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年六个月零七天
日子总是越去抓流得越快,眨眼间又到了全王国常青选拔大赛。
炎夏早至,暑气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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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个多月的日子就又要到小希的生日了,二十二岁,我记得清楚。
对比一下,他的这个年纪,要是放在寻常人类小孩身上,应该也就两岁多吧。——自从有了图班的努力,人类和我们精灵间的关系越发密切,这些种种的研究比较自然也层出不穷。我们对人类方面了解更多了,同样,精灵的一些信息在人类那边也都不再是秘密了吧?原本绝大时间只存于他们故事传言中的独居大陆东方的精灵族,渐渐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变得不再未知……
但,不论是精灵又或人类,小希总是特殊的。
他的身上有很多不同,成长速度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我并不以此为异,他是我的孩子,来历本就独特,又怎么可能泛泛无奇呢?而且自从那不经意的一天,他一声口齿尚不清的“妈”喊出来,我就下定了决心,今后不管他再怎么与众不同、和大家格格不入,他都是我的最爱……
这样想着,我牵着他的小手不禁更紧几分,软软糯糯的。这种幸福,是我以前从未有过,也从不曾想象到的。
前方比赛场,在热闹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又结束了一场比拼,吉尔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了下来,发现了我们,朝这边跑来。
“打得不错。”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称赞道。
“还行吧,他的腿法蛮不错的,要是再精进一点就很难缠了。”她随口应道。
看她这轻松的模样,身上更是汗都没出,可见刚才的对手根本就没难到她。这也是这些年这丫头最大的改变,除了长大了,长成一个小姑娘了,性格也变得稳重多了,尤其是学会了谦虚,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淘气跳脱。想来也是因为跟着我,见识过许多的高手,拓宽眼界,知道山外更有群山在了吧?
“小希,刚才都看清楚了吗?我打的棒不棒?”她蹲下来,笑嘻嘻的捏了捏小希的脸蛋,刚才在场上暂时消失的幼稚气又露出来了。小希大眼睛闪着光,咯咯发笑,甜甜道:“棒!”
这是最让我骄傲的,小希不论可爱的长相还是会说话,都是这么的讨人喜欢!
“那看来这次很稳当了嘛,有没有把握给师傅我拿个首榜回来呀?”我调侃着笑道。
吉尔顿时有些苦了脸,站起来看我:“这还只是我第一次参加少年组的比赛呀老师!等到后面遇到那些比我大好多的对手,那还能容易啊?”
“年龄可从不是评断强弱的因素。”我认真的对她说,看着她有些受教了又有些苦恼的表情,不再为难她,笑,“说说而已啦!你老师我哪还需要你替我拿首榜?我自己手里就已经有够多了,奖杯小希玩都玩不过来。你尽力而为就好。”
总之我的目标是你以后拿的成就必须要超过我。这句话我放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还不想给她什么压力。
“那我先去完成今天的日常训练啦!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呢。”她点点头,永远精力充沛,转身就要走。
我赶忙喊住她:“哎!刚比完一场就休息一下呀,我当初也没你这么热衷训练的……磨刀不误砍柴工,要劳逸结合,知道不?这样,安排你带小希去玩一会儿,逛逛街什么的,天黑前回来吃晚饭就行!”
她微嘟着小脸,低着头,表情上写着“我想勤奋还不行,我好难啊……”,不过一听我后边的话,她表情立马由阴转晴。
又蹲下来拉起小希的手,兴奋的说:“那姐姐再带你去逛小吃街,去买糖画,去吃江心糕好不好!”小希高兴得直点头同意。
瞧着吉尔一把将小希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边开心的朝我挥挥手一边跑远,就像提早从学堂放学赶着去玩耍的小学生。让我都不禁有些羡慕,暗暗感叹一句岁月无情,青春易逝,唉,老了……
“你还要在后面待多久?”
我收回视线,也收起了笑容,双手插兜转过身,颇为无奈的看向那家伙。分明视线和注意力一直都在我们这边不肯转开,却又远远拖着跟在后面,好像走上来就会被我打一顿一样。
“呵呵,早啊。小希去玩啦……”风林有气无力的对我扯出笑容。
我指指头顶的大太阳:“已经过了大中午了,风林大叔!你该不会是刚起床吧?脸色这么差……病了?”
