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几支梅,
点点雪花飘。
爆竹除旧岁,
春光无限好。
鞭炮从午夜开始炸响,此起彼落,就没消停过。
好不容易睡一觉,天还没亮就又来了。
哎,大初一的,人就是勤快呀!躺床上问雷姐她们村里有没有抢头水的习惯。
不晓得啥叫抢头水。
“我们村里只有我们家老三和家后面的四起两个人抢头水。
小时候到了午夜十二点,二哥放炮,老三赶紧出去挑一担水回来倒水缸里,绝对是头水。
四起天不亮四五点爬起来去挑水,以为是初一第一桶水,是头水。
俺老娘告诉他妈,我们老三放炮就去挑了水,那才是头水。
老人家们说天没亮就不是初一,不算数。
第二年,二哥一放炮,老三到水井边,放一只木桶在井里,然后另一只木桶和扁担藏在地头我们家菜园子里,再回家睡觉。
早上天麻麻亮起来去挑水,看井边洒的有水,晓得已经有人来挑水了。也不管那么多,把井里的桶打满钩起来,再打一桶挑回家。
四起的妈说他们今年抢了头水,谁抢头水谁家发大财。
俺老娘说咱家的水桶一只在井里搁着,挑没挑都是俺家的头水。”
“现在老三还抢头水不啦?我估计现在都不信这个了吧?”
“小时候争来争去的纯碎感觉好玩。老三都说想在院子里打口水井,丢个水泵井里,通上电,夏天天干可以抽水上来洗澡,浇浇花和树。即使母亲一个人在家,饮用水也方便,不用跑那么远去挑。”
“这是好事儿,初二回去问问打井多少钱,我们出,本身我们就没在家给老奶奶挑过水吃。”
“不睡了,上楼顶放炮。左右街坊炸半宿了都,也该哥热闹热闹!”
起床洗把脸披挂整齐,点一支枣阳烟,感觉现在的枣阳香烟好抽多了。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家也种五六亩烟叶,二哥是烟叶技术员,忙不过来跑学校喊我回家帮忙除草,捉虫。整个暑假都是在摘烟叶,烤烟叶,捆烟叶。后来价格不好才没种。
楼顶有现成的竹竿棍子,去年都是老爸上来放的。
鞭炮拆开挂棍子头上,烟头一点赶紧伸到外面让它炸,快炸完的时候,我双手往上一挑,剩下的一截甩到半空中继续炸,那才叫响。
又点一支烟,在楼顶走走,昨晚又下了雪,风一吹,房门上都是雪,铁门虽然刷了油漆,但上面没人住,时间长了也会生锈。
下去二楼拿扫帚,铁锹,门口的雪扫一扫,铲一铲,打扫干净。
感觉楼顶的房屋设计有缺陷,为啥没做大屋檐呢,每间多一块楼板就OK了,这样下雨也不会淋湿房门。明天回家问一下老三咋弄。
二位领导叽叽喳喳地上来了,见哥望着房门发呆。
“当家的,新年快乐!大冷天的,待了半天,楼顶找灵感哪?”
“四奶奶吉祥!刚才鞭炮炸得响吧?”
扔掉烟头,两个白白嫩嫩的脸蛋儿一边咬一口。
“咋又抽烟,以后再不准抽烟!”
“回二位夫人,小四正在找灵感呢,没见毛爷爷一边抽烟一边《沁园春-雪》吗?”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哥,来一首回家给老爸看看,老妈在煮饺子呢。”
“望东山素裹,银装皑皑,暗香疏籁。炊烟缭绕韭菜味,谁家饺子锅开?廊角冰棱,晶莹剔白,初尝伤牙未。良辰美景,小楼双骄绝代。
我自大鹏展翅,一鹤冲天,逍遥天涯客。怎奈红尘纤脉,一片冰心付东阿。前推后拥,更上楼兰,陡见红云彩。江山如画,蛟龙遨游碧海。”
回到学校家里,妈妈锅里水已经烧开了,就等我们下饺子。
“祝爸妈身体健康、新年快乐!”
爸爸还派三个大红包。然后把哥楼顶的大作拿给老爸嘚瑟。
“哟呵,还有点《念奴娇》的韵律,押不押韵爸不清楚啊,字里行间体现了年轻人的青春抱负,‘江山如画,蛟龙遨游碧海’,年轻人只在八方,结尾很棒!这点爸很欣赏,强子的语文功课一直都很好,还没丢,很难得啊!”
