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乱世至尊:笑揽江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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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玉碎流光

殿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色清冷,照在一片白茫茫的皇城里,一切都显得苍白而冷锐。萧玲站在纱帐低垂的床前,看着帐中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一时间,却是不知该有什么动作。

“轩哥哥,也不知,你这么一走,到底甘不甘心。”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原本清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你放心,我萧玲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你守住白家的江山,绝不会让它落到乱臣贼子手里。”

“也不知皇嫂这口中的乱臣贼子,指的是什么人,不如说出来,也好让皇帝为皇嫂和皇兄分忧。”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之外响起,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萧玲心里一震,差一点没有站稳,她转过头,朝着大殿门口看去。

银色的月光铺洒在大殿门前的大理石地板上,照出一地的水纹。紫衣的男子负手站在门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恍惚如鬼魅。他逆着光,所以萧玲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话语间冷冷的笑意。

“这乱臣贼子,指的自然是那些心怀不轨,觊觎江山的人。”萧玲一步步朝着门口走,每走一步,仿佛都要耗费许多心力,她收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握紧,已经将藏在袖内的匕首握紧。

“皇兄仁德爱民,江山稳固,即便是有不轨之人,也无法撼动这固若金汤的白家江山,倒是不用皇嫂来担心,”站在门口的男子微微侧头,目光从一袭华服的皇后身上移开,落到了内殿低垂的纱幔上,“这么晚了,我以为皇嫂已经睡下了。”

他的话带着几分轻挑,虽然口口声声叫着皇嫂,却没有半分敬意,然而,萧玲却已经顾不得在意这些,她站在外殿,隔着几步路,看着殿外的他,抿了抿唇:“这么晚了,宫门早已落锁,王爷是怎么进来的?”

“先皇御赐的金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的,怎么,为何今日皇嫂看到我这般不高兴,我还以为,在这种时候,皇嫂看到我总该有几分欢喜呢。”剑眉一挑,站在门外的白宸羽看着殿内的人,脸色沉了几分,“想来,在皇嫂心里,本王也算乱臣贼子中的一个吧?”

“王爷说笑了,王爷一心为夏启,一心为百姓,又怎么会做出图谋篡位的举动来,只是这深夜未经通传入宫,终究有些不妥。毕竟陛下登基之后,王爷的府邸便移到宫外去了,深宫内院,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萧玲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七王爷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他深夜入宫,必然是有所图谋。虽然这些年来,他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可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深知他的手段和野心,她不能让自己丈夫的江山,在这个时候,被这个人夺去。

“我若说我是来送这纳福玉坠的,皇嫂想必也不会相信吧?”顿了片刻,门外的男子才缓缓开口,他从腰间取下了一枚玉坠,那枚镂空的玉坠通体翠绿,在月光下泛着流光。

白宸羽抬起手,看着手中的玉坠,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过,我想此刻娘娘已经没有兴趣收下它了吧,那也不必留了……”说着,手一松,流光溢彩的坠子从指间滑落在地,瞬间碎成几块,生脆的断裂声中翠玉散落,流光四溅,如同万千星辰坠地。

“你……”在玉坠落地的瞬间,殿内的人才似是回过神来,她想要伸手去接,却是隔得太远。那枚坠子,虽然算不上名贵,却是白宸羽当年亲手雕刻了,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前些日子不慎摔坏了一块,被他拿去说要补回来,却不想,如今竟成了这样。

“死者已矣,请娘娘节哀。”俯身行了一个大礼,白宸羽拂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养心殿,只留下只留下握刀的皇后站在门口,看着一地的翠色,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缓步走在宫道上,白宸羽低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按照计划,今夜他本该出手,将弑帝之罪安到皇后头上,养心殿外的神武军也早已换做了他的亲信。

然而,他终究是没能走出最后那一步。在看到殿内的女子一脸戒备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心软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啊。毕竟,她曾经说过,要嫁予他。那个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吧。

“王爷。”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一队黑衣骑士缓步走来,在这皇宫禁地,这队铁骑却能行动自如,不受约束,走在这宽阔的宫道上却似闲庭兴步。