我伸手有模有样的摸摸他的额头,没啥问题,但他却好像被我的动作击溃了最后一道,甩开我的手,抓狂的大声说:“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好吧?!三天了!三天前你说你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啊!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觉睡不好,饭吃不下,都掉了好大把大把的头发了!求求你了,就跟我说说吧!”
他把他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好像确实比以前稀疏了一点……
“是你年纪大了,要大叔化了吧?早睡早起,预防地中海呀!”
“……你要失去我了。”他生无可恋的盯着我。
“好啦好啦!”我不再捉弄他,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是怎么突然想起来的?再说了,才三天你就坚持不住了,你也太……”
他看我的眼神生无可恋中多了几分要同归于尽的念头。
“行行行!”我怕再说下去小伙真要崩溃了,“当初发生在新月秘境里的事情对吧?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快说啊!”他大吼起来,“我也是最近才偶然碰到和那时候有关的一点真实消息,根本不是长老会对外说的‘地移变动’对不对?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不简单。和玫拉有关是不是?当初你是因为她才在那里的。这是近几年王国内发生最大最隐秘的事情了……我受不了了,你快救救我吧!”
“真有这么严重?”我看着几乎都要朝我跪拜下的他,突然想到,“那这样吧,今年小希的生日你给他准备一份前所未有的大礼,我就做一回知心姐姐,帮你解除心病!”
“你丧心病狂啊!”他一下就蹦了起来,“哪有人年年过生日的?!你还每次都怂恿小希朝我要礼物,我又不是富二代……我爸不给我钱的啊!”
“就这么说定了,爱听不听。”
“快讲啊!!”
……
奥布芮夫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情况竟会这么急转直下的朝她所预期的反方向而去。就连一向稳重如山的卡冈大人也微变了脸色,严峻的眉宇间如有阴风,将惊呆了的奥布芮夫人拉到自己身后。
空气中藏着利刃,黢黑的风肆虐而起,直冲上比墨还深的乌云,更狂暴的朝四面扩散,卷起飞沙走石,近处几株较细的小树直接被拦腰折断。
在卡冈大人身前,有一道深褐色的能量光芒凝聚,就像拔地而起的一堵土墙,很有安全感的挡住了前方刮来的厉风。夹杂着黑暗气息的风呼啸肆虐,打在我脸上就像有无数的小石子一样,刺刺的生疼。
“情况……好像不太对呀?”胖六长老举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同时也把他的胖身体挪到了我的前面,随风模糊的声音有些艰难,不过倒没多少慌乱。
我接受他的好意,不客气的背身躲到了他后面,他这个又宽又厚的人体护盾丝毫不比那边的“土墙”差。我一边用手指安抚着被毯子裹紧了的小玫里,一边淡淡应道:“我没瞎,能看得见了!”
“她刚才洒了什么?”他问。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肯定不是好东西,一转眼就将整个阵法都改变了……她之前说的没错,这种阵法就是用来借助天地之力的。我不知道原本的阵到底是什么效用,但现在看来,新月秘境的能量正在被汲取,或者说,正在被抢夺更为贴切。”
我看了眼奥布芮夫人的方向,她听到我的话也正望着我,苍白的脸色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可能,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如果您原本打算洗涤她的灵魂,净化她的黑暗,那看来她根本就没有领情。她从就没想过要妥协,除非遭遇到严重打击被彻底击败。玫拉,是那种只要还有力气就算倒在地上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翻盘的人。”我都有些意外自己对她的了解程度了,看向那升入半空的身影,被撑裂的衣服有些难以蔽体的挂在她身上,她表现得很安静,但周围的一切变化无不代表着她如暴风雨般的变化。
“她依旧没放下那颗心。”卡冈大人沉沉的开了口,略显复杂看了眼身后的奥布芮夫人,“我们都把事情想简单了……她在夺取能量恢复自身,虽然这力量不至邪恶无解,但一旦让她完成,不但会毁了大半个新月秘境,她也……再无回头之路了。”
奥布芮夫人显然很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死死注视着那边,手掌则是难以自控的揪紧了卡冈大人的衣袍。
不过他们都没有行动,因为同一时间,“唰唰”好几声,以风大长老为首的好几道身影落在了附近。他们无不面色严峻,但都没有说话,互相对视了几眼,便井然有序的以玫拉为中心分散开来。
“不……”奥布芮夫人目睹着他们的动作,伸出手想要说什么,却也只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痛苦的咬着唇忍下了后面的话。
她这幅神态是我不曾见过的,但她的心情,我却好像能够明白了。
玫拉以平静的姿态停在那里,身体里好像有无数道幽紫色的闪电乱窜,闪烁着诡秘又危险的光。她脸上依旧没有张狂或桀骜的笑,面无表情的扫视着下方众人,仅在掠过卡冈大人和奥布芮夫人时有了半分停顿。
她看上去如水般安稳,但四周气场却毫不客气,下方相应对的能量也开始急剧汇集。谁都知道这是****前的平静。
“这不是一场该进行的对决。”六长老一边紧紧注视着,一边低声对我说,“不论哪边获胜,损失都是难以弥补的。现在的玫拉或许能与这么多长老一战,但她应该不会在新月秘境刚被侵毁的怒头上,再与这群老家伙硬碰硬。她会找机会脱身,一旦离开,就真的可以重新策划一切肆无忌惮的事了。”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会站在玫拉的角度考虑问题,有些疑惑的问他:“你怎么这么说?你不应该也去帮忙的吗?”
