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放学,刚刚放下书包,就跟着母亲,坐上三轮车,抓上因长期装桑树叶被浸染成黑色的尼龙袋。母亲双脚上下蹬动,车子向村子南边的桑树地驶去。
“哟!文良长大了,能帮忙大人干活了”
“咳,也就那样。嫂子,我先走了”
“嗯,忙去吧”
“叮咚叮叮”行驶到土路,车子颠簸起来。
“这条路该修修了,每次到这都颠的难受”
“快要修了”
“是嘛,妈,那要多久?”
跳下车的文良看着在前面推着车的母亲
“多久,咱也不知道多久,看路”
母亲把车停在杨树下拉上刹车闸起身看看还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又看看比她矮一头半的儿子对着文良说
“你先在这阴凉地玩会,等太阳落下去一些,再到地里帮我”
文良看着在阳光下向地里走的母亲,慢慢被桑树遮挡住,
“可别到河边上去,听见了吗,别到河边去”
“啊~哦~听见了”
站在河边正往河里投石头的文良,站起身子,向阳光下的桑树林中喊道。又蹲下来,往里面砸着石头。
“唉~还有鱼啊,竟然还有鱼”文良起身想把这个惊喜的发现告诉母亲,但看到一片桑树林,文良又蹲了下来,独自欣赏着鱼儿。
“以前听母亲说爸爸曾经在这条河捉过鱼记不清楚了,毕竟我那个时候太小了”蹲在河边头枕着双臂
“现在没有以前好了,以前来揪桑叶还有姐姐和我一起来,我们可以一起说话,一起打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一点都不好……”
“唉~文良太阳快下去了,过来揪桑叶”
母亲的声音从余辉下的桑树林中传来。快步走过短小而狭隘的草丘,俯下身子穿过一排排的桑树,偶尔还会有蜘蛛网迎面扑来,有时还会有小虫子飞进文良眼中,搞不懂为什么虫子总是往,自己眼中飞,就像悲伤,总向心里钻。穿着暗红色褂子,戴着为了遮阳的帽子,可脸还是被晒得黑黑的,帽檐被桑树叶流出的汁液染的黑黑的,手掌因长期干农活,洗菜,比男人的手还黑裂口还多,脸经受风吹日晒多了很多皱纹,耳边已有一小卷白发,但眼睛并没有因生活带来的苦难而变得浑浊,它依旧干净。矮小的身高加上不保养也总穿着那一套旧旧的衣服看着比同龄人沧老那么多。
看着母亲从桑树枝撸下桑树叶攥住转身下腰然后往装了半袋子桑叶的尼龙袋把桑叶塞进去,又往下按按,动作娴熟
“站在那,干嘛,快点揪完桑叶,咱就回家”
攥着细小的桑树叶,用右手的虎口抵在桑树枝上从上面往下第三四个桑叶握住,往下撸,最上边的太小,要再长大些才能摘,最下边的三四个也不能摘,太老了,蚕宝宝是不吃的。桑叶的茎会因为离开桑叶枝流出白色的汁液,染到衣服上很难洗掉,手上也会因这个变黑。桑树会结果,但并不是每一个桑树都能结桑葚子的,只有三年以上的老树,才能结,而且不能贪吃,吃都了容易流鼻血。
文良就因为吃桑葚子多流过好几次,母亲告诫他,他也不听,他有很多事都不听母亲的,他认为他自己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一些事情做不做。一些事情是否是对是错。
扛着满满一袋子的桑叶,整个三轮车的箱子都会被盛满桑叶,多的时候有五六袋,少的时候也会有两条袋
天色已黑,路上开着灯的车疾使而过。
“看,妈,这个车好大啊,装着那么多汽车干什么啊?”
“应该是去卖吧”
把车子停靠在门口,文良妈解开绳子,把盛桑叶的袋子抱进养蚕的房间
“爸,在家做好饭了嘛,还看电视,饭做好了?”
“你先看看电视,茶水我烧好了,饿了喝喝茶,垫补垫补,等我和你妈问完蚕,就让你妈做饭吃”
“哦”
虽然很不情愿但没有办法。坐在硬硬的椅子上,看一眼站在昏黄灯泡下的父亲,脸上裤脚衣服上还有着凝固的水泥,说完,文良父亲就推门出气,随之传来,关门声,文良看起了电视。
屋外蟋蟀叫着,房檐上趴着壁虎,那棵葡萄树杈处蜘蛛在织网,西边房子里的蚕在努力吃着桑叶,屋里两人正在从尼龙袋里掏桑叶均匀的铺撒在上边。房屋的文良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离家不远的文芳在城市里中学门口的商店里当服务员,服务很到位卖东西拖地打扫卫生炒菜做饭。看着来店里买东西的中学生,文芳也会感叹到时间的短暂,青春的逝去。愣神看着天边的日落
“难道这就是我的青春嘛?”
