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光的隧道,再把手伸给不知身在何处的你,雪,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喜欢喝酒、读书,写不值钱文章的傻小子吗
一段爱情没有下落
张秀阳
和雪认识的时候,我正在一个偏僻的乡下中学教书。
有一天,在朋友家吃饭,朋友的妹妹英的一位女友,也帮着来回上菜。我平常话很少,但一喝酒就滔滔不绝。那晚,女孩的笑脸一直如秋月般明朗,而我也至少喝下了一斤白酒。骑车回学校时,我的头脑非常清醒,我不知道女孩美妙的笑声为谁而发出,但我却突然发现,美好的东西是可以佐酒的。那女孩就是雪。
几天后,雪和英一起来找我借书看,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看雪的面容。雪的肤色极好,白而且面颊上透出水蜜桃一样的红润。虽然雪是单眼皮,眼睛却很亮。
雪拿走了一套《红楼梦》。这部曹雪芹大师的呕心沥血之作,上午刚刚被一个浅薄而虚荣的女孩还给我。她是供销社的一位营业员,这在当时是一个很吃香的职业。女营业员开始对我挺有兴趣的。书在她那里放了两个月,她约了我两个月。后来她对我彻底失望了。她把书还给我的时候,我问妙玉怎么样,她说:“妙玉,是个丫环吧”从我房间里走出去的女营业员,充满不屑的高傲。
雪来还书的时候,捧着厚厚一摞书和本子,我问,你这是干什么雪歪了一下头,说:“你今后是我的老师了,我的父亲大人关心小女子的未来,让我转到你们学校读书了。”她的一绺刘海溜了下来,我竟产生了替她往上抚抚的想法。
“我是不想再上学了,可父亲大人总觉得体现我们这一代人价值的就是考上大学。”雪说,雪的神情变得忧郁起来。
我转了个话题,跟她谈起了《红楼梦》。雪的眼睛才又活泼起来。她问:“你读到宝玉进了宝二奶奶的房里,你是什么感觉”
“不舒服。”我说。
“宝玉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和黛玉有爱情基础吗”
我注意到,雪说到爱情这两个字,有些不太自然,她毕竟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说实话,那时也才不过二十岁的我,对所谓“爱情”的理解还处于混沌时期,对于雪突兀提出的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怎么回答。
雪说:“我觉得,这样的描写,表现了贾宝玉世俗的一面。宝玉和黛玉是精神的伴侣,宝玉和宝钗是俗世的夫妻。宝玉在灵与肉的矛盾中苦不堪言,最后只好遁入空门。”
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一个少女,对博大精深的《红楼梦》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认识我只能把她归之于天赋和悟性。
那一天,我们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
雪并不在我任教的那个班读书,严格地说她不能算是我的学生。可她课后依然经常到我屋里来,我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想在一个学生面前,还是得讲一点“师道尊严”的。
雪在我们学校上了一个学期的课,临近学期结束时,她忽然来告别,说不上了,她的父亲大人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让她参军了。雪静静地看我,问:“今后你会想起一个女孩子吗”
雪的目光扑朔迷离。
我躲避她的目光,说:“部队是锻炼人的地方,你好好看些书,考上军校,别让家人失望。”
雪埋下头,她说:“我真的不想让你装一副老师的模样。”
雪去了部队。半个月后,雪寄来了第一封信。雪在信上说,为了父亲大人良苦用心,也为了你的“考上军校”这句教导,我得努力。
不久,雪真的考上了军医学校。
雪的信一封封寄来,洋洋洒洒几大张纸写得密密麻麻,每封信都超重。她总埋怨我的信写得短,怪我太“吝啬”了。我就跟她开玩笑:你的信写得长,是因为义务兵寄信不用贴邮票。
雪随即给我寄来了整版邮票。我哭笑不得。
那时,我和雪在信中无话不谈,我们在一种柏拉图式的感情中,渡过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雪曾经小心翼翼地说到爱情,我至今记得她在一封信里,抄录了莎士比亚的几句诗:“我的缪斯怎么会缺少主题既然你呼吸着,你本身是诗的意趣,倾注到我诗中,是这样精妙美丽,不配让凡夫俗子的纸笔来宣叙如果我诗中有几句值得你看,或者念,呵,你得感谢你自己;你自己给了人家创作的灵感。”
她问我这首诗好不好,不知是出于莫名的自尊还是可笑的自卑,我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而那时,几个女孩子开始走进我的生活中,我在她那貌似爱情的氛围中眩晕了。我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雪的友谊。雪给我的信,我回复得越来越不及时,越来越少。当那个口口声声把爱情挂到嘴边的女孩子,如一只断线的风筝飘走的时候,我也和雪失去了联系。雪寄给我的照片,也在一次失窃中被人盗去。
