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生活这朵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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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纸情书

饭间,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小胖,当年要不是我替你抄的作业,你真吃不了兜着走”

“小黑,当初要不是你怂恿我一起翻墙去网吧,我现在成绩肯定比你好”

每每到了这种同学聚会,大家就都喜欢翻一翻以前的旧账,什么芝麻粒大点的小事,什么上厕所都得要两个人同行的破事,这个时候都要一股脑儿地吐出来,大家许久没见了,想当年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安于世俗的中年男子,当初是多么得想要征服这个世界,想要成名,成家立业,都觉得社会是一个广阔的舞台,只是现实一直没有给自己一个展现的机会而已,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一如当年做在同一个教室里边谈笑风生的日子

“小黑,你要什么你就说,我们这些同学给你凑,咱不能再住在这鬼地方了,跟我上省城去住吧”小胖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和小黑碰了一杯,大家便一起劝小黑一起到省城发展去,“明天,咱就不到这上厕所了了,咱上省城去,省城那厕所,比这干净,那叫卫生间”“你看看这一桌子的素菜,猪肉有什么稀奇的,明天咱带你上省城去吃龙虾,吃牛肉,我请客”大家吵吵着要带小黑走

一些青葱的时光,总是快乐而又短暂

那些记忆依旧潜藏在我的脑海里边

十年前,他终于还是来了,是的,我的班主任,就在窗户那儿,站了他鹰一般锐利的眼光

同学们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班主任潜伏的身影,此言非虚

我曾经是坐在窗户边的,对的,就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我不仅要通过使桌子发生形变的方式唤醒正在进入快速动眼模式的同桌,还要如履薄冰的提醒那本快仙逝的意林用教材帮之类的保护色掩盖自己的身影,也许欲盖弥彰,至少我尽到了我的职责

我是极不情愿做这样的事情的,直到照到我小说草稿上的太阳光反射进入班主任的眼眶,我才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性,但是,您可别认为我是个不愿在学习上下苦功夫的人,我自信从未在教室上课时做过任何与课堂无关的事情(除了打打小说草稿,nap一下,抑或是在上课时神游天外),嗯,也许吧

但是这次不同,我的同桌,也许叫同伙更符合我文学的个性,正在用辣条滋润他含辛茹苦的学习生活,且不看他狼吞虎咽的姿势是不是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不看我垂涎三尺的姿态是不是与我们班那些卓越的人迥乎不同,总之,当三楼办公室那仙气慢慢消散开来,我就意识到,我尊敬的班主任,在做完那个扔烟头的平抛运动后,就是拖着那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地,带着醉人的香气逼近

班主任之心,千万人之心也,我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他也知道我变化多端的对策,这次较量,想必势均力敌,然而,每一次当我意识到我错了之前,我都会这样胡思乱想,原谅我就是这样的放荡不羁

“快,班主任来了”,甲硫氨酸(刘安)如是说,于是门庭若市的教堂开始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神情肃穆,奋笔疾书的样子难以用我浅薄的言语来形容,而我那反射弧过长的同桌可没有这样的速度,可不要误会了我对我同桌的看法,真不是我说,阁下也许了解,1块一包的长辣条有时是难以一时间全部吞入你的纤纤玉口的,特别是在你乙酰胆碱分泌过多的时候,霎时,他已经来到了窗边,万幸,他并没有我本以为几乎难逃一死的同伙的罪证,因为他让那些包装纸位移到了他的桌内,而且不适时宜地用身体遮挡住了桌内

等待乎?煎熬乎?我卓越的同桌,我优秀的甲硫氨酸,也许他们会忘记这篇文章,但想必他们这次与班主任的交锋会刻骨铭心的吧,他那掩盖犯罪真相的举动实在令我忸怩不安,但是我知道,在这个阵营中,有一方倒下,将会是多米诺骨牌式连杀,在我抑制性神经递质与我的快乐心相互抗衡的时候,我就可以从我的余光中看见他们层层的身上那层层的汗滴,而门外的老班纹丝不动,古人说,站如松,坐如钟,也许就是他们早期与班主任拼搏时的自然选择造就的吧,但我完全顾不上这些,我只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也许我的同桌将会被动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也许卓越的甲硫氨酸将会忍俊不禁的笑了,从而使得全班的焦点汇聚,我,作为一名宠辱不惊的小同学,我深知我的责任重大,“我的身上可是54条人命啊”,那是的我如是想着

