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你下来吧,南方在这儿呢,南方在这儿呢,你还要去哪里找她?
齐鲁把我撸到他面前,指着我对北方大喊。他的泪落在我的脸颊上,冰凉刺骨,却又滚烫似火。
北方突然朝我看过来,凌厉的眼神让我一惊,打了个寒颤。
不,不,她不是南方,她不是南方,她不是南方!北方的情绪更激动了,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尖叫。南方不是这样的,你叫她跟我说话,你叫她跟我说话,南方的声音可好听了……
我有些发怔的看向齐鲁,北方怎么会不认识我了?她忘记我是哑巴了么……
北方,你看清楚,她是南方,林南方!你忘记了吗?南方失去声音了,她不能说话了,所以你才会保护她。北方,你下来,南方不能说话了,她还需要你的保护……
不,我谁也保护不了,我谁也保护不了……齐鲁,怎么办,怎么办,我的人生全黑了,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北方说着眼泪簌簌的落下来,我和薇薇只能是默然。
就在北方发怔的时候,齐鲁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给拦腰抱了下来。再镇定剂的作用下,北方安静了下来,疲惫不堪的躺在病床上,面如死灰。
可是,医生带给我们的消息,把齐鲁对我的怨恨推到了最高点,北方被初步诊断为抑郁症。
齐鲁心疼的拢着北方散乱的发丝,生生的压下哭腔对我说,南方,你放过北方,放过我们吧!
我被他没来由的一问,有些发懵了。
齐鲁,你在说什么?薇薇问他。
他顿了顿,转过身来,猩红着眼睛看着我,说,林南方,算我求求你,别再折磨北方了,别再折磨我了!这些年,还不够吗?
随即,他又接着补充道,南方,你总是问我们为什么对你那么好是吗?那我就把答案告诉你。我想你是对的,我们对你好,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对你好,是因为北方对你好,北方对你好,是因为她觉得欠了你的。
欠?薇薇讶异。
南方,你该记得你是怎么失去自己的声音的吧?
齐鲁的话触及了我心头那块鲜血淋漓的伤,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事到如今,我仍清楚的记得,我站在厨房的门边,看着爸爸带回来的那个漂亮姐姐帮我们煮饭。
那时候我刚学了一篇童话故事,于是我就自以为得意的用上了,狠狠的甩下一句——鸠占鹊巢!
那个姐姐眼神一洌,大眼睛骨碌碌的从锅里转到我身上,又从我身上转到锅里。锅底那两勺原本要用来炒菜的热油,成为她惩治我最好的工具。
母亲病倒在房里不能出来,父亲去小卖部买酱油去了,知了在书上乐此不疲的聒噪个没完。那个狠得发毒的女人把我按在地上,硬生生的把油倒进了我的喉咙里。
多年以后的多年以后,我始终不明白,一个人的心到底要多狠,才能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手。
而我,从此再不是班里最会唱歌的小孩,因为我连话也不能说。
同学们嘲笑我是怪物,是异类,他们玩奥特曼打小怪兽,他们是奥特曼,我似乎就理所应当的扮演了小怪兽。
就在我还在回忆不能自拔的时候,齐鲁接着说,那个把油倒进你喉咙里的女人,就是北方的妈妈。你被按在地上不能反抗的时候,她就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
幻觉?不是幻觉?
我被那个女人按到在地上的时候,眼角瞥到大门外,竟然看到了那个在药店门口叫我南方的女孩。我当时以为是幻觉,可是齐鲁却告诉我,那时候,站在门外的是北方。
那么,也就是说,北方就是我遇到的那个天使,同时也是夺走我家庭和声音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北方的妈妈后来带走了你的爸爸,你妈妈后来病逝,你沦为哑巴孤儿。在青岛和你重逢那时,北方就发誓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伤害。她认为你所失去的一切,都是她妈妈的责任,她要替她妈妈赎罪。
可是南方,北方当时也很小,她吃的苦一点儿也不比你少。就算她真的欠了你些什么,那么这九年,也该还完了吧?北方不在的那六年里,我之所以没有离开你,是她拜托我,她说她不能让你无依无靠,她欠你太多了。
齐鲁说着,用手支住头,别过脸去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