10年了,雪写给我的几十封信,被我现在的爱人装订成一册,整整齐齐放在书柜里。当我的心在滚滚红尘中被击打得千疮百孔,当我无奈地在都市边缘流浪,我会不由自主地翻开那一册旧信笺,我想说:10年了,雪,今天的你还好吗
穿过时光的隧道,再把手伸给不知身在何处的你,雪,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喜欢喝酒、读书,写不值钱文章的傻小子吗
挣扎或静止的状态都无法使自己成为爱情的标本。迟到的醒悟。在冰凉的夜色里,灵魂已无法入睡。
让我的灵魂陪你流泪
蒲影
挣扎或静止的状态都无法使自己成为爱情的标本。迟到的醒悟。在冰凉的夜色里,灵魂已无法入睡。
那是有花朵盛开的春天,我在最繁华的街道上遇见你,你冰雪般的笑容使我在一瞬之间的惊悸中看见昨天的那个梦。一种亲切而疼痛的感觉迅速碾过我的心。那个春天,我清清楚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从此,所以悲凉美丽的时刻在生命里慢慢聚拢。每一条走过的路上都有一座碑。
为什么昨天的青春像一道闪电,划过无雨的心季为什么我铭记了所有花开花落的过程,却忘记了你的样子呢我深深自责。
你以怯怯清寒读懂满地落红。你也把自己读成我泪露凝霜的林妹妹么当一场薄薄的雪轻易把你冻伤,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懂你,我没有勇敢地再走近一步,那是春天到夏天的距离。尽管我是坚毅的,我只能和你平行对视在万丈红尘芸芸众生的注视里。你目光如锐利的剑,穿透我岩石般的胸膛,我告诉你我是庸俗不堪的男人。
我不停地逃跑在天涯的路上,没有人寻到我的踪迹。你说,我从此成了你灰色的画布;你说,你总是在阴郁的树影里看见我笑的样子,你在等我回来。等我在你那幅群山延绵雾霭蒙蒙的画中涂一颗鲜红的太阳。
你还背负山重水复的一片迷茫吗
你还为我们的爱画一个潭的倒影吗
孔雀东南飞,你还徘徊复徘徊吗
你看不见春鸟凌霄烟锁重楼,你只是在那个城市拼命的工作工作。以一双孤独的脚印求证岁月对人生的宽容。你用艺术慧质的羽毛拂试时间在年龄上飘落的灰尘。你的画展,你的《苔丝》、《安娜》、《欧也妮》,你的《茶花女》、《凯瑟琳》,使你在那座城市一夜之间辉煌。如灿烂的星辰。
无数风吹花落忧伤之后,我的行囊装着稀薄的空气。在山的最高处我骄傲、呐喊,谁注视我破碎的征衣;在乡村在田野,青草以恋人的气息包围我。我已经开始常常想念你,在黄昏,想那个曾经和那座繁华喧嚣灯火阑珊处的城市。既使月亮不再升起,而你是否会感应到一个男人凝重的呼吸如果——岁月不曾使一颗坚定的心从梦想的枝头悄然坠地,你是否会穿过暗夜、青山,推开我半掩的柴扉,让我的灵魂陪你流泪!然后,你从莫泊桑的“初雪”里打开清晨的窗帘,窗外,融化的雪,如梦似烟。我,送你一幅经年的画卷。
从此那幽怨的眼神,刻在我的心中,不经意就会刺伤层层包裹的伤口。
遗落的爱情
佚名
此时,我就这样静静地独坐在高楼里一盏昏暗的灯下,看着夜色阑珊的京城和窗前那一片广阔的夜空,寞寞地翻起不曾淡去的往事。
这个世界上有关爱情的故事已经太多,可是,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故事不能算作圆满的爱情。静静地相遇又静静地分手,甚至分手时没有互道一声“珍重”,只依稀记得彼此已醉得淋漓尽致,那身影在远远的夜雾中渐渐的淡去……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心静如水,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却时常忆起那些美丽的日子。
那时阳光更温暖,天更苍蔚,我像一只活泼的青鸟整日在校园中飞翔,挥霍着阳光灿烂的日子,直至遇见了枫。
枫是一个英俊温文尔雅的男孩,同他在一起宛若天堂。独处时总不敢凝望他的眼睛,惟恐不听话的眼睛传递出自己的盈盈深情。于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人比黄花瘦”。少女的自尊让我无从开口,任凭自己的思绪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飘摇。一日清晨,我自怨自艾地靠在树上,望着操场上跑步的枫,便觉得天很近很近,而枫却太远太远……
这份令人心醉的痛苦持续了半年,终于一个夕阳尽至的黄昏,见一娇憨女孩,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枫那宽广的胸前,洋溢的幸福让我从那条小径上落荒而逃,而绵绵的柔情使我不能抑制地回望。从此那幽怨的眼神,刻在我的心中,不经意就会刺伤层层包裹的伤口。
毕业晚会上,烛光摇曳,月色朦胧。我已习惯隐入人群,心如止水,尽管这貌似平静的水面下也时常泛起汹涌的浪朝。枫的一位好友端着酒杯略带醉意地找了过来,不经意间诉说了枫的遗憾。原来枫的心中一直深恋着我,只是,我过分的矜持让他知难而退。压抑感情的办法之一是转移,同许多经典版本一样,弄巧成拙进而不可收拾。
我深感痛心,不让泪水决堤,无穷的悔恨涌上心头。“啪”的一声,不知是谁的酒杯碎了,我的心在那个夜晚也七零八落,在一片离别的伤感中醉得淋漓尽致……
