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斗牛是首次看斗牛的最佳选择，而观看见习斗牛的最佳地点是马德里。通常在三月中旬前后会举行见习斗牛的表演，每周日一次，有时每周四也会有一次，一直表演到复活节。因为一到复活节，几大正式斗牛表演，又称corridas de toros就要隆重开幕了。复活节一结束，马德里就能开始订购第一阶段的七大斗牛的座票了。七大斗牛的入场券都售出去了，最佳座位总会被包年预订。阴凉中间的前排就是最好座位，红披风就被斗牛士挂在那座位前的红漆木板围栏上。斗牛士未上场时就手持穆莱塔站在这里，这里也是牛被引出来的地方，这里还是他们刺杀后用来休息的地方。这里的座位，就像你看到的和听说的拳击手在拳击台上的角落，就跟棒球赛或足球赛的替补运动员休息区是一样的。
在第一个和第二个订票期内即abono，你在马德里是买不到这种票的。但是关于见习斗牛表演的票，无论是星期天的还是平时都会表演的周四，无论是在固定的正式斗牛之前、两次斗牛表演之间还是斗牛之后，都是可以买到的。你要想买前排座位的票，可以用“Adonde se pone los capotes？”这句话，问清楚红披风放在哪里，问好后你可以要求买一个尽量接近放红披风的座位。在外地，卖票的人会连哄带骗地卖给你他手中最不好的票。不过，若你真的很想买一张绝佳票位的外国人，也知道哪种票是好的，那他也可能真给你他手中最好的票。在一个叫加利西亚的地方，想办件实在事，是很难弄明白真实情况的，我经常被卖票的人欺骗也是在那里。态度最好的是马德里的卖票者，尤其是巴伦西亚。在西班牙大部分的地区，你要找到订票机构又称abono和re-venta。这里提到的re-venta指的是入场券经纪人，这些经纪人把还没被全部预订的或大部分没订出去的斗牛赛入场券拿到手，再把票面价加价百分之二十对外出售。通常斗牛场用尽办法卖票还是会常常赔本，所以有时斗牛场也很赞成他们这样做。因为，虽然他们以低价把票买走，但他们能保证卖光这些票。若是票卖不出去，赔本的就不是斗牛场，而是经纪人了。在一场或几场斗牛开始订票即abono时，你不可能碰巧就在城里，除非你就在城里住。还有，在新客户还未订座位之前，座位的老客户有权续订。此外，在斗牛之前的两三个星期就开始订票了，也许你会找不到那个订票的地点，而且下午四五点钟才开始订票也是有可能的。考虑到以上理由，你还是得去re-venta那里买票。
要是你已打定主意要看斗牛表演，并且已经到了一个地方，那你应当立即去买票。因为有可能马德里的报纸对即将开始的斗牛表演一字不提，只会在演出那一栏中写着马德里斗牛场的一行字下，登出一个不值一提的分类广告。除了外省以外，在斗牛前西班牙的报纸上是不登相关信息的。但是西班牙各地都会张贴大幅彩报宣扬斗牛，写明要斗几头牛，斗牛士的名字，送牛来的牧人，斗牛小组组成，还有斗牛的时间、地点。一般还把各种座次的标价写在上面。倘若你到入场券经纪人那儿去买票，你还要准备好在原价基础上加上百分之二十的报酬。
