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我隐约听到北方和齐鲁在小声说些什么,极其平静的语调却充满了火药味。虽然有些好奇,但近来嗜睡的我也只是懵然睡去。
第二天北方和齐鲁说要去找工作,我和薇薇回了医院。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工作,不想让他们替我受累,但我除了默然接受也别无他法。
北方的工作地点依旧是各个夜场,她每天白天在医院陪着我,只上晚上一个班。我虽然不想让她再回到那种地方,但想想她也平安无事的待了这么些年,早就混熟了,比到一个新地方遭人白眼好得多,何况还有齐鲁跟着她,我也稍稍放了心。为了尽快的存到钱,齐鲁也回到了以前的酒店继续做他的大堂经理。就在我以为日子会慢慢熬过的时候,我却听到了齐鲁和北方的争吵。
医院洗手间转角处的楼梯间,他们两个人很激烈的争吵声传来,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站在转角边好奇的看着他们。不是我想偷听他们的私事,而是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想过齐鲁有一天会和北方吵架。
北方,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总是以为自己是上帝,对所有人的事都大包大揽,一人独担。你真的是南方的姐姐吗?你不是,既然对她只是愧疚,你不必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吧?
齐鲁的语气无奈中又夹杂着心疼,北方挑着眉斜睨他,齐鲁,我承认在起初,我对南方好是因为愧疚难安。但是这么些年过来了,我们和南方之间就只剩下愧疚吗?她是我们比亲人还亲的人,她就要死了,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我们的亲人,可是你为什么总是想挽回些无力回天的事呢?除了南方,你的世界里就什么也不剩了吗?我们不是没为她努力过,但是帮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面对齐鲁的质问,北方是想反驳的,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最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靠在齐鲁的肩头,说,齐鲁,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
还好,他们的争吵没有像我所预想的那样朝下继续恶化,我都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了。看到北方的妥协,我微微地松了口气。
可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往后的一个月里,北方和齐鲁开始争吵,无缘无故的争吵,吵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从刚开始背着我吵到最后当着我的面吵,有时候只是为了面包上是该抹甜酱还是果酱,不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是脸红脖子粗的吵架。
我知道,这一切看似无关我的理由,都不是他们吵架的真正原因。他们是因为我才吵架,但我确乎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因为我吵架,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就在我不知道他们最终会以什么方式收场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的场面就失控了。
北方和齐鲁回到瓷烟的第三个月的第一天,齐鲁突然在上班时间出现在了我的病房,这让我有些喜出望外。他穿着厚厚的羽绒袄,像一只偷懒的猫。
齐鲁,你怎么来了?我仰着头用唇语问他。
他咬咬下唇,唇角微微上扬,说,南方,我有件事非要告诉你不可。
我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彩,咧着嘴巴问,什么好事啊?
他说,南方,我喜欢你。
我迟疑地看了齐鲁许久,他喉咙里发出碎汞般的音节,像冰川融化时最先掉下来的那一角,像大雪落下时压断的第一根枝桠,像生了锈的水龙头里流出的第一滴水,像轮船靠岸时海面上传来的第一声汽笛声。
每一个颤音、每一个声调、每一个音节都落在我的心上,掷地有声。
窗外十一月的天突然在此刻飘起雪花来,寒风扫过枯树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音,让我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南方,我喜欢你。
齐鲁见我没反应,一字一句地又在我耳边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