转头看到来人,白宸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北门,你怎么才来,本王都走了好久了。”有侍者牵来一匹纯黑的马,白宸羽翻身跃上,看着走在骑队最前的白衣男子,低声笑了。

“属下以为王爷早就得手了,结果半天宫里也没什么动静。”北门岳一袭白衣如雪,手中一柄紫骨扇,此刻一边摇扇,一边笑看着自家王爷,语气里倒是颇有几分惋惜,“落渊还以为王爷深陷宫中,叫我先进来看看,自己跑去西大营调兵去了。”

“他倒是个急性子,去个人把他给我追回来,这一次,是本王心软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策马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白宸羽叹了口气,这一次终究是因为他犹豫了,才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我就说,面对旧爱,王爷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主子,北门岳说起话来倒也没半分拘束,他是先皇的幕僚,在先皇登基之后退隐,后来禁不住蔷妃娘娘的哀求,又出来辅佐她的儿子白宸羽,论起辈分来,他倒是要比这个年轻的王爷高几分,“不过,王爷没动手也有好处,我当时还在想,若是这次仓促动手,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是我们的根基还不稳,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置,王爷要守住,也是十分辛苦。”

“你倒是比本王还想得开。”白宸羽笑了,今晚这件事情,他却是有些懊恼,倒是不觉得可惜,萧家这些年在朝廷里盘根错节,他今晚若是动手,得了皇位之后,确实还要面对一个大问题。

此刻他们已走到了宫外,朱雀大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个赶夜路的商人经过,看到这一队骑队,不禁吓了一跳,就在愣神的瞬间,骑队早已离去,消失在夜色中,无声无息,让人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王爷你看,前面是暖玉河。”走了没多远,便见前方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还有热闹的嬉笑声隐隐传来,在这个料峭的寒冬里送来一丝丝的暖意。

“这么多人聚在那里,是在做什么?”微微皱眉,白宸羽问,此时已过宵禁,换做平时街上应该是空无一人了才对。

“今天是上元节,没有宵禁,年轻男女都在暖玉河边放河灯许愿呢。”白衣的文士微笑解释,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火和人群,心中也多了一丝暖意。

“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北门将军散散步便回来。”翻身下马,白宸羽径自牵马朝河边走去。白衣文士看着骑士们离开后,也跟了上去。

缓步走到河边,白宸羽站在那里看着对岸一对对放河灯的恋人,唇角噙着一丝微笑,五年前他们也来过这里吧。那个上元节,他和萧玲还有白宸轩偷偷跑了出来,半夜也如这些情侣一样放河灯,看着点点星火在墨色的水中越飘越远,他在心中默默许愿,此生定要和身边的这个女孩在一起,不离不弃。

“王爷,上元节有放河灯的习俗,既然来了,我们也放一个应应景吧。”正想着,白衣文士走了过来,递上一个做工精巧的河灯。

“小盏做媒,鸳鸯为对。”看着灯上的八个字,白宸羽不禁苦笑了,这些都是给情侣放的吧。

将河灯中的红烛取出,九卿王将河灯放入水里。待河灯慢慢飘远,他才点燃红烛,随手一抛,烛火落在了灯壁上,瞬间纸做的灯壁便被点燃,如一朵火红色的花在暗黑的河水上绽放开来。

“如今,便也只剩心泪成灰了。“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白宸羽低叹了一句,声音间已充满了浓烈的哀伤。是啊,前尘旧事,如今也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被完全埋葬了吧,从今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玲儿和羽哥哥,只有皇后和七王爷。

北门岳看着他,第一次,他从这个雷厉风行的主子脸上看到了软弱和哀伤。

突然,河对岸有幽幽的歌声传来,在宽广的河面上回旋,那是一首坊间常唱的曲子,唱的是离人归去,流年暗换,声音哀伤凄切,惹人惆怅:

前程遥望路已遥,世事如风随梦飘。

旧时堂前花下月,今朝俱散自飘摇。

几度独伤温酒后,一声轻叹往事渺。

纵使相逢尤可待,物是人非路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