若是想在西班牙看斗牛，那从三月中旬至十一月中旬都可以，如果天气好，每个周日马德里都会有斗牛。西班牙在冬天举办的斗牛很少，只有在巴塞罗那、马拉加或巴伦西亚偶尔会举办几次。每年的第一场正式斗牛，在二月末或三月初的卡斯特利翁举办，当时是玛格德林节；每年的最后一场一般是十一月上旬时在巴伦西亚、赫罗纳，或翁达拉举办，但若是天气不好，十一月的这些斗牛就不会举行。在墨西哥城，从十月开始一直到来年四月，也许包括整个四月，每周日都有斗牛。斗牛训练在春、夏两季进行，墨西哥其他地方的斗牛日期都有不同。在西班牙，除马德里之外，其他地方的斗牛日期也都有不同。但是一般来说，除了与马德里一样定期举办斗牛的巴塞罗那之外，斗牛日与全国的宗教节日和当地集市又称feria的日期是完全符合的，因为通常feria的日期与当地圣徒纪念日是同时进行的。这些西班牙、墨西哥还有中南美洲的集市日期一般也都是举办斗牛的时间，在本书后面的附录里作者会把这些固定的大集市日期一一写出。若是只在西班牙旅游两三周，那观看斗牛的机会是很容易（比你想象的容易得多）错过的，但是有了这个附录，无论想去哪些地区，无论哪一天到，也不必注意是哪天，不必管天晴或下雨，任何人都能看到斗牛。当你看完第一场斗牛后，就清楚是否还要再去看了。
在初春时期，除了能看到马德里的见习斗牛和两个订票时期订到的斗牛，想看几场好的斗牛的最好时候就是塞维利亚集市那天。那时几天内最少会有四场斗牛连着举行，复活节过完后这个集市就会开张。若是过复活节时，你正好在塞维利亚，想要知道集市何时开始，可以随意找一个人问问，不然从大张斗牛海报上你也能找到日期。要是过复活节时，你在马德里，那最好到太阳门附近随便找家咖啡馆，或者从太阳门起沿圣赫罗尼莫大街朝普拉多艺术馆走，直到卡纳雷哈斯广场右手边头一家咖啡馆那里，你就能够看见贴在塞维利亚集市墙上的海报。夏天时，还是在这家咖啡馆，你也总能看到许多其他的海报，又称cartels，上面宣传了很多集市，有潘普洛纳、巴伦西亚、毕尔巴鄂、萨拉曼卡、巴利阿多里德、昆卡、马拉加、木尔西亚及其他很多地方。
在马德里、塞维利亚、巴塞罗那、木尔西亚、萨拉戈萨，总是于复活节的周日举办正式斗牛，而在格拉纳达、毕尔巴鄂、巴利阿多里德还有一些其他地区会举办新手斗牛表演。在马德里，复活节后的头一周还有一场斗牛。每年四月二十九日，赫雷斯都会举办集市和一场斗牛。就算没有斗牛，那里也是雪莉酒和许多葡萄酒的原产地，是个很有必要去的地方。你因酒香走进一个个赫雷斯的酒窖，可以把各种等级的葡萄酒和白兰地悉数尝遍，但是无论如何不要在看斗牛的当天品尝葡萄酒、白兰地，最好是另择一日。在毕尔巴鄂，五月的一、二、三日会有两场斗牛，哪天是周日就在哪天举办。假如过复活节时，你在比亚里兹或圣约翰城，那里的精彩斗牛是有必要看的。巴斯克沿海的每条大路都通向毕尔巴鄂，毕尔巴鄂是座富足但丑陋的矿业城市。天气酷热，就跟圣路易城一样，不管是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还是塞内加尔的圣路易，人们都是热爱公牛，讨厌斗牛士。如果毕尔巴鄂的人们喜欢某个斗牛士，他们就会给他买一些越来越大的公牛斗，直到他最终出事，不是葬送了名誉就是殒命为止。到时毕尔巴鄂那些只怕天下不乱的人就会发难：“你看，都是一路水平，一个个的都是胆小鬼，都是名不副实。真让他们斗几头大点儿的公牛，就原形毕露了。”如果你想查看大公牛到底多大，头上的牛角到底多粗，牛是如何把头伸过围栏使你觉得牛像是要冲进你怀中，看台上的观众有多么鲁莽，那些牛如何被斗牛士吓死，总之一句话，想要通通看到，毕尔巴鄂就是你的最好选择。八月的牛比五月的牛大，八月中旬开始集市的时候，也会举行有大公牛参加的七场斗牛。但是八月时，毕尔巴鄂的天气可比五月时热多了。如果你不怕炎热，不怕郁热、湿热，还有铅矿和锌矿上那种真正的热，最好在八月去毕尔巴鄂集市，那就能看到令人赞赏不已的大斗牛了。另一个只举行两场以上斗牛的五月集市在科尔多瓦，这个集市的时间不是不变的。但在塔拉韦腊十六日确定会有一场，在龙达二十日确定有一场，在阿兰胡埃斯三十日确定也会有一场。
