姑姑干涉到了他的生活,我现在就是对他姑姑忍无可忍了。”
“嗯,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有想好,我就是要想清楚,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是全身心的投入,我也不想无疾而终,可是不能因为这个我就凑合。我不能为了恋爱而去凑和,那样我的幸福就没有了,没有幸福,我谈这个恋爱干什么?”
曹明华仔细斟酌,问曹园:“他们家是哪里的?”
“他们家是焦陟市的,妈,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嗯,我知道,是山区,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去哪里旅游过。他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什么学历?”
“是教师,什么学历我没有问。”
“他爸妈和我是同龄人,根据你说的他妈比他爸爸大五岁,那他奶奶家当时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好。不过,这个就不管他了,那是他们的家务事。你说说他的性格怎么了?你从哪里认识到不妥?”
曹园沉思片刻,说:“嗯……我在国外的时候还没感觉,回国之后越来越发现他的缺点很多。比如说,我在国外的时候,去墨尼黑找他,就发现他几乎不出门不社交。这个吧,我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有很多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比如我们,不也是这样的人嘛,我记得我们在绿洲的时候,有次放暑假我和你一个月没有出门。
但是,我回到国内,我发现他不是这样了。他骑电动车不遵守交通规则,不仅仅逆行,还横冲直撞。我感觉这不是遵守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事,而且拿他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是完全没有风险意识,这性质都不一样了。我就仔细回想他在国外的生活,感觉他是因为胆怯懦弱,才没有胆量出门,而不是真正的性格问题不出门。
他都二十多岁了,性格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改变的。我提出来他骑电瓶车的问题,缺乏风险意识,他根本不以为然,还急吼吼的说我‘逆行怎么了?那么多人逆行都没事。’他还怪我多事。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这是多大的错误,这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怎么让我安心?他都不对他自己负责,怎么可能对我负责?
对于这个风险意识,他如果是没有读过书的人,我也不跟他计较,但是他毕竟现在也上博士了。知识是什么?就是力量,让你明白多的道理。另外,就算是他读的理工,他妈妈也都没教过给他这些吗?这我又想到了他和他妈妈的亲子关系,是不是因为他和他奶奶亲近,而造成了他妈妈没有机会教授他这些?
总而言之,这一件事推下来,我感到他是很不负责任的人。而且,我还感觉他的这种性格,是因为他家庭没有正确的家庭秩序造成的。他和他奶奶的亲近,让他缺乏很多受父母言传身教的机会。父母是孩子的榜样,孩子的身上就有父母大半个影子,就像我和你。所以,我实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我和他如果有将来,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