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菠萝山顶给直升机轰炸了一整晚,顾得了头顾不得脚,根本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大武说没人认识我,腿也快,叫我下山报个信儿,免得姐姐着急。
下山就一路小跑,到大根哥宿舍门口。
保安听说了咱哥仨的事儿,叫我赶紧上去给大根报个信儿下来走人,碰到上班人多就麻烦了。
大根哥见到我,问了几句,来不及洗脸,就带我下来去早餐店买了一大堆包子、馒头还有水,催我上山。
嘱咐明早再下来,直接到这家早餐店等他,别瞎跑,晚点跟小荷通个气儿,姐姐租房子哪里他会去处理好。
带着一大包吃喝,我顺原路悄悄回到山顶。
见到大武小武,哥仨爬到一处没有菠萝园的山坳,在几棵大榕树下安顿下来,尽量不给人发现。
轮流睡觉,一个人值班放哨。白天还没啥,到了晚上,蚊子多得要命。要真是轰炸机炸死算球,这咬得真是难受!
我们就直接躺石板上,不脱衣服,用被子捂着头熬一夜。
天麻麻亮,我照样下山去到早餐店,大根哥跟小荷已经在等我。
“志华姐已经把房子退了,房东阿姨也是当地人,还把治安仔骂一通。”
“强子,你几个一定注意安全,三个人抓进去,挨打是小事儿,还真没钱赎你几个回来!”
接过小荷手里的包子馒头、烟和一壶水,小心翼翼回到山顶。
感觉今天特别热,黄昏时分,天开始阴沉下来,要下暴雨的前奏。
我们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怕做落汤鸡。
一直熬到天将黑,大武硬着头皮走进当地人的小墓室。
全水泥结构,一般都建在山上干燥的石板上,不到三平米的小单间,勉强一人高,里面存放几个坛子,瓷坛里面都是逝世老人的身骨。
当地人的丧葬风俗,人死后用茅草席子卷起来直接埋土里,过几年挖出来拣骨头装坛,统一存放在墓室。
傍晚七点过,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突然一声炸雷响彻天空,粗大的雨点瞬间不由分说地砸了下来。
不一会儿功夫,漫山遍野笼罩在漆黑的雨雾中。
哥仨都默默站在墓室门口,每人手里夹一根烟,时不时来一口,主要是驱赶蚊子。
这些天来,只有这个时刻我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伴随着雨点的声响哥仨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我跟大武谈论着今后打工的种种设想,越说越兴奋,牛皮越吹越大。
小武却突然哭了起来,说想爸妈了,想回家,越哭越伤心。
开始还劝他,大老远出来,毛都没挣到一根,就这样回去不嫌丢人哪!不混出个人模狗样儿,我绝不回家!
我从小到大,沉默寡言,在村子里很少跟小伙伴儿打闹。
在学校,读课文大多都是默读,喜怒不形于色。
小学到高中,每每在全班同学瞅着一堆作业犯愁的时候,我已经交作业本去拍篮球了。
高一全校秋季运动会,800米中长跑我全校第二。
跑第二圈快终点,我斜眼一看跟我并排跑的是陈校长的儿子,也是我篮球场上的好友陈正,。终点两米多的距离,我突然大鹏展翅腾空飞跃。
当我落下的那一刻,几千人的惊叫声、口哨声、掌声久久才平息。
陈正先我跨过终点线,名列第一。
小荷同学问我怎么跑着跑着还会飞,我就恼火,得了吧,会飞还没跑第一。
后来体育总教师郭老师逼问,说早看出我单手投球的姿势很特别,是不是从小练过。