初一吃饺子,头一遭。
爸爸交代,中午回老家在叔叔家吃饭,等会儿小叔来接我们。
“要开车,小心别给叔叔们搞醉了,晚饭在小姨家吃,不开车了可以陪姨夫多喝点。”
吃完饺子,把零食、水果、瓜子都摆桌子上,泡一壶茶,坐下来看电视。
爸爸还在欣赏《念奴娇》,还轻声给妈妈解释。
小何在我口袋里装十几个红包,全是二十面额的新港币,就是不晓得小孩子会不会当假钱呐!
九点小姨一家就来了,拎了好多东西,看样子中午搁这儿吃饭。
小表弟拿了大姨夫的红包,甭提多开心,问我啥时候去他们家吃饭。
掏一个红包告诉他,晚上去,记得把好吃的都端出来。
给姨夫拜年,发红包我说啥不要,两位外甥女每人一个。
眼看十点了,我说爸操持做午饭吧,小叔来了就在家里吃,姨夫在也热闹。
爸说不急,中午妈妈跟你小姨做饭,现成的菜,也快。
“跟叔叔一起回乡下,你跟小荷是大哥大姐,爷爷奶奶不在了,是代表爸爸回老家走走,堂妹堂弟的认识一下,将来还不是你们去走动。”
十点多点儿,叔叔踩单车来了,给爸爸带了一车子乡下的东西。
爸爸埋怨他不嫌累,从刘升到鹿头一路上坡。
我把叔叔的单车往后车厢一撂就出发,到我们楼下用英语叫雷姐上楼拿一千块装包里。
叔叔说没想到强子开车去老家,不然不带那么多东西,他也早就到了。
“是啊,叔你看我一路下坡多快!”
初一路上很少车,我就走中间,会车才转右边车道。
穿过镇上直走往北,走几公里土路到了老家。
爸爸的三间平楼,前面有一个跟平楼差不多大的院落,窗台上,楼顶上都是茅草。
叔叔说钥匙在屋里,不然可以进去看看。
小荷问屋里不漏吧,叔叔说不漏。
绕着院落转一圈,老婆大人明显不放心,毕竟小朋友在这里出生呀!
我脱下外套给雷姐,纵身一跃手爪直插积雪按住院墙翻过去落在院子里。
屋檐下堆的柴火,果树枝都发霉了。两边窗户扒开看看,屋里木架床还在,房间还好,没漏雨。
出来就容易一些,拿根木棍一荡站上墙头,轻松跳下来,房间里都还好,干干净净。
老婆大人拍拍我身上的尘土,那就走吧。
到叔叔家十二点刚过,四个堂叔站院子里抽烟聊天。
堂屋里的桌子上火锅正在煮,幺妈还有几个堂婶都在灶屋里忙碌。
下车赶紧跟几个叔叔握手,发烟,有些我还不怎么认得。
小荷、雷姐拎些东西放堂屋里,就到灶屋跟幺妈,婶婶打招呼。
堂叔说估计我们一点到,没料到开车回来这么快。
几个弟弟妹妹都围上来强哥荷姐叫个不停,掏一把红包给老婆大人慢慢发。
说不两句喊开饭,上桌我还上把威。
都是叔叔,说啥不能坐,不坐不中,我回老家就是代表老爸。
老婆大人说叔叔客气你就坐呗,幺妈也说强子是第二年回来,下年回来就不叫你坐了。
坐下来叔叔拿出好几瓶白酒,都是湖北牌子货,还有我们枣阳的汉光粮液。
我问幺妈做黄酒没有,想喝黄酒。
幺妈赶紧拿大茶壶舀黄酒烫起来,叔叔非要先喝白酒暖和暖和。
拿汉光粮液,枣阳的小茅台,开两瓶,四个堂叔、幺叔和我,六杯倒了一瓶半,这一杯二两半呐!
十二个凉菜,火锅里羊肉,弟弟妹妹端着碗站起吃,吃啥自己夹。
一盘切香肠放在我面前,几个小家伙都眼巴巴看着,不好意思下筷子。
我端起来倒火锅里,滚一滚,然后俩领导同志挨个夹给他们吃。
幺叔叫再拿两根直接放火锅里煮,熟了捞起来切。
黄酒烫热都满上,开始喝热酒。
叔叔们举杯就要干,请叔叔先干,我一干菜吃不下了。
“三叔,强子还要开车,不能喝多了,就一杯酒,陪着你几个大人多喝点儿。”
幺妈见我不怎么喝酒,不停往碗里夹菜,堆成小山了。
小弟弟们看着哥的小山堆挤眉弄眼,煞是可爱。
酒喝差不多,撤下凉菜,又上一桌子热菜,鸡鸭鱼肉,谁还吃得下。
初一中午饭铁定的饺子,勉强吃五个,乡下的土芹菜肉馅儿,不是一般的香。
下午临走的时候,叫小荷去厨房悄悄给幺妈拿点钱,就说爸爸给弟弟妹妹们上学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