是啊,如果一切都能推倒重来,那岁月会少留下多少遗憾啊!带一点半醉,留一抹清醒,岁月无咎,错的只是我们。
事过多年,有人说我是一个潇洒的女孩,也许是因为曾经淋漓尽致的挥洒过感情,能把往事的云烟抹尽。又能从无数个寂寞的日子里走出,然而这潇洒并不能代表我在生活中的真实。事过多年我并没有忘记,那份至纯的情感和不悔的付出才是青春留下的最好的礼物,也是深夜中心灵的慰藉,因为我曾爱过,深深的爱过,这一切已足够。
我听后,泪水哗哗淌下来。
抬头看天,月亮不在,天蓝蓝的。
最后的爱情
佚名
朋友尹戈找到我,开口就说:“我小姨子爱上你了。”
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想和我攀亲戚”
尹戈说:“穷作家,攀你还能给我办出国护照啊你的名气只能吸引十八岁的小女孩。我小姨子叫梅林,她正好十八岁。你是她这一生中唯一钟情的,也是最后一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说到这儿,尹戈的音调有些颤。
“她怎么了”
“癌。医生说她至多再活一个月。”
“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难道不能把你那爱情暂停一个月来骗骗梅林吗”尹戈吼起来,“让她在最后时光里品尝一点被爱的滋味吧。她读过你的文章,对你念念不忘。也许只有你才能使她的生命延长一点点。
我说:“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尹戈摇了摇头。
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会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
尹戈说:“难道我不会”
我纠正道:“我会像疼爱自己的妹妹一样倾尽全力扮演成她的爱人使她得到最后一点满足。”
然后,我去了女朋友彭珞的花店,向她讲明了实情。
彭珞说:“你去好好爱她吧,我不会怪你。”
当晚,尹戈领来了梅林,介绍了一下,他就离开了。
梅林长得并不漂亮,并且被病魔折磨得一脸憔悴。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个多小时。为了让她多一天得到男人的爱,我过早地抓住了她的小手——那是初次见面呵。
梅林浑身颤抖着,轻声轻声地问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说:“真的。”
她又说:“那你就这样和我在一起,永远不变卦,好不好”
我的鼻子一颤,木木地说:“不变卦。”
“我就害怕找到一个不守信用的男孩,多年以后,如果我被他抛弃了,我会死的。”
我紧紧抱住了她。一边用手抚摸她那毫无光泽的头发,一边说:“你太……纯真了,任何男孩都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我们出去看月亮吧。我早就幻想过,假如有一天我找了男朋友,一定天天和他在一起看月亮。
月亮挂在天上,凉凉的。
我抱着梅林仰着头把月亮观望。她的神情很专注,我却三心二意地愣神。
从此,梅林晚上常常和我坐在一起看月亮了,不论是圆是缺。
梅林的脸上渐渐现出了健康的润泽,双眸也有了光彩。她常常偎在我的怀里,对着月亮构想我们结婚的时候做一扇怎样的月亮窗和一扇怎样的月亮门。
漫长的一个月过去了。梅林许多天没有来,尹戈也一直不曾露面,我想梅林肯定是死了,心中充满酸楚。
一天晚上,彭珞来了,告诉我说她次日去广州。我正和她说着话,猛然听到有人蹦蹦跳跳地向我的房里走来。是梅林的声音。
我慌乱地把彭珞推到另一间屋里去,然后打开门,把梅林迎接。
梅林没死,她笑嘻嘻地跑进来,张口就说:“东哥,你看我变没变样子”
“纹眉了。”
“漂亮吗”
“漂亮极了。”
“那你吻我!”
我向另一间屋子瞟了瞟,捧起梅林的下颏,吻了她一下。
那晚,梅林在我的房子里呆了两个小时左右。彭珞在另一间屋子屏声敛气,没有弄出一点声响。那间屋子没有电暖气,很冷,并且彭珞穿得又薄。
我就在自己的恋人跟前,和另一个女孩恩爱缠绵,直到夜深人静。
送梅林回家的时候,我忽然想我真有些对不起彭珞。
快到梅林家门口了,她停下来,说:“东哥,你快回去吧。”
“梅林……再见。”
她笑了笑,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停下慢慢地返回来,在月下对我说:“东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唉,算了。”
我拉住她:“你说嘛!”
她愣愣地望着我,突然问:“刚才躲在你另一间室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我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梅林不再说什么,低下头匆匆回家了。
……从那天起,梅林再没有找过我。一个星期后,我在街上遇到尹戈,他说:“梅林死了。”
我听后,泪水哗哗淌下来。
抬头看天,月亮不在,天蓝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