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遗留地很大,但‘这一片儿’真的不大。
空气中弥漫着霉湿的气味,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压抑感,周围也有高楼,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坍塌,所以根本不能住人。
进入居民区只有一条公路,坑坑洼洼,普通车辆很难行驶。
如果你的座驾会飞,嗯,上面那句话就当我没说。
“阿远,阿远……”
外面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呼唤。
是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女孩儿,马尾有些凌乱,缝着补丁的连衣裙是她今年穿过的最美衣裳,她的脸蛋儿胖乎乎,很是可爱。
“阿远你怎么才开门啊,我都喊你半天了呢。”
小姑娘佯装生气,小手插着腰,颇有一番趣味。
叫她叶子,没有姓氏,就叫叶子。
用叶子的话说,我本来就是叶子,总会从大树上落下,有没有家,都是一样的呢。
魏远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淡开口:“吃过了吗?”
“嗯嗯,婆婆做了米糊糊,很好吃的。”
“哦。”
“……”
“你怎么不问我?”
叶子:“阿远你是不是傻?你是这一片儿活的最好的男人,我为什么要问你吃了没?”
“哦。”
“其实我也想活的像你那么好,真的很好呢。”
“可能……”魏远停顿了,似乎在思考,然后才开口:“应该没机会了吧?”
气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
叶子不以为然,却是用眼神告诉魏远:“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呀,阿远,你觉得呢?”
“哦。”
“那……阿远要做我的男人吗?”
魏远:“我不说好。”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每次提到这个你都这样。”叶子并不生气:“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哦!”
“……”
对话到此为止。
叶子是魏远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话最多最烦的那位,但魏远其实并不反感。
有时候,只要看到叶子,魏远内心深处那股孤独,就会安静下来。
但魏远不善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没关系,他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
叶子每天都很开心,好像从没人见她哭过。
婆婆说她是老天爸爸最爱的娃儿,就该每天笑着面对任何人,于是叶子真的每天都笑。
可她……是捡来的!
魏远和她相反,总是面无表情,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狗蛋儿,也就是魏远那所谓的无数不多的朋友之二。
狗蛋儿年纪比他们都大,也傻乎乎的。
去年年底离开了,听说是跟着开荒军团,去外面看大世界了,但这一去,再也没回来过,连封信也没有。
自那以后,叶子才变成了之一,其实就是唯一。
“阿远,你想不想出去?”
“不太想吧?”魏远自己都不确定。
叶子和魏远并排坐在大门的台阶上,炯炯有神的眼珠看着并不明亮的天空:“也许,狗蛋儿说的对,外面的世界也许真的很美也不一定,反正我想出去。”
“阿婆答应了?”
叶子顿时泄气:“没有。”
“那就不要出去。”
“喂,阿远你很没意思哎!”叶子转头看向魏远:“有时候我真不想和你做朋友,虽然我一度想成为你的女人。”
这话似乎有些矛盾,但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就当个笑话听吧。
“哦!”
“你……”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某些人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
对于魏远,叶子有时候真想暴揍他一顿,这家伙真的太不会聊天了,动辄聊死天,动辄气死人,实在太可恶了。
算了,阿远也很可怜。
至少我要比他幸福,有婆婆关心我,有老天爸爸喜欢我……阿远,好像他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呢。
别看叶子年纪小,总是笑着,但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就比如魏远傻到没药可医的时候,她由衷觉得恨铁不成钢,所以感慨道:“哎,阿远你真是个可怜人儿。”
“我不可怜,因为我有钱。”
“那些钱以后都是我的。”叶子一脸自信。
“你想多了。”
“连想想都不行?阿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啦?”叶子很天真无邪的说道:“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敢不喜欢我,那我以后也不要喜欢你了,让你没有朋友,让你孤独终老。”
魏远似乎听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表情意外地出现了变化,有孤独,有悲伤,还有一丢丢心有余悸的害怕。
然后。
木讷开口:“那……我还是继续喜欢你吧!”
接下来两天一如既往。
直到第三天早晨,气氛开始变味儿,邻里之间充斥着火药味,很有目的性聚集在一起。
叶子来找魏远,和她一起的是一位佝偻老妇人,目测老妇人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五,加上她那似负重物的驼背,和叶子站在一起都觉得叶子长高了。
老妇人正是叶子的婆婆,在这一片儿这个地方,婆婆就是奶奶,只不过叫法不同。
小叶子没进屋。
她当然想进去,可老妇人不准,而在她的理念中,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是婆婆给她定下的规矩。
魏远的房子里面,老妇人手里提着一条巴掌大的咸鱼,她要把咸鱼送给魏远,但她的眼神却可以看出她很不舍得。
“小远,老婆子我又来麻烦你了!”
“嗯。”
魏远只是淡淡点头,很没有礼貌的样子,不过老妇人显然知道魏远的性子,所以很淡定的说道:“还是和以前那样,如果这个月分发的物资,不够我们婆孙俩维系生活,以后小叶子就拜托你了。”
“好。”魏远点头。
也正是看到魏远点头,老妇人才将手里的咸鱼,不舍的放在桌上。
魏远淡淡开口:“阿婆,其实……”
“这是规矩!”老妇人打断魏远,很坚持自己的态度。
付出才有收获,这是道理,也是规矩。
她一直认为,这一辈子能活这么久,能将小叶子拉扯大,就是因为她遵循着记忆里仅知的那点规矩。
魏远不喜欢麻烦,他更喜欢简单。
“好的,谢谢阿婆。”
如果是往常,听到魏远这句话,老妇人都会欣然离去。
可今天似乎不一样。
老妇人开心的笑着,她很欣赏魏远,说道:“老婆子这一辈子见过的世面不多,但我一直知晓一个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为什么?”
“因为……”老妇人看了看魏远,用手指凭空画了一个无形的圈:“我们都活在规矩里,而你,打破了这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