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惊天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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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赛尚阿南下(1)

咸丰皇帝奕詝一登皇位,太平天国便几乎与他同时并立。他刚当上清王朝最高统治者,太平天国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南部边疆战事紧急的奏报,如雪花一样不断飘来。他过不好一天安稳日子,许多事情必须由他皇帝来亲自表态,亲自劳,亲自处理。道光先帝遗留给他的这个乱摊子,他能有多少本事整治理顺呢?他暗暗哀叹:自己这个皇帝是多么窝囊!

幸有师傅杜受田,经常给他出主意,推荐人。这不广西巡抚,现任总督周天爵就是杜受田保举的。可是几次更换广西督抚,而广西却愈来愈不安宁。好象这些朝廷大员与贼匪串通一气似的。

咸丰帝毕竟有二十岁了,一切都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了。他知道师傅杜受田是汉族人;李星沅。周天爵。向荣也是汉族人;近来声势愈大的尚弟会首领们多是汉族人。这汉族人跟汉族人之间是不是有种族观念哟?

咸丰帝隐隐感到,任何汉人都值不得彻底信任,无论他过去给大清朝廷卖过多少力,他的种族意识总是存在的。象林则徐。张必禄,他们对洋人。对少数民族能给予打击和镇压,可是,要他们去剿灭广西暴乱,他们自己倒先死在途中,给剿匪带来晦气。

咸丰帝觉得剿灭广西暴乱,必须依靠皇族近亲。所以他不惜血本,下最大的赌注,将当朝首辅,文华殿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赛尚阿派往广西为钦差大臣,接管前线最高指挥权。

赛尚阿系皇族满人,与咸丰帝同宗同祖,细细算来还高出咸丰帝一辈,年约五十左右。道光帝当朝时,他就是军机大臣。咸丰帝即位后,将贪赃枉法。横行无忌的原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撤职查办,提拔赛尚阿为当朝首辅,因此赛尚阿成了咸丰皇帝最亲密的宠臣。这样显赫人物,现在竟远离京都,急急忙忙赶往战火纷飞的广西前线,可见咸丰皇帝是横下一条心了。难怪湖南湘乡县进士,现礼部侍郎曾国藩,为此大发感叹道:赛尚阿亲赴前线,是千金之弩,轻于一发也!

赛尚阿领军出京时,咸丰帝万分激动,泪水刷刷而流,长时间拥抱这个朝廷栋梁。皇帝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又无从说起。两人心情尽在不言中了。为预祝胜利,咸丰帝特赐给赛尚阿宝刀一口。

这口宝刀全名叫:“遏必隆神锋握胜刀”,简称“遏必隆”。乾隆十三年,大学士傅恒用这口宝刀指挥清军,终于平定了声势浩大的金川汉人暴乱,使清朝能安宁地进入全盛时期。

“遏必隆”宝刀标记着大清的光荣历史,象征着朝廷的胜利。咸丰帝特意让大学士赛尚阿带上“遏必隆”宝刀,实指望他能象当年的大学士傅恒那样一鼓平定汉人暴乱。

赛尚阿深知咸丰帝之意,对汉人也心存戒忌。进入广西前,他精心遴选出一班人马,尽挑满族大员中的一些名将,如:都统巴清德,副都统右翼总兵达洪阿,侍卫开隆阿,天津镇总兵长瑞,凉州镇总兵长寿等。另朝廷又从国库中拨银三百万两,再由四川调运大米五千石,给赛尚阿作军需。如此这般人力物力,已是声势显赫了。

而赛尚阿只不过空有其名,他陛辞离京以后,率一班满族大员,在路上磨磨蹭蹭,行动迟缓,不愿尽早进入广西前线,有意让周天爵多代理几天钦差大臣。

赛尚阿一班满族大员离北向南时,正是春末夏初之际,越接近南方,天气就越热。这些习惯于北方寒冷天气的满族人,还没有进入广西,就已经被炎热所打扰了。

六月初,正是江南梅雨季节,长江中下游一带,常常是乌云遮天,时晴时雨,天气既潮湿又闷热。黑云就在头顶翻滚,天犹如塌了下来,空气稀薄,供氧不足,人们感到胸闷身沉,呼吸困难,就是长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不免身体困乏,瞌睡较多。

赛尚阿一班满族大员恰恰在此时来到长江中游重镇武汉。一路风尘。身体亏虚,他们就呆在湖广总督府内多住几日。

湖广总督程矞采,对这班满族大员不敢怠慢,时时亲到赛尚阿身边拜候请安,等待吩咐。这一日,程矞采又到赛尚阿住房里请安。只见赛尚阿只穿一条短裤,露出雪白的皮肤,躺在烟床上抽鸦片,两个使女左右站立,轮番给他摇扇,但他那肥猪似的肚皮上,分明还沁出一滴滴汗珠。

