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霍元甲嗫嗫着道:实告大师兄,我霍元甲不过是个臭扛活的,岂敢与义和神拳对抗?我之所以收留那两个二毛子,是因为……
因为什么?韩大师兄吼道。
因为……霍元甲口中嗫嗫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前走,可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韩大师兄听不清楚,就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想等霍元甲走近,听得清楚些。可霍元甲越是走近,声音却越是低微,韩大师兄正自急躁,刚要破口大骂,突然之间扑的一声,霍元甲身疾如电,竟自从衣袖中抖出一柄短剑,嗖的一声,已经没入了韩大师兄的胸腹。
饶是韩大师兄有神功护体,又自率了几千名精壮的拳匪,可他做梦也想不到,霍元甲竟然敢以一人之力,向数千人挑衅,公然捅了他一剑。等韩大师兄醒过神来,就听嗖的一声,霍元甲已经把剑从他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紧接着就听哗啦啦之声,喷涌的鲜血,喷泉一般从韩大师兄的胸腹中狂喷出来。韩大师兄本欲说句什么,可他全身的力气,已随着淌涌的鲜血流光,就见他扑的一下跪倒在地,头往前一戳,已成为了一具死尸。
事发突然,霍元甲拔剑,刺入,抽出,韩大师兄死翘翘,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数千名拳匪木然呆立,浑然不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死一般的静寂中,一声鼓响突起,怀庆药栈之中,突然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之声:杀啊,拳匪头目死了,杀拳匪啊,一个也不要留下……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数千名拳匪更不犹豫,发了声喊,猛然掉头,飞也似的狂奔起来。
前面的拳匪突然掉头狂逃,后面的拳匪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前面突然涌来的人潮大力一推,失声惊叫中,早已跌倒在地,被奔逃的拳匪踩踏着,直到发出了惨烈的哀号之声,顷刻之间有十数名小拳匪,被自己人活活踩死。
在拳匪自相践踏之时,就见那大侠霍元甲,也已飞快地掉头,奔着药栈的房门直冲过去,砰的一声,他冲破门板,冲进药栈里,颤声大叫道:快快快……快关上门,可别叫拳匪追进来了……
话说那拳匪原本是乌合之众,全仗着人多,才穷凶极恶杀人喋血的。霍元甲杀死韩大师兄,出乎所有拳匪意料,再加上药栈中有十几个脚夫,各持一柄西洋扩音器,用颤抖的声音拼了命地呐喊,呐喊声惊天动地,早已将拳匪们的魂魄吓飞,只管自相践踏,夺路而逃,根本就无人敢回头看一眼。
义和拳匪被吓破了胆,可霍元甲也把自己吓得够呛。要知道,虽然传统文化中的霍元甲威风凛凛,可历史上真正的霍元甲,却不过是个扛活的脚夫,他之所以以袖剑击杀韩大师兄,是因为他知道求饶已是枉然,义和拳匪一旦啸聚起来,就会嗜血如狂,血洗怀庆药栈。要想死中求活,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抢先一步将为首的韩大师兄击杀,让拳匪群龙无首,自然溃散。
道理是这个道理,做起来也确实不会有什么差错。可霍元甲终究未曾杀过人,他出门时的那副畏惧神态,别人以为他是装出来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是真的害怕。
所以他杀死韩大师兄,惊散一众拳匪之后,他自己也吓得魂飞魄散,掉头狂逃回了药栈。幸好拳匪比他更惊恐,假如拳匪当时稳住了阵脚,只怕我们历史会失去霍元甲这个永恒的传奇。
一口气连喝了两大碗定神酒,霍元甲才从惊恐中恢复过来,走到药栈门前,悄悄地扒门往外边一看:外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黑暗中只能听到被自己同伴踩得残伤的小拳匪们微弱的呻吟声,霍元甲被吓得又紧接着把门掩上了。
杀人这事,真是太可怕了。
霍元甲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再也不招惹江湖是非了,心脏真的受不了……
06上海是洋人的地盘
隔日,怀庆药栈的大老板农劲荪匆匆回到了药栈,见到霍元甲劈头就说:小甲子,你闯了大祸了,竟然杀死了拳匪的大头目,那拳匪肯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霍元甲茫然地道:老板,你不是要绑我去见官吧?
农劲荪道:见个屁官啊,现在朝廷明确表态支持义和拳匪,地方官见了拳匪都得跪迎,谁还敢惹拳匪?也就是你不知好歹,你一个臭扛活的竟然敢杀拳匪的大师兄,你你你……你马上给我收拾行李去!
霍元甲呆住了:老板,你要赶我走吗?那咱们把工钱结一下,少一文也不行!
农劲荪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你马上给我收拾行李去,化装成我的挑夫,跟我去上海。上海那是洋人的地盘,拳匪是不敢招惹的。
霍元甲沉默半晌,道:老板,你不是想让我去上海和洋人打架吧?
农劲荪眼睛一瞪:我呸!就你那模样还想跟洋人打架?告诉你,洋人可不像拳匪那么缺心眼,人家有火枪,拿火枪向你一瞄,咔吧……你就蹬腿了,哼,还想打架,想得美!
霍元甲:……既然不是和洋人打架,那你叫我去上海干什么?
