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哭泣着离开了,在这场战争里,北方是赢家。可是北方却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坐在离我大概有五米远的一棵香樟树下抽着烟,在思考些什么。
我付了帐来到北方身边,薇薇和北方都是我的好朋友,面对她们的争吵我无法说谁对谁错,所以既无法替谁出头,也无法责怪谁。
沉默了许久,北方掐灭手中的烟蒂,她抬头望着我。说,南方,或许薇薇说的是对的。你们本来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是我打破了你们之间的平静,她对我心存芥蒂也并不无道理。我并不怪她,也不讨厌她,只是我们两个是真的不对盘而已。所以,南方,你别难过了。
我坐到北方身边,有些费力的用手臂环住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温暖的太阳味道,我开始自责。北方没有错,薇薇不了解她,没经历过她的一切,不该那样否定她。
薇薇也没有错,她有自己的骄傲,坚信生活的美好,不允许别人成为她人生的污点。这不就是七年前的林南方吗?
我想,薇薇应该也需要个七年,或许更久的时间来明白现实的淡薄和人情的冷漠。只是我不知道看清这一切后的薇薇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热血,积极;还是想北方一样用青春在红尘里打滚儿,在夹缝里求生存,过着简单而心酸的生活?
如果非要说谁对谁错的话,我想那应该是我。我当初因为北方而忽略了薇薇,薇薇又是个极会掩藏心事的人,心里有什么不平衡也不会表达。导致她认为是北方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对北方一直有偏见。
南方,你害怕吗?北方突然这样问我。
害怕?我看着北方模糊的侧脸有些恍惚,时光突然流转,带我们回到七年前。
七年前,也就是初二的上学期,也就是我和北方在秦奕歌的事之后又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在大家都以为我会被北方带坏,我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和北方都不会变成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坏小孩。
初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北方的名字出乎众人意料的出现在了光荣榜上林南方的后面。
当校长带着怀疑的目光把奖状递到北方手里的时候,北方牵起旁边的我就朝小礼堂外面跑去。我以为北方是要拉着我去庆祝,可是她却把我丢上了去杭州的火车。
十四岁的北方带着十三岁的我踏上了回老家的征程。坐在轰隆隆的火车上,北方把那张奖状小心翼翼的对折后放进胸口处的口袋里。她折奖状的时候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撕破了那张黄灿灿的代表着荣誉的纸。
那个时候北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说,南方,你害怕吗?
是的,我害怕,从来没离开过青岛的我,跟着这个同样身为孩子的北方出远门,我是害怕的。
南方,你别怕,有我呢,我什么都不怕。
北方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宽慰我似的拍着我的肩膀说。
可是北方,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么?
我当时是那么以为的。
北方带我去了她的老家,杭州一个破落的村庄。
我们下火车的时候才发现杭州竟然下了大雪,我北方从拖拉机上下车的时候大雪已经封住了去北方家的小路。我们只有在脚踝深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我看着眼前景色萧条的村庄,又环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这个村子有几户人家,其他完全可以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来形容。
我才确定这的确是北方要带我来的地方,我当时甚至有这样一种想法:北方把我带这儿来会不会是跟人贩子接头的,她是不是准备把我卖给某户人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
凭我得天独厚的路痴天赋,我是绝对跑不了的,那我岂不是就玩完了?
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开始忐忑起来,北方在前边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听见。
北方并没有直接带我去她家,而是把我带到了村子后边田野里一个盖了积雪和杂草的坟头。她在我面前背对着我蹲着,从怀里掏出那张奖状小心翼翼地在坟前铺好。
我走到北方的一侧,想看清她的情绪,她深深地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有些凌乱。
我只看到雪花落在奖状上宋北方的名字上,北方的眼泪也落在上面,然后她开始抽抽搭搭的小声哭起来。她边哭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平时抽烟用的打火机,用手挡着寒风打出火来,企图点燃那张奖状。
我不知道北方为什么要那么做,只是看她试了几次,打火机微弱的火苗都被风雪掩埋之后。我主动蹲下来拉开羽绒袄的拉链围着两边的寒风,那张被北方当做至宝的奖状就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