程矞采慢步走进来,轻声细语道:“卑职程矞采给相爷请安。”说着跪倒在烟床前。

在老百姓眼里威严深重的湖广总督,此时双膝跪下,两手撑地,黑马挂罩住全身,官帽上的顶带花翎就象马鬃,一条长辫子直垂到后面,活象马尾巴。堂堂的湖广总督,此时好似一匹温驯的小马驹。

胖乎乎的赛尚阿已经过足了烟瘾。他用毛巾揩了揩肚皮上的汗珠,将圆圆的脑袋转向程矞采道:“罢了,罢了,平身,请坐。”

程矞采这才坐到一把精雕细刻的木椅上。他自己也感到一阵闷热,浑身毛孔张开,头上的汗珠一个劲往外冒。但程矞采不敢放肆,衣服帽子一样也不敢脱,只是轻轻撩起长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

赛尚阿知道自己身份高贵,对这些总督巡抚什么的,也是十分傲慢。他缓缓坐起来大骂老天:“这鬼天气咋啦?热得坑人,无事坐着也冒汗。真是人不守法,天也不安分。”

程矞采立即训斥那两个使女:“你们摇扇的没吃饱么?相爷热成这样,你们摇的什么扇?”

直把两个使女说得低头垂目,满脸羞红。

赛尚阿从小养尊处优,难免贪色。这两个摇扇使女是从百十个侍女中挑出来的,自然年轻貌美。实际上他要美人相伴,不管什么风大风小。现在见两个小美人受训斥,不由心疼,立即为她们辩护:“不关她俩的事。我生长在北方,最怕炎热,往年每逢夏季,我都要到承德。北戴河去避避暑。现在才六月初,京都里还要穿夹衣哩,谁知到了这鬼地方,热得我受不了。真是这钦差大臣难当啊。”

程矞采道:“相爷您千金之体,到此受这般委屈,也实在是那广西发匪可恨。”

程矞采左一个相爷,右一个相爷,其实他自己要比赛尚阿大一。二十岁,已是古稀之人了。由于地位关系,年龄也似乎变小了。

咸丰帝登位后,保留了道光先帝留下的许多大臣,人事变动不大。所以各省督抚多已老态龙钟。程矞采也是道光留下的大臣之一。

赛尚阿知道,象程矞采这样的年老大臣,久食朝廷厚禄,办事还是忠心耿耿的。只是久经官场,老于世故,为人当然圆滑一些。他隐约感到靠程矞采这班遗留大臣去平定广西暴乱,恐怕是希望渺茫了。

赛尚阿觉得自己打赤膊不雅观,便随手抓了一件丝绸薄衣穿在身上,道:“总督大人,你认为广西大局如此败坏,究竟是何原因呢?”

程矞采答:“卑职以为,广西大局败坏,原因在于我军将帅失和,兵勇怯战,而发匪则凶顽狡诈,难以对付。”

赛尚阿微微点头:“朝廷此次倍下决心,一再训谕周天爵,向荣要和衷共济,协力并进。李星沅新死,广西不可一日无帅,朝廷故赏周天爵总督衔,代理钦差大臣。此人向来敢于任事,但愿他在总揽全局时,灭匪于广西境内。”

程矞采依然穿着那厚实的黑马褂,脸上的汗珠,顺着那条条皱纹,汇集到尖下巴上,流向一捋白胡须,点点滴滴地落下。他不敢失态仍然只是撩起宽大的长袖,擦了擦削瘦的脸面,道:“周天爵与向荣久存隔阂,恐怕难以合作。”

赛尚阿晃晃那肥头大耳,极力睁开那浮肿得只有一条缝的双眼,道:“朝廷早有打算,已先期派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到广西帮办军务,希望他能调解周与向的矛盾,缓和广西局势,若领兵大员们能和衷共济,协力并进,则不用我到广西,发匪便会土崩瓦解矣!”