实话实说,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家里来个大哥的朋友,跑江湖的,小曾哥,河南开封人,年纪轻轻的会算命、看相,有次临走时给我留一本《少林鹰爪功入门》。
已经很旧了,说我身长胳膊长,只是体质太差,骨瘦如柴,反复交代好好练习,把体质练好,不然活不长,很可能过不了本命年,也就是十二岁。
小时候最信命,算命先生说的话,能不听嘛!没吓死就赶紧练功夫。
打那时候起,早上天不亮起床跑到后山坡练功,晚上睡觉前复习,很少间断。
到初二的时候,我四指并拢,最后一个关节可以自由弯曲。从山坡上狂奔下来,两三米的落差从没犹豫过,脚尖一点即落。
从下往上跑,一米多的高度可以轻松跃起。
只是性格内向,除了学习外,我从不争强好胜,甚至与人无争。
不管小武咋嚎,我和大武自顾自地站墓室门大口大口地抽烟。
突然门口出现两个身影,顶着一块木板要进来躲雨。
大武让他们进来,也是俩小伙子。
说看见门口有人抽烟,还听见有人哭,才大着胆子跑过来。
一天没吃饭了,我拿剩下的馒头给他们吃。
五个人实在太挤,就把几个坛子搬出去放门口摆好,哥几个半躺半坐到天亮。
雨时下时停,没有雨伞、没有雨衣,我也没有胆量下山。
一直到小晌午,天空露白,准备下山弄吃的。
湖南的哥俩掏15块钱给我,叫带瓶酒、一包花生回来。
下山后转弯抹角到大根哥宿舍,门卫叫我赶紧进来。
早上已经买了包子馒头,就放在门卫室。听说还有两个伙计,门卫大哥跑去买了两包饼干、一包花生、两瓶小桥。然后叫了一台摩托车,送我到山脚下。
回到墓室,大武用水壶灌了一壶水,把墓室里的小茶杯洗一洗,哥几个当酒杯。
包子、馒头、花生、饼干,够丰富了。
整个下午,雨一直下,哥儿几个一直喝,两瓶42°的小桥干完天就黑了。
湖南哥俩堂兄弟,我们叫大刘小刘。大刘在老家采石场干过,跟工头打一架就跑出来了,胆子贼大。
刚开始老乡还管他,时间长了,谁也拖不起。幸亏出走时身上多带了钱,后来哥俩就上山自己照顾自己。
迷迷糊糊睡到下半夜,雨停了,大刘推醒我和大武。
“强子身手好,跟我一起下山弄点吃的。大武记着,天亮我俩没回来就赶紧换地方。”
大武问我怕不怕,不然他去。
“怕个球啊,大不了就跑呗,包括摩托车,没啥追得上兄弟我!”
就这样,跟着大刘摸到河边一家猪脚饭大排档,厨房的后窗户是钢筋木框,大刘指着钢筋棍给我使个眼色。
钢筋很细,还没小拇指粗,稍一使劲扳弯三根,扯下来,大刘很麻利爬进去。
一会儿工夫递出一口沉甸甸的钢精锅,然后是一个蛇皮袋。
等大刘出来,我端锅,大刘背袋子,急忙急火往山上赶。
天蒙蒙亮的时候,又开始下大雨。
大刘很兴奋,好了,雨水一冲,万事大吉!
喊哥几个开始吃早餐,卤猪脚、猪大肠,猪耳朵,猪头皮,鸡腿,还有一只半卤水鸭。
钢精锅里还有热气儿。几瓶五加白,几瓶珠江啤酒,还有一块肥皂。
大刘拿下锅盖当盘子开始切肉,哥几个边吃边喝,甭提多开心,尼玛堪比梁山好汉!
还乘着酒劲儿,俺干脆脱光衣服站雨中洗个澡。
虽然只有肥皂,也把衣服洗了,换身干净衣服,感觉自己并没有那么糟。
天气晴朗,山上人来人往,我们早没在墓室住了,坛子恢复原位。
在一棵很茂密的榕树下搭起一个草棚,不走近根本看不出来有人住。
平湖乡的后山,山那边就是东莞雁田工业区,很大,里面全是香港、台湾工厂。
路边清一色的大排档,后来大刘带我和大武一起,隔三差五下去光顾。
吃喝暂时解决了,只是这工作,啥时候才有着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