好吧,在我做出我最愚蠢的决定之前,我希望班主任的脸色不会随着PH的改变而变色,且半分钟内不变色,也不会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而令他做出让我们抄上100遍逍遥游的决定(10遍逍遥游的右手突然间隐隐作痛),我大胆地站了起来,勇敢的对他说,“嗨,班主任”

想知道故事最后的结局吗,哼,偏不告诉你,除非你自己往下看

我们的戏随着那张包装纸的自由落体而终止,甲硫氨酸噗嗤一声笑了,而我们仨,被班主任很客气地请到了办公室,进行了一次心灵和肉体上的升华,不过还好,我们都还是固体

现在我每每看到他吞云吐雾的身姿,如果我的双腿钙离子浓度不过低的话,我还是会记得他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身影,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记得那些哭过笑过的瞬间

两年后的今天,我们终将分别,有多少不舍的情深,多少尚未倾诉的那点事儿,都在这一刻,一瞬间释放出来

按照惯例,每个班级都应该在自己的教室里先开一个小会,再到学校的操场集合,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规定没有毛病,直到令我头皮发麻的下一秒

我们当时的情绪十分得高涨,因为我们知道等分数出来之后,我们可没有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快到结束的时候,小黑突然站到讲台上对着同学们大喊,“我们请王哥儿来献唱一首怎么样”我当初差点把午饭给喷出来,班里谁不知道我五音不全,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快唱,我要录音”这是一个令我后脊背发凉的声音,“我要你唱一首原本非常好听得歌”这是一种凌驾于我的尊严上的发声,我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那啥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啊,我就是那个华,我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呀,我自诩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权贵低头,“我才疏学浅,不足以担此大任,诸位还是另请高明把”我正想说些什么,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犬吠,中间力拉崩倒之声,我立刻大煞风景地说了一声,不,我拒绝,顷刻,教室里安静下来,我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小胖,小五,你俩去后门守着,我们随后就到”小黑边摩拳擦掌边说,我一眼便看见那已经被摩擦到光滑的后门,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怎么会落到你们的手里,于是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小胖,球,小黑便似脱缰的野狗一般追了上来,这些家伙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两个回合就被追上,活捉

“别别别,我唱,我唱还不行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歌到嘴边,却是那首朴树的(送别)

问君离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渐渐地,我的声音哽咽住了,一同哽咽的,还有我们莽撞的高三,和我们毕业不分手的誓言

我们还在海阔天空地聊那些轻松的往事

小黑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那片老实的微笑,借着酒劲,小黑一跃跳上木桌

“嗨,我知道大家在省城都混的开,都发达了,但我这人吧,就这样儿,娘还在呢,家就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惯了,去那么好的地界儿也不习惯,我这辈子就这命,认了,来,大家干了这杯”想我小黑跟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也舍不得走了,大家就都没有挽留

同学的情分都氤氲在这空气里,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王哥儿,不是早让你打电话给微微了吗,没看见她来啊,”正喝得兴起,班长突然问我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微这个名字,已经刻在了班上吗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因为我和微微的事情当时在班上闹的是沸沸扬扬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名字

我苦笑了一下,“她今天有事来不了,她说下次一定来,咱甭等她了”

班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终于等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班长大手一挥,咱走吧

等到大家都上了车,我摆摆手说小五的车还坏在半道上,我得去给他开过来,就让小黑和我一起去吧,小五醉的没办法走路,大家也就没有推辞,“明天叫小五滚回来拿车,我们先走啦”

望着那辆大巴远去的影子,我长叹一口气,回到了屋内

“王哥儿啊,怎么没看见微微啊,她不是应该和你一起来的吗”

“她,不能再过来了,以后咱不谈这件事了好吗”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小黑,今天在你家住一晚吧,我明天再走”