赛尚阿想得太美了,朝廷派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到广西帮办军务,本意是想让他当中间人缓和一下周天爵与向荣的矛盾,谁知乌兰泰与太平军初次交战,就和向荣结下了不解之仇,把主将之间的关系弄得更加恶化。这是后话,按下慢表。

再说太平军在武宣城郊与近万名清兵相持了整整两月,数次击溃清军进攻,使敌人损失惨重,不敢再来侵犯。

暑理钦差大臣周天爵采取坐困之法,死死拖住太平军,不进不退,不战不和,面对面和太平军拼物质。拼消耗。

周天爵这一手果然狠毒,太平军没有重武器摧毁敌人工事,西占武宣县城的计划无法实现。数万名太平军兵士驻扎在五。六十里范围内,所有交通线都被清军切断。军需给养只有消耗的,没有补充的。到四月中旬。粮食。火药,特别是食盐,就已经很少了。没有盐吃,士兵们就渐渐脸色枯黄,有气无力,身体虚弱,周天爵派人化装成老百姓,向太平军销售毒盐。太平军饥不择食,很多人中毒死亡。又因饥饿所迫,不少兵士已顾不得十款天条,五项军纪常常私入民宅,勒索吃喝。为了一点吃的东西那些饿得发慌的人,不顾情份,争抢不休。

四月十九日,天王洪秀全在东乡发布《天命诏旨书》,以命令口气道:“众小弟要守天条,要遵命令,要和傩兄弟。大有不着小做着些;小有不着大做着些。切不可因一句话就上书,执仇为恨也。要修好炼正,不得入村搜人家物,打仗不得临阵退缩,有银钱须要认得破,不可分尔我,更要同心同力,同打江山,认实天堂路来跑。目下苦楚些后来自有高封也。”

这个《天命诏旨书》下达后,太平军战士们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下,忍受饥饿和苦楚,坚守三里圩一带阵地达一个多月。这期间首领们一直在寻找冲出去的时机。

敌主帅李星沅吞金自杀的第三天,狂风怒吼,乌云遮天,气压沉闷,预示一场大雨来临。

杨秀清觉得突围时机已到,面见洪秀全道:“二兄,李星沅新死,清妖群魔无首,防备较为松懈,苍天又大雨将至,我们可趁机突围。”

洪秀全点头同意,立即召集五主将会议,宣布了北上入象州县的突围决定。

五主将齐声响应。前军主将肖朝贵一拍大腿:“大家早已忍耐不住,想的就是冲出去。”

后军主将冯云山道:“冲出去才有活路。”

当晚狂风猛吹,大雨倾盆,闪电伴着雷鸣搅得天地间声光震荡。

驻防在灵湖。召村前线的清军兵勇们,躲在营地里吃饱喝足了,不等天黑就抱头大睡。

六。七个轮到晚上巡逻放哨的士卒,冒雨到外面查看,只见闪电如一道道利剑迎头劈来,炸雷在顶上翻滚,震撼人心。雨水淋得他们个个象落汤鸡。对面东岭。三里圩一带雨水蒙蒙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怎能监视太平军?

六。七个巡逻兵很快回到住房内,身上早被雨水淋得冰冷。到了房内,又遇到闷热气温,冷热相交,一个个象得了感冒,止不住打起喷嚏来。他们急忙换了衣服,好久才有热气。

“他娘的,当兵吃粮真不是味。这狂风暴雨之夜,还要去查看什么发匪动向,动向没查到,自己倒淋病了啊,啊切。”一个矮胖子巡逻兵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哎,胖子,你说这夜晚风雨交加,对面发匪会向我们打来么?”一个瘦高个巡逻兵问。

矮胖巡逻兵,抹了抹嘴唇上热乎乎的清鼻涕。鼻子又使劲往上缩了缩,这才嗡声嗡气道:“长官大人躺在床上睡得香,却叫咱们冒雨监视发匪,说什么防止发匪袭击和逃跑。你想想这大风大雨,打雷扯闪的,那发匪也是人生父母养,他们就不怕电劈雷打暴雨淋?这风雨之夜谁不躲在屋里睡大觉。”

瘦高个巡逻兵道:“说得也是。白日里,我们打麻将赌了一天,现在好困也睡一觉再说。”

六。七个巡逻兵刚刚止住喷嚏,此时又哈欠连天,都瞌睡朦胧,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就在清军巡逻兵沉睡梦乡之时,数万名太平军将士顶风冒雨,开始向象州转移。太平军官兵在白天已吃饱睡足,此时一个个精神抖擞大家团结一心,扶老携幼,稳步向北迈进,狂风暴雨成了太平军天然掩体;闪电道道给太平军照亮了前进道路;雷声轰轰仿佛在为太平军鸣炮助威。驻守在武宣前线的清军做梦也没想到,太平军就在这狂风暴雨之夜,从他们身旁顺顺当当溜走了。

太平军大部队甩开清军重兵到了武宣与象州交界之地,路过一个名叫大林的村镇。此时已是后半夜,风停雨住,雷电全消,天地变得一团漆黑,几万人为行走方便,都点燃松树火把。一时间。大林村前面形成了一条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