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依旧是一片如雪的纯白,有冰冷的风从脸颊边吹过,吹起如墨的发丝,还带来淡淡的莲香,那香味清淡飘渺,却是如此熟悉的味道……
“神女,你真要这么做?”依旧是如此熟悉的声音,她张了张嘴,想唤那个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一袭红衣翩然跃入眼帘,红衣黑发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依旧是曾经的俊秀模样,看着她的眼神却不似平日那般波澜不惊。
“这件事,你不要管……”那个声音,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却不是她的声音,带着点清冷的气息,如北海之上的风送浮冰。她认得那个声音,那是神女的声音,那个在百年之前弃他们而去的神女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神女的体内,自己又是在这里做什么?
对面的莲脸上挂上了一丝无所谓的笑容,眼中却带着明显的刺痛,他看着神女,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到:“我倒是不想管,也不屑于去管,只是,你想过,若是让朝槿知道了,她会怎么做吗?她是那般依赖崇敬你……”
听到莲说起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朝槿明显感到现在这个不是自己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沉默了良久,终深深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说到:“不管你们两个做什么,都不能阻止我救他,这是我的私事,本来就和你们无关……”
在那一个瞬间,有风雪袭来,凌烈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吹打在朝槿的脸上,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抬起手,想要挡住迎面的风雪,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她所在的那具身体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迎着风雪,紧紧盯着不远处有一个影子,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越来越紧。
一步一步,那个人也是一袭白衣如雪,长发飘飞,那样熟悉的身姿,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剑法,朝槿心下一惊,想要大呼出声时,却觉得猛然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枭有些担忧的脸。
“朝槿姑娘,你怎么样了?”看到昏迷多时的女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枭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朝槿,轻声问到,声音中多了一抹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担忧。
“我……”朝槿撑着身子坐起,看着周围丛生的海棠花束,和远处阑珊的灯火,她才慢慢想起来,刚刚在游船画舫上发生的一切。她俯身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衣襟,咧嘴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枭公子,你没事吧?”
枭看着她淡然的表情,微微心疼地皱了皱眉头,却是语气平淡地说:“我也没什么大碍,刚刚多谢姑娘为在下挡了那一箭,如若不然,枭某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举手之劳而已……”朝槿四下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地方,终是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他们依旧在暖玉河畔,只是枭带着她躲进了一丛繁密的海棠花树下,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那三层楼高的素月坊在夜色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我们快些去找王爷他们吧,我怕王爷他们有危险……”
“可是,你的伤……”枭却有些迟疑地说到,他的目光落到了朝槿肩上的伤口。那支长箭,贯穿了朝槿的肩膀,虽然他为她止住了血,还用灵力护住了心脉,可是,若是不多休息,怕是还要加重她身上的伤。
“这个么?”朝槿知道他担心什么,笑了笑抬手捂住了肩上的胸口,她嘴角微动,催动咒语,有淡蓝色的光芒在伤口上散开,带着血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快速地愈合。片刻,朝槿放下了手,一脸轻松地看着枭,“现在没问题了,我们走吧……”
“……”枭见她这样的举动,皱了皱眉头,消耗灵力治愈外伤,虽然,治好了伤口,可是,对现在她这般虚弱的身子来说,造成的创伤更大啊,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再多想,此刻,如她所说,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九卿王他们,他是奉命出来保护沈溯的,可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快步走在暖玉河堤岸上,带着热气的风席卷而来。所有的人都被那一场大火吸引过去了。他们没有人能想明白,为何好好的,神武军会突然袭击素月坊,还杀死了所有的歌舞姬子,就连跑得晚的客人都不能幸免。