坐车从马德里出发去塞维利亚的线路有两条。一条叫安达卢西亚公路，途经阿兰胡埃斯、巴耳德佩尼亚斯和科尔多瓦；另一条叫厄斯特列马杜拉公路，途经塔拉韦腊、特鲁希利奥和梅里达。假如你来马德里时正值五月，坐车走厄斯特列马杜拉路往南，十六日就能到达塔拉韦腊看斗牛了。那条公路路况很好，平滑的路面向前延伸，到时倘若塔拉韦腊是晴空万里的话，那可是个好去处。当地的寡妇牧人奥尔特加差不多提供了那里所有的公牛，她的牛大小适中，凶猛，不易斗杀，危险性也大。何塞·戈梅斯·依·奥尔特加，斗牛时取名叫利托，又叫何塞利托，可能是那个时期全世界最棒的斗牛士，他就是在一九二〇年五月十六日，在这里的斗牛场上丧生的。因为这件事，寡妇奥尔特加养的牛闻名遐迩了。同时，因为她的牛表现并不出色，而且个头大，危险性高，所以现在一般是让被夺去应该享有这个职业权利的人，把它们宰杀了。
从马德里出发前去阿兰胡埃斯全程仅四十七公里，途经的一条路平坦得跟台球桌一样。这座城由红棕色平原和一片山丘绿洲构成，此处绿树高耸，土壤肥美，溪水湍急。城中那一排排的树木就好像贝拉斯克斯[10]油画中的背景。若是你有钱，可以在五月三十日当天开车前往此城；若是你没钱，可以买一张往返程的特价三等火车票或在阿尔瓦雷斯巷对面的维多利亚大街坐专线班车。你会从荒芜的有灼热阳光的地方，历经被一片绿树浓荫遮蔽的地方，一路上能看到手臂晒得黑黝黝的姑娘，还看到摆放在她们跟前亮滑、裸露、凉爽的泥土地上一篮篮新鲜的草莓。你不能伸出两个手指去摘那些草莓，只看到绿叶衬托着的湿润、冰凉的草莓，都堆放在柳条编成的篮子里。那些草莓都是小姑娘和老太太在叫卖，还有一捆捆像大拇指那么粗的芦笋，这些都是卖给一批批从马德里和托莱多坐临客列车和自己开车或搭班车来的人的。路边有摊主用炭火烤牛排和鸡，你可以到那儿吃点心，你也能只花五个比塞塔放开肚子痛饮巴耳德佩尼亚斯葡萄酒。你等候斗牛开始时，可以躺在树荫下乘凉，也可以边走边看，欣赏当地的人文风情、自然景色。在旅游指南小册子上，你能找到这里的一些景点。离开城中凉爽的林荫，有一条阳光下干燥、炎热、宽阔、布满尘土的街道，斗牛场就在街的尽头。但凡有西班牙集市，就会看到行乞的瘸子和让人看着觉得恐惧和怜悯的人。他们就分两行站在路旁，晃着瘸腿，把脓疮露出来，残疾的双手抖动着，把手里拿的帽子伸出来，若是没法拿稳就用嘴叼着帽子。这样一来，你要想沿着这条布满尘土的路走到斗牛场，就必须受这两列恐怖队伍的夹击。从刚进这座城到城中心，均是好似贝拉斯克斯画中的景色，可当走向斗牛场时，见到的就像是恐怖的戈雅版画一样骇人。事实上，早在戈雅时代之前，这座斗牛场就已经存在了。这个场地的风格仿照了龙达老斗牛场，是一座漂亮的建筑。你可以选一个围栏后的头排座位坐下，背对着沙地斗牛场喝葡萄酒，吃草莓，仔细察看一个个坐满了的包厢，凝视那些走进包厢的从托莱多和卡斯蒂利亚附近乡村来的姑娘们。她们把披肩挂在包厢栏杆上之后坐下来，一边扇扇子，一边有说有笑，在被人端详时，她们表现出如不谙世事的美人那样既兴奋又羞涩的模样。观众来观赏斗牛的一个关键理由就是要细细地把每一个姑娘都端详一遍。