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万名清兵居高临下,将太平军后卫部队两千多人惨杀在平冲峡谷之内。清兵“剿匪”人数之多,是与太平军对阵以来前所未有。赛尚阿得到捷报大喜不已,当即杀猪宰羊,分发银两,犒赏全军。兵勇为之欢腾。
赛尚阿急于全歼“发匪”于大垌一带,趁着刚刚打了胜仗的一股高兴劲,大着胆子接近前线,亲到古苏冲,督促大员们趁胜追击。
赛尚阿这个当朝宰相亲临古苏冲脚下,的确非同小可。为保障这个显赫人物的生命安全,向荣。乌兰泰即刻收缩部队,由平冲两边山梁,退回到玉龙关一带。
当晚,在古苏冲内,赛尚阿召开了总兵以上军事会议。大大小小的朝廷官员们,一个个眉开眼笑,满面春风,对刚刚结束的平冲剿匪战,回味无穷,余兴尚浓。
赛尚阿将统帅部设在古苏冲一个大地主家里。此刻面对十几个领兵大员,赛尚阿显得神采奕奕。高大的瓦房中,燃烧着十多支大蜡烛,给每个人的脸上都增添了一层红光。赛尚阿没有戴帽子,一条长辫子拖在背后,肥胖的脸庞更是红光闪亮。他看看带兵大员们都陆续到齐,大家正热热闹闹地闲聊,他随之提高嗓门,道:“诸位请安静,我连夜将大家请来,主要是想对今日打的那一场漂亮仗,当面向大家表示感谢和祝贺。平冲一战,歼敌精锐数千人,大大鼓舞了我军士气,给剿灭发匪创造了条件。事实表明发匪并不可怕,可怕的倒是我们将帅不和,兵士离心。此次大战,南北两路大军同心协力,并肩携手,联合作战,占据有利地形给敌以毁灭性打击,创造了与”发匪“对阵以来最大胜利。我本人除了给全军将士以应有奖赏之外,还要将此功绩上报朝廷。”
南北两路清军在平冲之战中,一起捡了个大便宜,于是皆大欢喜。乌兰泰与向荣间的隔阂不知不觉消除,两人也有了共同语言。
因为打了胜仗,赛尚阿似乎改变了对乌兰泰的反感,他没有再像今年元旦那样,只是亲近向荣而把乌兰泰冷落一边。此刻,他让向荣在左,乌兰泰在右,说话时,不时向两边点头致意,以示将帅和睦。
乌兰泰显得格外兴奋,白胖的脸面,在烛光下更是容光焕发。他觉得此次平冲大捷,主要功劳应该归他,试想:若不是南路清军首先发现水窦村异常,当即向敌阵打炮试探,怎么能及时知道太平军动向?
乌兰泰本来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可在主帅赛尚阿面前,他说话不能不谨慎一些。乌兰泰知道自己留给赛尚阿的印象并不好,今晚他们能够并肩而坐,完全是打了胜仗的缘故。乌兰泰想讨好一下主帅,所以待赛尚阿一说完开场白,他就说道:“平冲大捷,主要应归功于中堂大人调遣有方,若不是中堂大人亲临前线,坐镇指挥,我南北两路大军何以能共同取胜?”
赛尚阿也是个爱听恭维话的人,乌兰泰当着带兵大员们的面恭维自己,他当然感到面子上好看,所以,赛尚阿对乌兰泰有了好感,随之一边假意谦逊,一边褒奖乌兰泰道:“此次平冲大捷,全靠各领兵大员之功,而功劳最显着者应首推乌副都统。他亲率南路大军困发匪于永安西南一线。昨日上午他首先发现贼匪已逃,随之率部直追。待北路大军赶到时,他又以大局为重,与向提督同心协力,联合打了这一漂亮仗。乌副都统此举实乃领兵大员之楷模。我即刻上报朝廷,提升他为正都统。”
向荣大有失宠之感,心中忿忿道:龟儿子的,闹了半天,我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啊。什么狗屁南北联合,完全是给乌兰泰升官发财帮了大忙。
向荣心中虽然是愤愤不平,而表面上也不好发作,脸上仍然露着高兴的神情,带着微笑道:“今日平冲一战,歼灭发匪几千人,实乃入桂以来之少有,的确可喜可贺。正如中堂大人所言,发匪并不可怕,可怕的倒是我们将帅不和,兵士离心。此次大捷充分体现了南北两路联合之威力。向某欣慰地看到我军之中涌现出几位能征善战的领兵大员,如果没有他们,恐怕发匪早已从平冲溜走了。”
赛尚阿看看面前十几个总兵一级的官员,道:“此刻,我要着重表扬几位在平冲之战中功劳卓着的领兵大员。他们是:天津镇总兵长瑞,凉州镇总兵长寿,河南河北镇总兵董光甲,湖北郧阳镇总兵邵鹤龄,贵州镇远镇总兵秦定三,四川川北镇总兵刘长清。以上六位总兵战功已上报朝廷,不久将得到重赏。”
其实,这六位总兵已经得到了特殊奖励,每个人的赏银比其他总兵多五百两。赛尚阿也懂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为了消灭太平军,他必须收买一些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的带兵大员。
郧阳镇总兵邵鹤龄正襟危坐,慷慨激昂道:“中堂大人,我等食朝廷之厚禄,理应为国拼死向前。平冲之战只是小胜,何须重赏?”
