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被关在地牢深处,地牢中充斥着腐蚀发霉的味道,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牢房尽头走廊的墙上挂着昏暗的油灯。
除去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每天等待我们的就只有酷刑,每次都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如果侥幸不死,那接下来会是更为残酷的刑罚,即便你因为痛苦惨叫着,挣扎着,求饶着,也无人理会,他们仿佛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木头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每个动作。如果挺得过酷刑,便会有人医治你,给你送上可口的饭菜,这也是永恒的痛苦中唯一的一点慰藉。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被人移到更靠近出口的牢房,走廊墙壁上的油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只是牢笼中的同伴却越来越少,有一个传说一直在我们之间流传着,只要能扛到第一牢房,那我们就可以从走廊走出去了,外面有温暖的床,也不会再有人折磨我们了。
在我还能说话的时候,我问过同伴这是真的吗,他告诉我是真的,他以前看过有人出去过,只是有一天他被人带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而我也是在那天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和我说话,他问我你想出去吗,我大声告诉他我想,我一直都想逃出这个地狱,那个人便化成了一道黑影向远处跑去,而我就一直追,一直追。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已经站在了牢笼外面,牢房内的同伴有惊讶的,有羡慕的,有仇恨的,有喊着开门的,可是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这是梦,我也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样子。
越过狭窄的通道,我拼命向外面跑去,前方也越来越明亮,终于我跑出了那座一直囚禁我的监牢,第一次感受到了风,闻到了泥土的方向,也第一次见到了太阳,刺眼而又温暖。
只是那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我身上像烈火一般滚烫,炙烤着我每一寸的肌肤,那感觉比任何一种刑法都要痛苦,比任何一次受刑都要疼一千一万倍,整个身体都要融化了一样。
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一双大手把我拖进了走廊中,一直又拖回了牢笼的最深处,只是这次和以前不同,我没有被关在笼子里,而是放在了一个温暖的房间中,一群人帮我疗着伤。
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那几天睡的那样舒服,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个人问我是怎样逃出监牢的,我摇了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他问了我很多话,我也没法回答他,最后实在是困得不行,便又回想了起来当时追梦中人的情景。
当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我又一次站在了房间的外面,而那个人推开门走了出来哈哈大笑,他身边的人也欣喜如狂。
他告诉我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影了,他就是我的主人,我不懂这是什么含义,但是我知道我只能接受,因为从小到大我就只学会了服从,接受。
我终于搬出了那无尽的囚笼住进了舒服的房间中,但是我也越来越清楚我的能力和我的弱点,也明白了我这一生都没有可能再次见到太阳了,因为我会在阳光下消融。
我的主人让我做了很多事情,杀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波澜,人终归是会死的,当他没有价值了,自然就应该死,我的同伴是这样的,以后有一天,我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但是突然有一天,我的主人让我保护一个人,这让我有丝许不适,但我依旧是服从了命令。第一次见到我要保护的人时是在他家里的竹林中,一个身材臃肿的满身酒气的人,主人让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他,我接受了命令。
这个人不同于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他仿佛每天都在喝酒,而且话特别多,也特别的好色,第一次的男女之事也是在他房间里见到的,看得我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恶心感,虽然我躲在暗处没有显出身形,但是他连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吗?
这人不但没有羞耻之心,而且还肆意妄为,我明明只是一个保镖,他却指使我去做这去做那,净是些拿酒,端盘子之类鸡毛蒜皮的琐事。我不喝酒,他却非要灌我饮酒,并以此为乐,看我被呛得直咳嗽,他却哈哈大笑,还说我浪费了他的好酒。
我对食物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果腹就行,可到了他这里,但凡我有一个菜多吃了几口,明天必定全是这个食材做的菜肴,难道他不知道我已经尝不出味道吗,这是在取笑我吗?
他经常拉住我给我说哪家的姑娘漂亮,哪家的姑娘水润,他又迷上了哪位夫人,表情之猥琐让人作呕,他却说的津津有味,说到动情处还会擦擦口水,若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我真想杀了他。
但是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和我诉说着苦闷,被谁欺负了,被谁讹诈了,又被谁瞧不起了,经常是痛哭流涕,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就只能静静地听着,他会抱住我号啕大哭,眼泪鼻涕全都流在我的身上,恶心至极,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就和这么疯疯癫癫的人相处着,他还是一样的意气用事,而我却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但是这个胖子依然烦人。
今天我又一次见到了我的主人,他救了我,和我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让我和他走,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害怕任务失败,因为这是主人交代给我的任务,我若失败了,那也会变得没有价值了。而且我也可以逃离那里了,逃离那个让我无法平静的地方,逃离那个让人生厌的胖子。
我和主人走的时候又听见了他的闷哼声,我知道他的朋友又开始折磨他了,主人也听见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不用理会,我的任务完成了。
是呀,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停住了脚步,我这么多年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我都变得不像是我了,我被那个胖子带坏了,有时也会喝点酒,会吃些松软的糕点,会吃蜜饯,而且也有些憧憬着他说的那种水润的感觉,这不是我,也许我和主人回去了就又会变回原来的我,那个有价值的我。
当我听到他高喊着让我走的时候,我昂起头哈哈大笑,我保护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听命于你吗?
你不让我救你,我偏要救你,因为我知道你家地窖里面还有你都舍不得喝的好酒,别人家都做不出你家味道的糕点,而且你说了要介绍几个姑娘给我也没有兑现,你不是答应我了吗,难道你忘了?
我这一生第一次不是在执行命令,而是做我想做的事,你不是问过我,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的愿望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我想做一回自己,而不是执行命令。
另一个就是我想再看看太阳,虽然那次看到太阳只有痛苦的回忆,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直的很舒服,让人无法忘却。
今天我都做到了,这一刻比我以前的所有时光加起来都要有价值,我现在真的可以出自内心地笑出来了,我来到这世间也许就为了这一刻吧。
再见了,这世间,我。。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