你如果是近视眼，可以拿一个专门在剧场用的双孔小望远镜或双筒望远镜。最好把所有包厢都看一遍，用望远镜看姑娘也是另一种称赞她们的表现。一个好的望远镜效用很大，如果你举着望远镜察看，在最最有名、最最吸引的美人中，马上就有几个失去了魅力。她们走进包厢，披着半透明的到肩部的白纱巾，头上别着很高的长梳子，面色红润，还有各种奇特的披肩。通过望远镜看去，她们却露出了金牙，还有擦脂抹粉的艳丽，也许是你昨晚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某位姑娘，她可能是为了传扬自己才出现在斗牛场上。但也许你会在某个不用望远镜就会忽略掉的包厢里，发现一位美丽的姑娘。去西班牙旅行的人看到的那些浓妆艳裹、丰乳肥臀且强壮的舞女和妓院壮实的女人，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在西班牙议论什么本地女人漂亮都是胡说，在西班牙妓女这职业挣钱并不多，并且西班牙的妓女干活太辛苦，脸蛋也漂亮不起来了。必定不能去舞台上、妓院里或歌舞厅找美女，而是应在晚上出外散步时物色，到时你自可搬把椅子坐在糕点摊或街边，坐上一个小时，端详从你身旁走过的城里的各种姑娘。她们三五成群，走过街道，又拐了个弯，折返回来，频频从你身边经过。不然的话，就得举着望远镜在斗牛场的包厢里细致不厌烦地去寻找漂亮姑娘了，但用望远镜注视任何不在包厢里的女人都是失礼的。有一些斗牛场在开始斗牛之前，允许让那些爱慕姑娘的人绕着场内走动，可以在那些美丽的女人身边围聚着，可是举着望远镜在这些斗牛场内注视女人就会被认为是失礼的。偷窥狂的一大特点就是站在场内举着望远镜偷看，只有最可耻的偷窥者才会这样干，这里指的是偷窥者，不是指淫邪者。不过，在头排座位上用望远镜看向包厢却是合适的，这是种赞扬，是一种沟通方式，也几乎能称作是引见。最美好的首次引见是可以让人接受的真挚爱慕，而想传达的赞赏之情或获得答复，却因一段间隔而受阻时，没有比举着一个漂亮的赛马望远镜更好的办法了。就算你从没用望远镜注视过姑娘，它也是很有用的。如果夜幕降临，斗牛场另一端又正在斗牛，你就可以拿它来观看斗最后一头牛的情形。
你首次看斗牛，去阿兰胡埃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如果你只是看一场斗牛，那也是个合适的地方，比马德里好多了。因为你还处于欣赏整个场面的阶段，那里绚丽多彩、真切生动的场景正是你所需要的，要比去马德里好得多。在之后的斗牛中，倘若出众的公牛和高深的剑杀手都有了，你就开始想要出类拔萃的观众了，那绝对不是指只举行一场斗牛的节日上的观众，这些人那时都拼命饮酒、恣意享乐，女人们都身穿艳服进出斗牛场。也不是指潘普洛纳那些被公牛撵着的、喝得酩酊大醉、载歌载舞的人群，也并不是指巴伦西亚本地爱国的斗牛士敬仰者们。我指的是在马德里看到的那些观众，他们才是出众的，并非说出现在场地奢华、场景庞大、票价极高的斗牛义演场地上的观众；我指的是那些预订座票并严格用心地观看斗牛的观众，他们对斗牛、公牛和斗牛士都很了解，他们能分清好坏、分辨真假，斗牛士也一定希望为他们展现最好的技艺。喜欢看真切生动的斗牛的是以下几种情况：你在年轻时看斗牛时会感到真切生动；或许当时你可能是有点喝多了，因为人喝醉酒后好像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更真切；或是如果你永远不长大时；或是你身边有一个从没有看过斗牛的姑娘；或是一个赛季你仅仅看一次斗牛；或是那些只想要看真切生动画面的人去看。但是倘若你真的想学习一些斗牛知识，或者你对斗牛的看法很明确了，那你早晚会去马德里的。