文芳没有考上高中,还差几分,文良妈想让她继续上学,文良爸觉得不值得,他干建筑队,挣钱都是血汗钱,不时几天哪里会磕碰出血,汗是每天都会流的。
经过文良爷爷的忠告,没让文芳继续上,他们把期望寄托在文良身上了,想着或许这个儿子能考个好成绩,好高中。就这样文芳,忍着泪水,红着眼睛,咧着嘴哭喊道
“妈我不上了,花那个钱,也不不一定能上好,到时候让我弟好好上吧”
当时教文芳的老师知道文芳上技校,只说了一句话
“你不上高中真是一个遗憾,你会后悔的”
几日后文芳被同村的朋友喊去职业中专,被新学校的氛围感染到的文芳,很快忘记了没上高中的痛苦,偶尔还会想起,只是轻声一笑,
另一个同村文芳的朋友——珍珍,考上了高中。当时她们成绩都很好,文芳的成绩要更好点,但她没有考上,文芳当时差几分,她正好多几分。珍珍学习刻苦
她父母离婚,带着她妹妹弟弟跟着她姑一起过日子。
她姑姑家也不富裕,靠种麦子和玉米,她姑家早期,卖点吃的玩的,那时候文芳也经常到她家去,步行五六分钟就到了,文芳家在村前,她们家在村后,文芳给她姑喊伯母,村里的几个姐妹经常聚在一起玩,
跳皮筋,
(一股绳子,一边站一个人分别套到两个腿上,中间一人一边跳,一边唱歌。)
红黄蓝,
(用木头做五个方方正正的染上颜色,其中一个拿在手里,把其余四个向上抛,一只手接住)
珍珍偶尔参与,多数都在家里帮忙做饭,自从珍珍到她姑家,家里一共有七口人,不算她爷爷奶奶。
没有玩的时间,做完饭,写作业,看书。而文芳这边,家里虽然也是务农,但家里人少,压力不大,没有那么多负担,就轻松许多,自然在学习上也没有那么用功,小时候的文芳经常被父亲教育,他教育方式非常信奉一句话“棍棒之下出成绩”长大后的文芳内心中还是很怕父亲,父亲需要给孩子威严,但并不是让孩子怕的,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人生,而有些人用人生治愈童年,文芳的童年虽然也有很多快乐,但父亲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特别有威严的父亲”
考上高中的珍珍依然很用功,几年后考到了北京的一所学校,她在家里竖起了榜样,也把学习方法交给她的弟弟妹妹,她两个妹妹都考上了高中,学习成绩都很好,她弟弟贪玩经常和文良一起在村里“偷鸡摸狗拔蒜苗”这个村里人对他们的称呼。考上大学的珍珍很久才回来一次,她已经逃离了这块土地,她成功了
冬天文良和王伟滑冰,在他们村东的河里,也是在这条河里丢的鞋,在夏天灌的鱼,文芳交文良的,用一个瓶子剪掉瓶盖,留一半穿上线,瓶身开几个洞,往里边放些煎饼,必须要提前泡,不然到水里会漂走,运气好会灌到几条鱼,不好时,鱼食会跑到水里。
滑冰要低头弯腰,不然会滑倒。也是这个河里,因为桥经常有大车行驶,又加上年岁久,桥中间可以看到鱼,赶集的一天,一个少年带着他奶奶掉进河里,还是文良二姥喊几人给救上来的。然后桥修了。
同年路修了,也是同一年,文良学会骑自行车。
文芳从小就陪着文良,可以说他的童年完全就是在他姐的欺凌下度过的,小时候文良父母下地干农活,文良躺在葡萄树下睡觉,文芳摘一个酸酸的葡萄捏水滴到熟睡的文良嘴中,不明所以的文良还吧唧吧唧嘴,然后满脸扭曲。少年时他们就开始对抗起来。文良会因为文芳多吃一个桃一个苹果而生气,文良就一直埋怨文芳吃的多,怒气冲冲的文芳在忍受不了后把小瓜从堂屋口摔到大门口,文芳脾气很火爆,在文良还没出生,文芳一个人待在家,父母到外边去卖瓜,怕文芳跑到外边玩,把她锁到堂屋里,文芳一怒之下用鞋底打破了玻璃,
青少年时文良在极力避免矛盾的发生,可是他们俩好像就是冤家,几天不吵架就算好的了。
舀子被文芳摔坏,橱柜也是,俩人为争电视看,文芳一气之下,拿椅子砸向文良,文良会躲,橱柜想躲。
多年后文良,想到这些想到文芳,当年也许我老姐是班里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