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半世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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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魔君。”戎颜从容地站起身来,语气不咸不淡。

“你跟我王后私下似乎很是交好?”尾曳,深邃狐眼里略显威严。

“萍水之交。”见戎颜不大愿意回答的样子,江浸月急忙圆场道。

“哦?”尾曳轻轻搂过江浸月,笑容宠溺,忽然想起什么般扭头对戎颜道,“若无别事,你就先出去吧。”

戎颜点点头,转身地走出屋子。江浸月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

“听说你今日去了蓬莱?”

“嗯。”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去处理一些私事。”

“也不是不好,就怕你保护不了自己。既然我们已经结为夫妻,有些事也不必埋在心里,说出来兴许我还能帮你。”尾曳俯下身为小羊羔顺了顺毛,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几分如玉剔透,他继续道,“以后若是呆在魔宫里闷了,记得跟我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多谢夫君。”江浸月话一出口又觉别扭,后悔自然来不及了。低头见尾曳笑若黑色曼陀罗,迷人妖冶中是致命的诱惑,他将柔软薄唇凑过来轻轻道:“终于承认我是你夫君了。”话毕便是唇舌纠缠,步步深入,江浸月被吓得够呛,条件反射般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又哆哆嗦嗦退出好几步:“我……我去帮小羊羔找点吃的。”

也不管尾曳是何表情,一路失魂落魄冲出寝宫,疯狂奔逃,脑子里全是昔日凡间时与云冰祁在一起的画面。不是说彻底放下了么,决定嫁给尾曳时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为什么他突如其来的占有欲会令自己手足无措甚至心痛?

“你是西泠?”

“西泠?早就死了。你只记得两百年前九重天上的西泠,却不记得今生南海之畔长伴你左右的江浸月么?”

“江浸月?”

“呵呵,我又忘了,长伴你左右的是白莲仙子夏雪纤,哪里是什么江浸月。”

蓬莱时的对话压抑心间,叫江浸月有些喘不过气来,或许她爱的人只是凡间的云冰祁,他陌九渊哪怕再神似他,也不过一介躯壳罢了。停下脚步才发现面前又是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江浸月想也没想直接一头扎了下去。蓬莱,梅隐居。

“你要走了吗?”云黛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鹤顶红收拾行李的身影,灵动小鹿眼里显得有些落寞。

鹤顶红闻声转过头来,见那少女轻蹙眉头满脸怅然,而她身后春光旖旎,桃花妖娆青峰正翠,一阵凉风拂过尖尖新绿吹皱一池春水,总之就她一张苦瓜脸煞了大好风景。

“她来了,你要走了对不对?”云黛又问了一遍,扒着门框像一只没讨到食物不肯离去的小顽猴。

“嗯。”鹤顶红漫不经心地答道,回过身继续整理乱七八糟的房间。

“鹤顶红。”云黛一骨碌窜过来,拽起他袖子生涩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不行。”鹤顶红脱口道。

“你看我都跟你一样了。”云黛拎起裙摆就地转了一圈,有意让他观摩自己。鹤顶红这才发现云黛今日着了一身红衣,手挽赤色纱练,明丽之色丝毫不亚于自己,她的领口有一双火凤刺花腾飞九天,青丝斜斜盘起独别一支珊瑚明珠镶嵌而成的赤凤步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俏丽又多出一分端庄,完全不像是以往那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鹤顶红眼睛都快看直了:“你这是干嘛,想嫁人了?”

“才怪,师父给我做的新衣服。”云黛眸中闪着异样光彩,“怎么样?”

“好看好看,出去走一圈明儿提亲的肯定会挤破门槛。”

“讨厌,那你带不带我走?”云黛蹦了蹦又蹭过去扯袖子,笑容讨好。

“好看我就得带个拖油瓶么,你师父怎么办?”鹤顶红显然不吃这招,嫌弃地拍开她的手,“袖子撕破啦!”

“可是我……”云黛黯下眸子委屈道:“我想陪着你……”

“碍手碍脚的,陪着我也是多余。”鹤顶红埋头继续整理衣物,避而不见云黛眼中的失落。陪自己风餐露宿?她这么一个娇惯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住。

“鹤顶红……”慢腾腾走出几步的云黛又折回来,眼眶通红,“我……”

“又怎么?”