你若想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跟朋友一起旅行，那龙达会是个理想的地方，除此以外，这里是你仅看一场斗牛时，而且还是第一次看斗牛时的最佳选择，龙达是唯一一个比阿兰胡埃斯好的地方。整座城市还有你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随处都能找到富含浪漫因素的背景。城中有一家十分舒服的酒店，管理很妥善，食物很可口，晚上还有阵阵凉风，不仅有浪漫的色调作背景，还能享受现代设施。若是你来这里度蜜月或者与人私奔到此，却依然对这里的良好条件感到不中意，那你还是及早返回巴黎，各自重找自己的心上人吧。应以上的目标到龙达去，那里会有你需要的一切，你足不逾户就能观赏到想看的浪漫景色，还有漂亮的小路、纯正的葡萄酒、海鲜、一家好酒店，其实就不用操心任何事了，若是想要美丽的纪念品，可以去住在酒店的两名画家那里买水彩画。即使没有上面说的，龙达也真的是个好地方。这个城市位于高原上，群山环绕，一个峡谷把高原上的城市一分为二，峡谷的最远端是悬崖峭壁，崖底是河流与平原，你可以看到平原的大路上正走着一队队的骡子，带起了一阵沙尘。把当地的摩尔人驱逐后，来自科尔多瓦和安达卢西亚北部的人在这里安了家，五月二十日开办集市和斗牛活动就是为了庆贺费迪南德与伊莎贝拉[11]征服这座城市的。龙达是现代斗牛的发祥地之一，这里还诞生了最早、最知名的职业斗牛士之一佩德罗·罗梅罗和现今的帕尔玛。帕尔玛在开始扬名时遇到了严重创伤，就表现得畏缩了，因为他在斗牛场上练就了避险能力，最终战胜了自己的畏缩。龙达的斗牛场就位于悬崖边上，是木质结构的建筑，建于十八世纪末。斗牛结束以后，死马都被直接扔到悬崖下，牛则全被剥了皮，掏空内脏，牛肉则被车拉走售卖。每当此时，那些整天徘徊在城中斗牛场上空的秃鹫，就会冲下来在城下的岩石上美餐一顿。
此外还有一个叫科尔多瓦的集市，斗牛表演是两个连着一个，可集市的时间是经常变换的，有时五月开始的集市，说不定要到六月份才开始。五月是到科尔多瓦观光游玩的最佳时节，那里夏天太过炎热了，那里有个很好的乡村集市。在炎热真正降临时，毕尔巴鄂、科尔多瓦和塞维利亚在西班牙居前三位。这里的最炎热不仅是指温度，还有就是夜里也很闷热，让你喘不过气来，无法安睡，这种闷热甚至比白天更糟。塞内加尔热浪袭来时，你找不到一个凉爽的地方，在咖啡馆里也是热得坐不住，只有清晨还有丝凉意，午饭过后你就热得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放下阳台的窗帘，躺在昏暗的屋里的床上，等待斗牛开始。