农劲荪道:小甲子,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实话告诉你吧,你时来运转了,有大佬出钱,在上海成立了一家武馆,叫精武体操会,这家会馆已经成立两年了,我就是馆中的教师。不过我的生计繁忙,始终顾不上教授,你既然能一剑杀掉拳匪大头目,可见你的胆气武艺,都是一流的,等到了上海,你就替代我在馆中教徒吧,怎么也比在河边扛麻包更赚钱吧。
书中暗表,霍元甲成为中华尚武文化的精髓,早已和精武馆密不可分。但实际上,霍元甲只是精武馆的创始人之一。正因为此次上海之行,得到江湖上最为强势的组合之助,霍元甲才从此一举登上了中华武学文化的顶峰。
于是霍元甲化装成一个挑夫——他本是一个扛活的,不用化装也成。但因为他杀了义和拳匪的大头目,结了血仇,所以必须要化装夜行,以策万全。
却说那家中国精武体操会,会址设在上海闸北旱桥以西王家宅。农劲荪将霍元甲等人安置下来后,吩咐道:小甲子,你给我把脏脸洗吧洗吧,等一下我带你见一个顶天立地、足智多谋的大英雄。只要你以后听话,包你一辈子捧着饭碗,吃不完的吃……
霍元甲赶紧洗脸换衣服,出来后就见农劲荪正在茶厅里,陪着几个客人聊天。居中一人,个子不高,文文静静,戴着鸭舌帽,手里还拿着本子和笔,模样像个记者,可身边的几个人都对他恭敬有加。见霍元甲出来,那人转过头来,扫了一眼,问农劲荪:就是他吗?
农劲荪急忙道:没错,就是他,于数千名拳匪之中,一剑轻取匪首之性命,这样的身手,当世你也找不出来几个。
就见那鸭舌帽眼睛一亮,站了起来:果然是当世英雄,津门大侠,叫什么名字来着……霍元甲对不对?你来得太好了,若得你之助,则中国革命,必然成功!
革命?霍元甲吓了一大跳:你们莫非是……乱党?
一点儿没错!
眼前的这个鸭舌帽,正是上海青帮大佬,同盟会业务骨干:
陈其美。
07严打非法上访
陈其美找来大侠霍元甲,是想让他替自己训练人手,以备革命之需。可谁也未曾料到,就在辛亥革命爆发当年的9月,霍元甲却突然死亡,未能与辛亥革命际会风云,实在是令人可惜。有关他的死因,至少有几种不同的说法。
死因的第一种说法:是说霍元甲的身体状况,原本不适宜习武,所以他在到达上海之后不久,就突发心脏病而去世。
死因的第二种说法:与头一种说法类似,也是认为霍元甲的身体不适宜习武,但他的死,却非因心脏病发作,而是因为肺病。
死因的第三种说法:来自于当时的留日学生平江不肖生。这位平江不肖生喜欢写字,在日本的时候,写了部《留东外史》,将当时留日学生们偷鸡摸狗的诸多丑事都写了出来,结果引发了大面积的对号入座。许多留日学生都认为平江不肖生在写自己,所以民国时候,大家齐心合力,排挤平江不肖生,让他找不到工作,吃不上饭,让你再乱写,饿死你!饿死你……平江不肖生被饿得两眼发黑,情急之下操起笔来,写了一部《侠义英雄传》,以霍元甲为主人公,杜撰了许多小说情节,并将霍元甲之死归结为日本人毒杀——为什么要归结于日本人呢?这是因为农劲荪、陈其美俱是同盟会人,而同盟会与日本黑龙会关系极深,同盟会就是在日本黑龙会总部成立的。平江不肖生之意,是在暗示霍元甲跟错了人。但事易时移,这个暗示就湮没于历史的烟尘之中了——平江不肖生就凭这部书的稿费,总算是没有饿死,而他所设计的霍元甲之死,从此成为群众的共识,并构成了我们文化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
死因的第四种说法:2009年3月6日《还原霍元甲死因真相——霍氏嫡孙临终前揭秘》一文称:据霍元甲的儿子霍东阁说,霍元甲实际上是被仇家害死的,仇家是趁他洗脸的时候,突然撒石灰迷住他的眼睛,然后下手将霍元甲杀害。至于这仇家是谁,文中却语焉不详。
有关霍元甲的死因,青帮大佬陈其美一定是非常清楚的。
可糟糕的是,当霍元甲身死之时,陈其美正跪在伍廷芳家门口,说什么也不起来。也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为我们解释这桩历史悬疑。
然则,伍廷芳何许人也?作为堂堂青帮大佬,陈其美又为何要跪在他的门口,而且还不肯起来?
这个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话说1910年5月,全国各省咨议局宪政发烧友,云集北京城,成立了宪友会,强烈要求摄政王载沣接见,要求速速立宪。可摄政王载沣性格内向,一见生人就害怕得两腿打战,就把接见的这活儿推给了庆王爷老庆。没曾想老庆比摄政王更内向,都是害怕见生人。听说外边许多不认识的人要见面,老庆的心里就胆怯得不行。
可你老庆身为国家重臣,各省咨议局的议员全都进京来了,你说什么也不见,这也说不过去吧?
怎么办呢?
咦,有了!忽然之间,性格内向的老庆想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打电话给警察局,就说外边正集会的咨议员们,都是非法上访,破坏了社会的和谐局面,让警察们立即截访,将咨议员们统统遣送原籍。接到老庆的电话后,警察局的警察立即出动,将正在街头兴高采烈喊口号的咨议员们统统捉住,先打个半死,然后拖上车,拖到荒郊野岭,一脚一个,把这些宪政发烧友全部踹下车,然后一溜烟地开车走了,撇下头破血流、目瞪口呆的咨议员们,光着脚板站在荒原上,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稍微惊愕过后,咨议员们突然破口大骂起来:狗日的朝廷,老子要求立宪,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吗?可你们竟然这样对待老子,打个半死再拖上车,拉到荒郊野岭一脚踹下车,让我们自生自灭。你瞧瞧这些宪政发烧友,全都是国家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啊,你看看,你看看,湖南的谭延闿、湖北的汤化龙、江浙的汤潜寿……哪一个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物?你朝廷竟敢这样对待老子,就不怕老子跟革命党合伙,搞死你朝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