乌兰泰道:“各位舍生忘死,为朝廷建立战功,理应得到重赏,无须推辞。”
河北镇总兵董光甲道:“乌都统言之有理,常言:千里来做官,为的是吃穿。当兵的提着脑袋冲锋陷阵,还不是为了几个赏钱。今日中堂大人论功行赏,已使各路总兵心悦诚服,军营上下士气旺盛矣。”
赛尚阿听罢此言,不由大声叫好,道:“好,我要的就是军内士气。此刻连夜将诸位领兵大员召集一起,就是想借平冲大捷,士气正旺之机,趁胜追击,不让发匪缓过气来,一举全歼贼匪于大垌一带。”
乌兰泰和几个求胜心切的总兵,连声喝彩道:“好。好,中堂大人此计大妙,全歼发匪就在眼前矣。”
赛尚阿见领兵大员们群情激昂,更坚定了趁胜追击的决心,他十分高兴,道:“感谢各位鼎力相助,有如此高昂士气,何愁贼匪不灭?望各位畅所欲言,商定下一步进攻计划。”
赛尚阿高兴地让大家商定进攻计划,不料,北路主将向荣却唱起反腔。向荣紧接着赛尚阿的话音道:“中堂大人,切切要三思而行,万不可贸然进攻。想这大垌前面,群山环绕,道路狭窄,坎坷难行。由平冲东去,必经崩冲。旱冲,才可到达大垌。此一带地势险峻,进军艰难,不宜快攻。更兼我两路大军经过爬山涉水,冒雨作战,均已筋疲力尽,劳累不堪,理应就地休息,以逸待劳,寻机出击发匪。”
赛尚阿求胜心切,主张迅速追击,不料得力干将向荣却主张就地休息,以逸待劳,公然与自己唱起反腔,不由生几分懊恼。他紧皱眉头,正想说几句厉言,教训一下向荣,可是他右边的乌兰泰抢先发言了:“向提督戎马几十年,久以勇猛果敢着名,如今何以变得如此胆小耶?想那发匪已成丧家之犬,惶惶然逃出永安,一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今日平冲一战又被我歼灭几千,发匪必定心惊胆战。我军士气正旺,尤可再战。”
赛尚阿听乌兰泰之言正合自己心意,连连点头赞许,不由得喜欢起这个他过去讨厌的部下来。他刚要说几句褒奖话,鼓励一下乌兰泰,不料左边的向荣却面对乌兰泰毫不含糊,道:“乌都统此言差矣,兵书云:穷寇勿追,这是因为狗急跳墙,会乱咬人之故。用兵之道,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有张有弛。向某不才,凭着几年经验,摸索出一个发匪特性,那就是最能够打伏击战。发匪今日伤亡数千人,必定会找我们报仇雪恨。我们若仓促而去,恰恰中敌之计也……”
赛尚阿已经听不下去,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断喝一声道:“放肆!向提督,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贪生怕死,畏缩不前,还寻找理由拖延追击。如若听你之言,两路大军就地休息以逸待劳,那么发匪也就地休息以逸待劳,不出一天他们就会缓过气来,恢复精力将我们甩得远远的。若不能抓住时机灭匪于广西境内,皇上指责下来,这纵匪之罪,你担待得起吗?”
赛尚阿这一番训斥,使向荣汗颜不已。向荣低下脑袋,垂着眼皮道:“卑职不敢。”
赛尚阿最后拍板道:“全歼发匪,时机已到,本帅决定明日凌晨,天一亮便全军出击,向昭平大垌进攻。现在已不存在什么南北两路大军,所有将士全部由我指挥。全军上下应通力合作,携手并进。如有怠慢军心者,格杀勿论,概不留情。”
当晚,赛尚阿部署了一个进攻计划,让积极主张进攻的乌兰泰担任主将,调拨求战心切的四个总兵为其部将,计划越过平冲。崩冲。旱冲,向太平军大本营进攻。
这四个求战心切,调给乌兰泰的总兵是:天津镇总兵长瑞。凉州镇总兵长寿。河南河北总兵董光甲。郧阳镇总兵邵鹤龄。乌兰泰初统这四位总兵,真是大喜不已,他高兴地扫视一遍新部将道:“诸位都是大智大勇之才,平冲之战已各显神威。此次全歼发匪就看咱们的了。”
邵鹤龄还是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道:“为朝廷尽忠剿灭发匪,义不容辞。乌都统请放心指挥,邵某一定服从命令,赴汤蹈火,决不后退。”
董光甲又是一种腔调,道:“全歼发匪,朝廷必定更重。干,豁出命来咱也干。”
长寿笑了笑,道:“兄弟我还想好好活下去,不然我怎么叫长寿呢?我想,最好是将贼匪消灭以后,在座的诸位都还活着。”
长瑞道:“贤弟言之有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贤弟,常言: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须靠父子兵。贤弟入伍,本想与兄长我有个照应,我俩生死存亡,总在一起才好。”
这四位总兵语气各一,动机不同,但全歼发匪的目的是相同的。乌兰泰好似打了一剂强心针:“蒙诸位鼎力相助,同剿发匪,大功就在眼前,令人实感欣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