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韵偷偷摸摸回到魍魉局,换上白衣,变出一卷竹简抱在怀中,这样走在路上,从背影来看别人也认不出是谁。
他轻咳两声,微微垂首走进魍魉局,很意外一路上没有见到人,傅韵站在龙梯上抬头仰望龙头处,师兄的办事处大门紧闭,再看其他每一层的环形走廊上也没有几个人,即使有,也是师兄身边的面孔。
傅韵去了三层的案审门,沿着走廊向前,木色大门微微敞开,傅韵刚伸出手碰到门,头顶之上刻有“案审门”三个大字的牌匾忽然掉下来,傅韵侧身险险躲过,赶紧伸手抱住牌匾搂在怀中,以免弄出声响招来是非。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放心走进去。还没走出三步,傅韵就被头顶的蜘蛛网缠住,他“呸”了几口,胡乱扯掉粘在头发上的蜘蛛网,傅韵最害怕虫子,特别是很多脚的那一种。
他再三检查身上没有蜘蛛在爬行,便朝里走,走过扇形拱门,入目皆是一片狼藉,桌案上的堆放的案集册全都散落在地,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
指腹摸过桌案,留下一道灰痕。傅韵望着周围荒废的景象,陷入深思……
师兄已经坐上他想要的位置,为何还不肯放过案审门的兄弟,他是不是要得太多了些?而且,傅韵转过身,望向窗边浮降平时的位置,那里也已经空了。
浮降不是说师兄对他没有戒心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韵向左继续走,绘着四季风景的屏风后,是一片偌大的书阁,书架之上放着一排排的书案,其中都是记录的一些魍魉局曾经处理的妖怪事件。
这里倒是没有被破坏,傅韵垂首,目光扫过一列列的书架,走到正中央,一束光线投射下来,脚下有一圆形转盘,启动旁边的按钮,可以升降。傅韵抬手,摁下身边的丹顶鹤青铜像的丹顶,转盘之下的开关启动,圆盘向上升起,傅韵握紧手中的长笛。
书架的顶层有一处机关,里面放着案审门的印章。
关于这个印章,说来话长。师兄未即任之前,魍魉局实行的都是权而分制,故而在一些紧急的情况下,案审门可以直接越过上层下达命令,故而有了此印章。之所以有这样的权利,是因能进案审门的仙者、神者都是经过调查,层层筛选留下的,背景干净,并且忠于职守。
可以说,洛白长老手下无弱兵,更无叛徒,陌离局主在位之时,魍魉局一派祥和,妖界也是。案审门自魍魉局设立以来,就没有收到过像今日这般的打压。多年以来,这个印章动用次数不曾超过三次。
这个印章的作用不止是处理突发事件,还有一个更为吸引人的作用就是……
和局主印章放在一起就可以更改魍魉局局规!
圆盘忽然停下,傅韵收回思绪,转动眼睛看向放置印章的地方。
只有案审门上层的人才会知道印章放置的地方,傅韵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员,后来因为其他的原因,离开了案审门,作为散员呆在魍魉局任由调遣。
他取出别欢,笛口对着放着印章方盒的方向,长笛浮在空中。傅韵的指尖轻轻点上笛尾,默念暗号,睁开眼,一丝光从笛口飞出。
“可千万别换了暗号……”别欢重新躺回他的手上,傅韵紧盯着那簇光,在方盒外旋转,始终都没有打开盒子。
“傅韵师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师兄说一声!”一道熟悉的洪亮的声音响彻书阁,傅韵又听见机关启动的声音,脚下的圆盘忽然猛地下降,傅韵晃悠了一下稳定住身形,金师兄走出来,望着他,勾唇笑,笑里藏刀,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在傅韵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圆盘落回地面,傅韵立定遥望着师兄,轻扬嘴角:“师兄别来无恙,比起从前,更是意气风发了!”
“哈哈哈!”金师兄虚伪的笑了几声,“师弟在找什么?可要师兄帮帮你。”
傅韵道:“不用劳烦师兄了,既然没找到,想必是与我无缘。”
金师兄道:“林砚呢?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啊?魍魉局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林砚整日流连人界,成何体统?”
傅韵单手负于后,道:“陌离局主曾许他的自由,我想不用和魍魉局报备的。”
“陌离局主?哪个陌离?又是哪里的局主?”金师兄脸色陡变。
傅韵望着他,明白多说无益,遂道:“现任局主是您。”
金师兄本就是个老狐狸,傅韵庆幸自己提前看透他的真面目,原来他从前一直都戴着一层伪善的面具。他还暂理魍魉局事务之时,傅韵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很是“受用”,如今金师兄彻底得到权利,也清楚傅韵对他也不是真心忠心,也就懒得再同他玩虚的。
“呵,你知道就好。”金师兄冷哼道:“林砚在人界一直跟着他的女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想在人界掀起什么风浪来?竟做了云国的占星师,实在是可笑!”
傅韵心底压着一口怒气,但依旧装的冷静,只是悄然捏紧别欢。“那女子不过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怎劳烦师兄费心……”
“傅韵,你少和我耍花招!”金师兄动怒!
一股气浪在书阁内横冲直撞,耳边的碎发被风扬起,傅韵缓缓一笑,道:“怎敢?”
金师兄收起灵力,周围趋于安静,几册厚书从书架上“啪嗒”掉落。
“好浓的妖气……”傅韵蹙眉,这妖气似乎是从师兄的灵力里流窜出来的。他立刻盯着金师兄,但见他手上凭空生出黑纹,妖气更加浓了。
傅韵紧张退后一步,突然明白太多事!
抚州的妖灾,他一直就在想,小小地妖就算想趁鸿城不在之时一统南方,就算借着赤叶桃树的邪立增长修为,也不会做到真正的强大,因为在这之上,有着实力更为强劲的妖怪,地妖之所以如此猖狂,背后铁定是有一个拥有强大背景的人在撑腰。
傅韵猜测过许多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和魍魉局扯上关系!
“解决完你,我就要了林砚的命!除了你们和案审门,我才会真正的高枕无忧!”
金师兄飞身扑向傅韵,傅韵旋身绕到他背后,吹响别欢,周身起了一白色屏障,金师兄回过头,双瞳已然变成血红色。
傅韵望着那眼睛,莫名心慌的厉害,他匆忙低下头专心吹着曲子。
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和金师兄抵抗,尽管二人同为鉴开顶阶,可是明显金师兄修炼的旁门仙法比他高出太多,再加上他吃了妖怪,吸收了妖力,与自身修为合二为一,如今快以成魔。
金师兄看来为了杀掉他,直接用了最起码八成的功力,那撞在屏障之上的灵力,一点点吞噬了他的灵力,还反噬了傅韵。
傅韵步步后退,嘴角溢出血丝,吹出的音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挡在周身的屏障越来越淡,傅韵蓦地跪到在地,别欢从指尖掉落……
他艰难的伸出手去拿长笛,一道黑光击中他的胸膛,傅韵飞出好远,撞到丹顶鹤铜像之上,鹤嘴在他的后背上划开一个大口子,傅韵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指尖动了动,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别欢之上。
“这是我为你做的笛子,你不许丟,知道吗?”耳畔有道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傅韵知道这仅是他的幻听罢了,也许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恍惚间,起了一阵大风,书阁忽然暗了,傅韵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看见门口的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黑影,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