“你清楚我话中的关键没有!?”他一愣,随即气愤的咬牙道。
“我知道。”我等待着时间。
“那你还不做些什么?再等下去就真要打起来啦。”他不解。
“我当时给你的,你安置好了没有?”我突然问他,他点点头,我就更不急了,说,“那就再等等。”
针锋与麦芒即将触破中间那层薄纸时,大地震了震。
不是之前的那种颤动,而是整个地面明显的起伏,像是下面有一只被吵醒的大乌龟,除了半空中的玫拉,地上所有人都站不稳的打着踉跄。
玫拉也很意外的一怔,然后她发现这貌似是一个绝佳机会,就要动手,可是,千条万条的树枝藤蔓忽然从地里破土而出,疯狂上窜!眨眼间,似是时间被调快了无数倍,一棵遒劲的大树从无到有生长,理所当然的立在了那里。
不过这棵树大部分都还是粗糙的枝干,曲曲绕绕扭在一起。最上头,玫拉似有万道锁链缠身,被牢牢困在了有力的枝蔓间。仔细看,最里的一层枝干有些特殊,是刚才同一时间,直接从玫拉的皮肤表面长出来的。她错愕不已。
……
“然后呢?接着说呀!”风林眼巴巴的看着我,一脸投入。
我却适时的从故事里脱离出来,瞄他一眼:“讲完了,之后的事你猜不到么?”
风林愣愣的眨眨眼睛,想了想,说:“后来,玫拉又缩回了小的模样,被隔离安置了十几年,不再有什么动静……”
“没错。她不仅没吸到半点新月秘境的能量,反倒因为接连动用限制术法把自己身体伤得够呛,不休养个好几年不能下床吧?没人来找我给她看看,我也就没刻意去关注她,不论奥布芮夫人还是女王陛下能处理好的。”
“她为什么没成功?”他还是有些不解。
“因为有人抢先一步了呀!”我拍拍他的肩膀。
“木头!?”他惊疑的喊了一声。
小木头“咻”的一声从我口袋里冒出头来,明明前一刻还睡意惺忪的眼睛顿时瞪得贼亮,四下寻找着什么。
我无奈的敲敲他的木鱼脑袋:“没叫你吃饭呢,激动什么?”除了有糖吃,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吸引到这个懒惰的木头了。
“唉,那时候你从地里站出来的样子多么高大,多么威猛,惊得一群老头退了好几步呢……早知道就不把所有能量都还回去了,我还可以坐在你的肩头,让你载着我。”我盯着这个懒懒的小东西,难以再把他和当时那个大树人联系起来。朝若有所思的风林摆摆手,转身离开。
“阵眼。”风林在后面突然又喊道,“你……他是怎么知道位置的?”
“因为他去过呀!”我头也不回的说。
当时奥布芮夫人看着突然冒出的大树人自然也是吓了一跳,但之后,树人憨憨的蹲在我身前重新变回了小小的木头,她的眼神就更古怪了一些,看着我欲言又止,带着歉意与为难。
我不会等待什么道歉,实际上我已经把这事当一个小插曲让它过去了,所以没有跟风林或其他人提起。呆呆的小木头应该也不会记仇的吧?
当然,还有一个人,他事后一直急切的跟着奥布芮夫人和卡冈大人,向他们重复的说自己不是故意要调查他们的,实在是因为……事出有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