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西阳沟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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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火车站

第二章火车站

南京一共有两个大站,一个是浦口站,需坐船摆渡过去,一个是中央门火车站,却不需要摆渡,三人把行李提了下来,汪剑涵走到驾驶门口,正掏钱准备付,那个辽宁的同学放下行李赶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剑涵,我来,我来。”

因为要坐火车,汪剑涵农村出身,有个习惯,钱总是分几处放,裤包里、衣兜里,放得都有,刚掏出钱来,而那辽宁的同学已一把推开了他的手,二话没说,递过一张百元钞票,司机也知趣的收了钱,赶紧找了零钱。

汪剑涵看了看同学,他知道东北人豪爽,性格开郞,做什么事不喜欢婆婆妈妈,总是直截了当,再者这个东北的同学也是他四年中比较谈得来的,汪剑涵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他性格也是直爽开朗。

一九九五年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比较穷,对学生来说,坐出租车还是一种比较奢侈的事,一般都会选择步行或者做五毛钱的公交,但汪剑涵却没有说话,连个“谢谢”都没有说。

三个人提着包跟着人群走进火车站,火车站是中国人口最聚集的一个地方,人口密集程度超过任何一个商业繁华地带,特别是这种大城市的火车站,汇集了南来北往,各种各样的人群。

虽然在南京这样一个水陆皆通的地方,交通比之欠发达城市更方便,但在此时的中国,大部分出远门跨省行程,还都会先择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出行,一是它便宜,二是方便,三是通往全国大部分省市。

进了火车站,整个售票大厅已经挤满了人,看似外面熙熙攘攘,但其实是因为天气热,大部分人都挤在里面,几乎是人帖人的一个爆满状态。

汪剑涵三人把行李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放下,交待姓枊的广州同学看着,他与东北姓鄂的同学向排得满满的售票窗口走去,那个姓鄂的同学一看这架势,眉头大紧高声说道:“乖乖,咋这么多人呢,这排队不排上猴年马月才怪呢,看来今天你是走不成了,走不成就甭走了,回去咱哥几个再接着喝,反正也不差这三两日。”

汪剑涵悠悠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大小的东西,在鄂同学面前一恍,说道:“看见没,不用跟他们一样排队。”

汪剑涵说完,脸上泛起了得意笑容,把票递给鄂同学。

鄂同学接了过来一看,是一张蓝色的铁路免票,只要签票就可以了,鄂同学看了看,眼中闪过羡慕的目光,看着汪剑涵说道:“好小子,原来早准备好了,你那单位也特牛了,连票都给你寄来了。”说着羡慕的把票递还汪剑涵。

汪剑涵看了看几十个窗口,正好在边上有两个窗口人比较少,窗口上写着中转签票窗口,那边就只排了十几个人,相比已经排到大厅外面的购票长龙来说,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汪剑涵也是第一次拥有这般特权,一场手中的票说道:“走,老大那边。”鄂同学在学校班里人都叫他老大,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他长得较南方人要魁梧结实。

汪剑涵与老大两人挺直腰板,迎着边上排队长龙上的阵阵议论声,两人来到窗口,十几个人的队伍,也就二十分钟就签好了,汪剑涵的单位是在广东肇庆,没有直达的火车,需要先签到广州,再转去肇庆。

汪剑涵小心翼翼的收好票,依然是装在夹克衫内兜里,他之所以这么热天还穿这样的长?衣服是有原因的,火车站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钱呀、证件呀这些东西必须放在最帖身的地方,出远门这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当初第一次出门,他的父亲历次交待的事。他记得每次寒署假回学校,父亲送行,没有其它的话,就是一句“把钱和重要的东西收好,晚上睡觉警醒点。”

二人来到放行李处,那个广州的同学正坐在行李箱上养神,他想这长长的队伍,怕是要等好久好久,那曾想才不到半小时,两人却已出现在面前,柳同学“噌”的一下就从行李箱上跳下来,一脸凝惑的表情,问道:“怎么说,没买到票?”

汪剑涵故作神秘的再次从怀中掏出票说道:“小样,我能买不到票,看这是啥,南京——广州,有座!”有座的声音拉得老长老长。

柳同学拿过来一看,还真是真的,但却还是不信的问道:“小呆比,你不会是从黄牛那买的吧?”

汪剑涵接回票一脸不快的样子说道:“小子,你看我连吃饭的钱都没了,那还有钱去黄牛那买。”

柳同学一脸不解的样子,还是东北人老大说道:“噪,人家是铁路职工,有内部通道。”

“哟喝,你牛得一比哈,以后坐火车都不用钱了!”柳同学嘻笑着说道。

汪剑涵知道也就一个玩笑话,现在什么年代了,要是往前推十几年前,那还是真牛的,现在有钱人都往天上飞了,班上一个黄姓同学,也是他的死党,就是订的机票,并且还跟他说过,让你先走,两日后我在广州接你,这才是真牛。

汪剑涵现在是签到了票,但要真到广州那还得在火车上煎熬两天两夜,那可是一段漫长而恐怖的四十八小时,而人家可以在学校跟女朋友再多温存温存,离别的蜜语可以重复的多说几次,照样可以赶在你前头到达,这种能做飞机的,那才是真的牛人。

“别磨叽,走,看不到这人山人海的吗?去候车厅等着。”老大边说边用手把短?文化衫的袖子再往上卷。

这些年流行穿白短袖,正面或者背面再印点口号、标语,或者是打点小广告,全棉材质,易于吸汗,但这样做整个膈肌窝都在手摆动时露出来了,所以在这个大厅内可是气味十足,难受异常。

三人提着行李向候车厅走去,汪剑涵习惯了在买完票后就记住整个票的信息,这样就不用随时把票拿出来确认,很快找到去往广州的候车厅。

只见人山人海,比之大厅还要挤,大部分都是脚穿解放鞋的南下农民工,在九五年的时候,虽然上海也已很发达,初具国际化大都市的规模,江苏、浙江都处处有台商、新加坡、日本人开的厂。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还是广东等沿海的城市,农民工潮实际上是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大规模出现的。在这一年,特别是开始国企改革,大批的下岗下人,会选择出门打工。而农民工的流动性主要来源于对地域、工作性质的不确定性,以及对赚钱多少的选择,所以很多农民工会在不对称的信息下,南来北往。广东人向来善于做生意,他们很早就已经意识到农民工进城的好处,所以开的工钱、条件都要更诱人。

此时的候车厅,更是充斥着汗味,大蒜、咸菜、腌肉、包子、馒头味,更夹杂着阵阵脚臭味,真是五味俱全。

三人一看,眉头大皱,但凡喝过酒的人都知道,一般头天晚上要是酒喝多了,第二天肚子里会很不舒服,看到此情此景,三个人转身在走道的背墙处,找了块小空地,把行李一摆,拾了几张旧报纸往地上一铺,就这样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