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瞪着眼,难以置信地拧了拧他的小脸:“你真是小红?!!”他重重点头,他们便又抱在一起作痛哭状。不知怎的,见到他,她心里突然温暖起来。
云冰祁与子路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相互凑拥的身影,眼神立刻得出了她果然需要一条公鱼的结论。
“主公,属下见它像是那日逃走了的变色鱼,想来它两定然熟识,所以将它从集市中买了回来。如此看来,它们的感情果真很深。”子路说。
“逃走了?这么说,它又被别的人捕捉去了。”
“可奇怪的是,卖鱼的小贩似乎并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云冰祁闻言古怪地瞥了鹤顶红几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江浸月推推他。
“自从你被抓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但由于白天行动不便,我只能在夜里靠法力前进。”江浸月望着他头顶的火红越发深刻,估计他距修成人形之日已不远了,不由得为他感到高兴。又听鹤顶红悲壮道:“小浸,我整整找了你三十七天啊!却依旧不知你的下落。直到昨夜微微感知你的所在,才明白你居住的府邸被笼上了巨大的仙障,屏蔽了府中所有非人的气息。若不是昨夜降雷淡去了仙障的法力,我也不会找到你。”
这么说,在昨夜那样恶劣的雷雨中鹤顶红仍然没有放弃找她,江浸月心中立刻欣慰起来。“那你又是怎样让子路将你买回来的?”
“这个嘛,很简单。”他洋洋得意道,“我趴在房顶上听说要让人买公鱼,所以趁人不备溜进了卖鱼的木盂里啊。那里面的鱼多了去了,我削尖了脑袋向上蹿,好不容易才被莲藕发现。现在想想,这倒证明了我的魅力是有多么强大,多么超群出众!”
江浸月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上次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所以对你的印象稍微深刻了点而已。”
“我若没有魅力,他会印象深刻么?”
江浸月满头黑线,还没晕过来,就突然被鹤顶红拉着绕了两圈,又听他惊乍地吼了句:“小浸,你怎么瘦成这样啦!”
“嗯?”她自己怎未察觉?
“你个死丫头,知不知道把你弄丢后我满心凄苦地四处寻找,连南海也不敢回,生怕你娘把我剁成肉泥,你倒好,什么都不管不顾,还给我瘦了这么大一圈儿,叫我怎么给她们作交待呀?啊!”
江浸月对他一百八十度地转变表示不适应,呆了呆道:“要不,等我胖了再回去?”
鹤顶红气呼呼得地别过头:“这么久没见你娘和姐姐了,不想她们吗?”
江浸月张口吐了几个泡泡:“想是想啊,可……我飞不回去,而且我还想在凡间好好长些见识。”
“好吧。”鹤顶红瞟瞟她,冷哼道:“就依你呗,要敢贪玩,看我不拔光你的鱼鳞!”
随着晚霞的最后一缕光辉散尽,清奠阁迎来了漫漫长夜。今晚的星子仿佛被清水洗过般,尽数闪现,相互簇拥着像是为谁铺了条光明之路。深暝河汉,回眸处烟火人间。
江浸月拖着鹤顶红躲至司徒珞允的窗角,正想捅开窗纸,他就一脸奸邪之事即将发生的表情挡在她身前:“不学无术的玩意儿,深更半夜跑来偷窥!里面谁呀,你情哥哥么?”
“什么情哥哥啊,人家可是大美人儿。”
“美人儿!”鹤顶红的双眼“腾”地亮起来,声音也变得激昂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扒拉开向室内看去。
色迷心窍的死鬼!江浸月鄙夷道:“怎么,没见过美人吗?”
“怎么没,我只是想看看你姐姐和她谁更美。”
江浸月仔细想了想说:“姐姐的脱俗之美岂是凡人能轻易相比,不过这司徒珞允多少也算作人间绝色。”
“对,阿衔是我的女神,谁也比不上!”他似乎只听到了前一句话,半晌又猛地看向她,“那你半夜跑来找美人干嘛?”
“这个……”江浸月向里面瞥了一眼,司徒珞允正坐在烛火下端详手中的珠玉,面上是难以言尽的忧伤。她索性不去回答,扭头对鹤顶红说:“你的任务是敲门,我,翻窗。”
“此话怎讲?”
“调虎离山呗。”江浸月说。
“哦……”他似懂懂地点头。
遂开始行动,江浸月在司徒珞允窗前却久久等不到敲门声,无奈绕去门边,发现鹤顶红竟在沉思。
“本大鱼交待的任务你为何不完成?!”江浸月横眉冷竖道。
“我说小浸,你调虎离山是想要做什么?”