我一个人坐在门槛上,不知是哭是笑,想着想着,拿起一瓶酒一饮而尽

若是一个人心里有一片荒漠,眼中也不会有一处绿洲

喜欢那个女孩很久了,今天,她终于答应了我,并邀请我去附近的公园走走

可以啊,小资情调~

自从高中分到同一个班,我胸中的小鹿就开始没头没脑的乱撞,窈窕纤瘦的身材,一遇见陌生人就有点懵的那种呆萌,作为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一举一动,都诠释着自信与洒脱,在青春最刻骨铭心的光景里,她曾是我们班所有同学的榜样,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在那片布满落叶的深林里,站了她孤单的身影

我比预定的时间早了10分钟到场,没想到她已经在那儿了,飘长的柔发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认真而又不失优雅的脸庞正烧灼着我本就火急火燎的内心,还是喜欢她一笑起来就让人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就像高中时的初遇,温婉而自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影在阴翳的树林里若隐若现,我赶忙揉了揉眼睛,对,我应该不是在做梦

“来,你一定等着急了吧,这是给你的”我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一瞬间幽香沁人心脾

在夏日阳光的浅印下,葱茏的树林洒下点点金斑,她没有接腔,任凭树与风的光影在她脸上拂过,她淡然一笑,脸色静谧而又肃穆,风一指引,她便向前走去,满地的落叶便打闹似地将她跟随,遮蔽了天空的视线

我属于班上那种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半吊子,好好的课本到学期末还是崭新崭新的,书不知道读,反倒对文学创作颇感兴趣,以作家自诩也是我对决定人生命运的学习生涯没有丝毫了解的直接流露,班主任不知道因为我的成绩说了我多少次,会写文章有啥用,有本事你语文给我那个满分瞧瞧看,也许在这方面确实有些造诣,我的作文经常被当成范文朗读,因此还得了“用成绩写作作家”的外号,只不过每每在班上朗读范文,我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瞟向她,她一脸尴尬的神情,总是在我镇定自若的面容中,添加些许不知名的仓皇

我不知道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年龄喜欢一个人需要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也不知道在一个人心智相当幼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一颗被感情支配着的头颅,没有太多冗杂的想法

之后的我们聊了很多,从下午聊到傍晚,从远方聊到彼岸,路过一处湖泊,我说那回清倒影是自然对生命最含情脉脉的雕刻,她说那千回百转古人对子孙最源远流长的教诲……

她噗嗤一声笑了,笑声在林中空灵而悠长

“你,经常来这儿吗”见她渐渐地走远了,我赶忙跟上,把花拽得紧紧的,略带一丝尴尬地问道

她仍然没有接腔,路过一片草地,她便缓缓坐下,45°角仰望天空,嘴角的微笑自然而又放松,我背对着她坐下,把肩膀靠在彼此的身上

她说,“固守此生是我对你不变的承诺”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他生远离,我必相随”

这是当年我写给她众多情书中最值得的一封,也是最后一封

这封情书是我在她临走之前写给她的,当时因为她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举家迁往外地,在道别的那天晚上,我采取了行动

学校明令禁止谈恋爱,万一被班主任抓获,我这以后的文凭上,恐怕只能写个初中毕业,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所谓年少轻狂,大抵如此

学校采取全封闭管理,非节假日不允许外出,更不用提放学回家,但有过一两次偷溜去上网的经历,我对此也是轻车熟路,学校背面有一堵两人高的围墙,我深知出了这堵围墙,就是一片无遮无拦的广阔天地,也知道巡逻的锦衣卫随时可以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有一句话总在我脑袋里面徘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除非我能在放学之前赶到火车站,否则根本没戏

“小黑,使点儿劲”小黑在脚底下撑着我,我出着死力往上攀,他涨红了脸,整个面部已经扭曲成苦瓜状,终于,随着一声闷响,我成功抵达墙外,就往她家飞奔,随着那声闷响而来的,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值班老师,后边的惨事儿就甭提喽

我摇头晃脑地讲着当年我如何“英勇”地找到那辆快要出发的火车,如何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淡定自如的递上情书然后跑掉,她逐渐没了声音,我回头一看,她款款的倩影早已消失,只看到一缕青冢

而我已经靠在那碑上,自言自语了一整天

她是在去年夏天走的,死于癌症

是我的幻觉吗,可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纵然我对她的思念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