“在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再陪我看一场银花?”云黛小心翼翼从袖中掏出两根结实而艳丽的火树枝,鹤顶红一定忘了,这是他当初为救云黛顺手捡起的,那时他还不屑道:“就这么几根树丫子也够你搭上性命护着。”

有时候人就是个这么麻烦的东西,一旦心软指不定又会犯下什么不可弥补的过错。

金乌西坠,夜幕四合,湿润的空气里仿佛刚下过一阵雨,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和远行人盼归如春燕的苦恼情绪。梅隐居周围突然升起一簇簇绚丽银花,白光腾腾的在周围薄云间晕散开来,夺去几分清冷月华。没了昨夜四方银花齐放的盛况,怎么看都显寂寥。

屋顶两抹红衣并肩而坐,云黛的双眸被面前银花照亮,老远看去像蒙上了一层雾般水汪汪的。“鹤顶红,我真的不能陪你吗?”说着泪珠就忍不住滑下来,**的眼眶,如同欲退难退的潮水。

“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鹤顶红手忙脚乱地帮她抹去眼角泪水,省过来却被自己这话呛住。云黛便钻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哽咽道:“我不想你孤身一人,我怕你离开久了就会忘记我还在这里等你。我不会碍着你,就远远跟在你身后好不好?”

鹤顶红心头一暖,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说怕他孤单,怕他忘记自己的存在。也不晓得为啥云黛会这样死心塌地地想跟他走,以前他一直舍不得江浸月掉一滴眼泪,或许是习惯,这下云黛在怀里哭得一塌糊涂他倒有些手足无措了,毕竟他是真不想云黛背井离乡跟着自己四处漂泊。考虑了半天才拍拍她肩膀道:“等我把小浸和阿衔平安送回南海,就来蓬莱找你。”

却不想云黛脸色瞬间变得乌云密布,粗着嗓门儿冲他吼了句:“笨蛋!你是真不怕我跟别人跑了吗!”吼完跃下屋顶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倒是叫鹤顶红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在房顶坐了一宿,直守到那银花彻底熄灭。

夜凉如水,星淡如银。

江浸月从冰凉河水中探出头来辽阔苍穹已然漆黑一片,在河里泡了这么久顺带将前世今生所有记忆过了一遍,画面却停在近安她梦境中带云冰祁去南海时那一幕,她问他:“毕竟人和妖是有差距的,百年之后,忘川一过,你也不会再记得我,我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那时候云冰祁眸中闪耀的流光分外好看,他说:“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不喝那碗孟婆汤,在寒泉做一只鬼等你。”

当时江浸月还忧心着他过世后回了仙界会忘记自己,她才可能成为等在寒泉的那只鬼。此情此景,才发现原来那时的她早就为自己写好了结局。江浸月轻轻爬上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概到最后那些往昔连一滴泪水都不会再唤醒,仅留唇边一抹苦笑付之荏苒光阴,也不会有人记得。

一直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记忆里,是时候走出来了吧?毕竟该面对的迟早都会面对,怎么躲也躲不掉。

一个人就那样浑身湿透地回了寝宫,尾曳已经离开,小羊羔还躺在角落不安分地扒着下巴处碍眼的纱布,见着江浸月只哼哼了两声,继续啃纱布。谁知江浸月整个人都搭在了它身上,搂着它脖子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小羊羔直起身子,扭头温柔地舔舔她脸上伤疤,湿热温度灼烫心脏,江浸月眼角忽然就有一道浅浅泪痕滑了下来。

此时的九重天依旧紫霞明灭、仙宇漠漠,瑶池白莲依稀只开了两三朵,百花仙子倒忙忙碌碌地引了好多奇花异卉装扮天宫,乍然一看还有些春风不顾绮寮深,别有殷勤尽江南的意味。

水磬宫冷清如旧,那云衣冉冉青丝飞瀑的九渊战神正摊开熟宣挥毫洒墨,冷不防手上一颤,狼毫滑落污了卷面,又“嗒”一声滚在地上,而那只手抖如筛糠荧光大盛怎么握也握不住。恰逢添茶来的夏雪纤面色大变,急急踱来为他看诊,手上施法意欲解咒,却给陌九渊手腕处的荧光生生弹开。

“九渊大人,这是魔界罕见的狼萤咒,中了此咒犹如服下一味慢性毒药,轻者会被施咒人蛊惑心智,重者……重者……”夏雪纤眉头紧蹙,面露焦虑。

狼萤二字让陌九渊回忆起蓬莱时阻拦江浸月夺走还魂丹的场景,她躲过利剑后,的确在自己周围施了一场萤火漫天的咒,当时他自然一眼就识破此咒非比寻常,所以甚为警惕,但后来划开那女子面纱才发现在六界名声大噪的狼萤护法、魔界王后竟是昔日被自己贬下凡且封了所有道行的西泠,或许就是在那失神瞬间叫她有机可趁。“怎么解?”陌九渊镇定自若。

“若非施咒者意愿,旁人道行再高也无能为力……”夏雪纤见陌九渊也不言语,只望着手上印咒低眸沉思。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将温温凉凉的清气渡去他掌心,片刻见妖异荧光隐没在陌九渊手腕,夏雪纤方才松开手:“狼萤咒已被我压下,日后切记不要心生杂念,否则雪纤会很难再帮到九渊大人。”她俯身捡起地上的笔轻轻搁去砚台,眸色为难,终是没忍住,犹豫道,“施咒的这个人,是西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