“反正是做好事,快敲门!”江浸月威呵。
“哦……”他极不情愿地狠狠砸了两下门。
“傻子!我还没归位呐……”
当然,等司徒珞允发现门外没人后再回屋,桌上的珠玉已失踪了。她立刻像丢了自己最珍贵的宝贝般四处寻找,焦急的脚步牵着铃铛紊乱作响。
江浸月掐着时机将珠玉抛至她面前,见她慌忙地扑过来便立马用法术将珠玉移到门口,又是庭院,她依旧紧追不舍,此时,江浸月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总算看明白了。”鹤顶红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把人家大美女当猴耍,你这分明是嫉妒之心作祟,啧啧啧……”
江浸月白他一眼:“你不就怜香惜玉打抱不平吗?有本事就把珠玉拿去给人姑娘双手奉上。”作“只要你敢我就嚼了你”的表情。
“呃……我还是觉得跟小浸对着干不怎么厚道,所以你继续,继续……”
司徒珞允拿到自己的珠玉时已是在醉莲池,雪纤毫无声息地施了把迷魂术,将她迷晕在地,然后凝仙力于双手,一道绿光绕着她的指间盘环而上,像夏日里聚集的萤火。她的手指向司徒珞允的额心一点,那绿光又如蜿蜒的河流从司徒珞允的头上蔓延至脚尖。雪纤抬头看江浸月眼中似乎带了些隐忍,却又不真切,她说:“浸月,帮我把司徒姑娘的铃铛去了。”
“嗯,好!”江浸月上前几步,心里并不明白雪纤到底要做什么,或许是想取回仙莲籽罢,可是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周折么?她的手刚碰到司徒珞允脚腕铃铛,却突然铃音大作,按常理来说,铃铛只有在碰撞时才会发出声音啊,她又疑惑了。
鹤顶红莫名其妙地大呵一声:“小浸!”刹那间,江浸月仿佛跌入了茫茫深海,向着不知在何处的吸引力逐渐靠近,靠近,然后是一阵眩晕。
像沉睡了千年般,她睁开眼从地上爬起来。那位红衣胜火的少年,仿佛是踏着赤莲而来,他气宇轩然,面如冰雪融水,绯瞳如炬,此刻似乎要喷出烈烈火焰:“死丫头,你被吸进她的身体里了!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后来江浸月听雪纤说,鹤顶红见她要被吸进司徒珞允的身体时立刻扑过来准备拉她,却被她周身环绕的仙罩震飞,掉入了醉莲池里。那一刻,整个池子红光肆意,映染着周围的白莲呈现出鲜红色,仿佛快要燃烧起来。夏雪纤说,她从来都没见过那样妖野、诡异的红色。
江浸月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真是出乎意料,她和他居然会同时化为人形。
“什么商量好了?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浸月解释道。
“你骗我!如果不是商量好的,你又怎么会千方百计地把她引到这里来?你还是想做人,你还是留恋着红尘,对不对?”他赤辣辣的眸子格外骇人。
“你说什么啊?”江浸月一时茫然。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可是小浸,你想过该怎么跟你娘跟你姐姐解释吗?”红光骤然一闪,他便消失在她眼前。
“鹤顶红……”江浸月正要追过去,夏雪纤及时拉住她:“浸月,别追,等他冷静了自己便会回来找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云冰祁。”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了脚步声,夜风牵着那人洁白的衣袂在空中翩跹,亮如星辰的眼眸里不变那几分冷清。
对于他的出现,江浸月显得手足无措。
“夜里的醉莲池很是美好。”
江浸月以为他会无视她,但是没有。“这关我什么事?”她很不解风情。
“那你来这里做甚?”他反问。
“我……肚子饿了,找点吃的,不可以吗?”
“哦?可有找到?”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顿时才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除非喜欢吃藕,否则有谁找吃的会大半夜地找到莲池来?江浸月尴尬地咳了声,应付道:“没有,不过听说这池中的莲藕味道不错……呃……这附近闷得慌,若无别的事,我就先回了。”
“等等!看到我的鱼了吗?”
江浸月心中一惊:“鱼?什么鱼?”
“鸣海蓝色锦鲤。”他顿了顿,“或许还有一只丹顶红白。”
“哦……没有。”江浸月几乎是逃也般的跑开。
望着江浸月飞奔的背影,云冰祁脸上浮现一抹深邃,他突然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闪着幽幽蓝光的东西。展开铜镜,镜中人的面容格外陌生,像个白净的瓷娃娃一不经意就会被摔碎般——只有额间多出的那颗朱砂痔属于她。对于这幅躯壳,江浸月还不习惯,今夜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有些接受不了,这或许是个梦罢,她想,等自己醒来时一定还在青瓷盂,身边依旧是水草和鹅卵石。
她抱着膝盖默默在床榻上坐下,眼睑一垂便看见脚腕处的银铃。铃子一共九颗,被整齐地锁在镯子般的银箍周围,整体呈纯银色,边际踱了抹淡蓝色光泽。江浸月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因为这铃子才被吸进司徒珞允体内,那么摘下它是不是可以变回原来的鲤鱼模样呢?她俯下身对着铃铛就是一阵猛拽,然而它却像受了诅咒般,纹丝不动地锁在她脚上。难道上天故意给她一副躯壳,想让自己好好在人间游历一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