“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宫里那位的大手笔吧,哎呀呀,她前几日才斩杀了九卿王沈溯,如今又在帝都闹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呀……”人群里,有抱着双手的游客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游客啧啧感叹了两声,似乎对此很不满:“今年边地到处都在发生战乱,搞得边地的百姓都纷纷往内地搬迁,本以为这帝都会稍微安宁一点,可是,宫里那位就是不想消停啊,我看,她怕是想要这江山都改了姓,才能心满意足吧……”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捂住了嘴,捂他嘴的游客左右小心看了一下,才敢放开手:“你怎么敢说这些,你是不是嫌命长了啊,现在这帝都到处都是萧家兄妹的人,稍不注意,就是杀头的大罪啊……”
“我还不是被他们给气的,在这样下去,怕是这帝都都没法待下去了吧……”
谈论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朝槿和枭逆着人群朝着暖玉河下游走去,刚刚便是见了沈溯他们朝着下游的方向离去的,希望他们能赶上他们才好。
“真是麻烦,我现在要去哪里找他们……”站在河岸旁林立酒馆的房顶上,歌不言看着下面涌动的人群,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此刻,因为大火的缘故,暖玉河上的画舫都纷纷靠岸,抬水救火的,看热闹的人们挤做一堆,还不时有神武军在人群中往来穿梭,似乎是在搜索着什么。
他在房檐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扫过下面的人群,在没有发现要找的人之后,他点足轻掠,朝着不远处的房顶上掠过去了。他轻盈得像是一阵风,黑色的劲装和身后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让下面的人根本注意不到他。
“咦?”就在他将要离去的那一瞬,他一眼扫过下面的人群,却是顿住了脚步。他看到了,在人群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衣着有些破烂的人在奋力往与人流相反的方向挤着,她穿着男子的衣服,身段却娇小得如同女子一般,那衣服上染上了暗色的纹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过,好在大家都在推挤,而且那个地方灯火暗淡,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那个神武军的首领到底有多难对付?”认出了那个人是朝槿,歌不言咧嘴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奋力往前走着,她似乎是带着伤,所以不能如他这般轻松地在飞檐青瓦之间穿梭。
不知道站了多久,歌不言却始终没有下去与他们相会,或多或少,他对那王爷身边的这两个人还是有所怀疑的,那个叫枭的男子明显不是一般的人类,而这个看似娇弱的雪姑娘,现在看起来,也是不一般呐。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让已经死去的九卿王死里逃生的,是他们真有通天的本领,还是白家兄妹和沈溯一起设下的计谋,想要骗走暗羽令呢?
正想着,却是看到人群中冷锋一闪,有长刀劈头盖脸地,朝着朝槿的后背砍去。那是混在人群中的一个神武军,他似乎是认出了前面的朝槿,仿佛是怀着极大的仇恨,他不由分说便抽刀要砍,那样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身子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那是做了这么多年影守的本能反应。他那一动,便如一直展翅的雄鹰一般扑向地面上的神武军,拔剑,横刺,落地,收剑。这一系列的动作快捷如闪动,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在他落到朝槿身旁时,那个神武军已经被他刺穿了喉咙,而这时,他才发现,有一柄黝黑的长剑,也贯穿了神武军的胸口,在神武军的身后,是持剑静立的枭。
“呵呵,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姑娘还有枭公子保护着的嘛……”看着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着他的朝槿,歌不言淡淡一笑。周围的人见此状况,突然就像炸开锅了一般,四散开去,还有胆小的女子不停地尖叫着,一时间,这个有些偏远阴暗的角落比画舫那边还要热闹。
“快跟我走,我带你们离开……”歌不言看着又有一队神武军从远处匆匆赶来,知道已经不能多做停留,便要点足跃起,带他们离开。
“可是……我……”朝槿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她知道自己被跟踪,本想让枭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那个人,却不想歌不言突然插入,反倒让他们都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她伤得很重,此刻根本不可能施展轻功穿行,而枭又不能暴露在光芒之下,所以行动十分不方便。
“这个嘛……”歌不言看出了她的难处,他也没有多想,只是一俯身将朝槿打横抱了起来,淡声说了一句得罪了,便点足带着朝槿踏着青瓷瓦屋檐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