有些时候，单从温度上来说，巴伦西亚要更热，当风从非洲吹来时的确更热了。但夜晚来临时，你就可以乘巴伦西亚的公共汽车或电车到达格劳港，去那里的公共海滩游泳。又或是热得不想动，你还可以轻轻地漂浮在毫无凉意的水面上，眺望小船的灯火和黑影，还可以望到一列列的小吃亭子和游泳帐篷。在巴伦西亚最热的时期，你还可以去海边找个小吃亭子坐下，花一个比塞塔或两个比塞塔品尝些小吃，有啤酒、大虾，还有肉菜拌饭。番茄、甜胡椒、藏花、海鲜、蜗牛、蜊蛄、小鱼、小鳗鲡。在橙黄的沙石堆上，将这些食材放在一起煮。只要花两个比塞塔你就可以吃到这些肉菜拌饭，还有一瓶本地葡萄酒，沙滩上有许多赤脚的小孩子走过，小吃亭顶上面铺着茅草，因此脚下的沙地是凉爽的。在凉爽的黄昏中，可以瞅到海面上的黑色小帆船中坐着一些渔民，若是次日早晨你去游泳，就会看到这些小船正被沙滩上的六对同轭牛拉着走。像这样的海滩小吃亭中有三个是用巴伦西亚最杰出的斗牛士格拉内罗的名字来命名的。曼努埃尔·格拉内罗一九二二年在马德里的斗牛场内殒命，临死前一年他参加了九十四场斗牛，一堆债是他的全部遗产，公关摄影、资助新闻人员和依附于他的食客耗完了他挣的所有五十万比塞塔。他那时恰好二十岁，他丧生于一头贝拉瓜公牛，那头公牛先把他挑起来，再把他摔到围栏底部的木档子上，那头公牛还不肯离开，直到像摔碎一个花盆那样用牛角把他的头颅戳烂为止。他是个英俊的少年，十四岁前学拉小提琴，十七岁前学习斗牛，之后以斗牛表演为业，直到二十岁死去。巴伦西亚人对他的确佩服到了极点，他英年早逝，他们都没有机会说他的坏话。现在用他的名字命名的除了有一种点心，还有海滩上三座叫格拉内罗的不同地方互相竞争的小吃亭。查维斯是受巴伦西亚人推崇的第二位斗牛士。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很大，双下巴，有个大肚子，那肚子刚躲开牛角立刻又挺了出来，给人感觉十分紧张。巴伦西亚人推崇斗牛士，尤其是巴伦西亚斗牛士的民族，看斗牛并不是为了寻开心，有一段时期，他们甚至狂热地推崇着查维斯。他除了有个大肚子和傲慢的面容以外，还有个肥屁股，他收起大肚子就要翘起肥屁股，但他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有风姿。集市日，我们从头到尾都在留意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一共观看了他五场斗牛，要是对他说不上什么重视的话，看一次也就够了。可就在我们观看最后一场斗牛时，他正想冲一头凶猛的大公牛脖子上的某个部位刺去时，那头大公牛脖子一探，恰巧用牛角顶在他腋窝下。他被挂在牛角上颠了一阵，随后大肚子像纸风车一样的在牛角上打了个滚。那之后，他医治了很久才将胳膊肌肉的创伤治愈。现在的他变得十分细心慎重，不敢大意，乃至已经开始躲牛角，也不敢冲公牛凸出肚子了。巴伦西亚人现在又有了两个新的斗牛士明星，因此他们也开始说他的坏话了。一年前我再次看见他时，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一见到公牛出来，站在阴影里的他就开始直冒冷汗，往日雄姿早已烟消云散。但他还是有一个慰藉的，巴伦西亚港口格劳是他的故乡，即便那里的人们也早已说他的坏话了，但那里还是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座有纪念意义的公共建筑。那座位于街角的建筑是用铁铸成的，就在去海滨的电车拐弯的地方。用白漆在略带弧形的铁墙上写着El Urinario Chaves[12]，在美国，这种公共建筑名为公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