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可是有什么良策了?”轻轻推开书房的们,朝槿缓步走了进来,她着了一袭淡粉色的长裙,在开门的瞬间,纱质的裙摆被微风吹起,舞动如翩飞的花瓣一般美丽。
屋内的男子坐在案前,在听到声响的时候抬起了头,看着来人,逆着天光,他不自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一抹淡粉色的身影站在门口,娇小的身形被凉薄的天光镀上了一层光晕,模糊而美丽。
“朝槿姑娘且坐,”也只是顿了数秒,案前的七王爷回过神来,微笑着招呼来人坐下,亲自为她倒上了一盏新茶,“这是南郡新产的雪茶,味清雅甘甜,朝槿姑娘来尝一尝吧。”
“看起来,王爷确实是有解决方法了啊,不然怎么会这样气定神闲。”见他相邀,朝槿轻轻合上了门,也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坐在案前,结果那杯满溢香气的茶水,却没有喝。
“呵呵,姑娘说得没错,”七王爷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脸上一直都带着淡然的笑意,“本王的确是找到了可靠的杀手。”说着,他招了招手,一个淡淡的身影从墙角的黑暗中显露了出来,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黑发黑眸,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只是看了一眼,朝槿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没想到王爷居然还有影卫。”微微感叹了一句,朝槿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影卫无形无质,幻化万千,虽然是很好的杀手,可是,终究是个要人操控的傀儡,万一遇到了什么突发的情况,不是……”
“朝槿姑娘放心,枭自当全力以赴,不会让王爷失望的。”没有等七王爷开口,黑衣的男子便沉声回答到,他的声音很轻,不带任何感情,如风送浮冰。
“你居然有意识?”听他一语,朝槿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没有想到,这个影卫居然会有自我的意识,还真是不常见啊。枭也看着她,纯黑的眸子如静谧的古潭水,深不见底,看得人仿佛要陷进去。
“想不到王爷身边居然有如此高手。这样一来,这件事也会简单很多了。”被枭注视得有些害怕,朝槿慌忙转开了目光,又看着七王爷,“我们要做得让所有人都相信王爷已经死了,并且要让所有人都相信王爷是被冤枉的,在牢中是被人派人暗杀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是,真正做起来却十分危险。”轻轻摩挲着白瓷点花的茶杯,白宸羽一边说,一边微微皱了皱眉。虽然有了完美的杀手和完美的计划,可是,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走错一步,死的,又岂止他们三人。
“所以我们要先算好每一步,必须有人在本王之前前往帝都,调查此事,或者说,将这次的行刺布置成有人蓄意对本王的栽赃嫁祸。”看两人不说话,七王爷继续说了下去,“可是,落渊和北门岳都被降旨,永世不得还朝,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很容易被发现,所以,这件事到底谁去做,本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如果王爷信得过属下,就让属下去办这件事吧,属下可以即刻动身前往帝都,定然会在王爷和朝槿姑娘到达之前安排好一切的。”沉默了许久的枭又幽幽地开口,他的声音依旧不平不淡,不带什么感情,给人听起来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你去?”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白宸羽有些惊异地看着他,沉默了良久,他终是点了点头,沉声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就先我们一步去帝都,具体的安排我会让北门岳告诉你,你只记住一条,什么事情都千万要小心,萧玲身边的高手很多,千万不可以大意。”
“王爷放心吧,这些事情枭都明白,定然会小心为上,枭今日便即刻起身,前往帝都,这一路上王爷的安全,就托付给朝槿姑娘了。”在朝槿开口之前,枭先冷冷地说到,他才说完,也不等其他两个人有所反应,便往后退了几步,渐渐消失在凉薄的空气中。
“……”直到他的身形完全消失,朝槿才恍惚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如此重要的事情,白宸羽居然会交给一个影卫去做,还对他如此信任,“王爷还真是信得过他啊……”
“就现在这样的情形,不信不行啊……”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一说,白宸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看着枭消失的那个地方,淡淡叹了口气,“这个鬼魅身手很好,也很聪明,可是,始终不适合作为盟友啊,虽然本王喜欢用快刀,可是这样捉摸不定的刀,用起来还是不顺手啊。”
“不适合做盟友吗?我以为,在王爷眼中,除了你自己的人,其他的都只是你手中的工具罢了,哪里会有什么盟友呢?”朝槿却是笑了,虽然她也不喜欢枭这般作为,不过,至少,她从这个影魅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他们就算有自己的思维,也不会如人类那般复杂。强大的力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叵测的人心,至少,力量可以有极限,人心却是看不透的。
“怎么会呢,本王可是真心把朝槿姑娘和息墨当作朋友和同盟来看待的,若是此去帝都能顺利归来,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了姑娘和莫图世子。”将杯中一冷的茶倒掉,白宸羽挑了挑眉,笑着说到。他的笑始终带着温文尔雅的气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这笑在朝槿看来,是比枭冷漠的眼神还要让人心寒的。
“朝槿别无所求,只盼王爷永远不会把息墨当作敌人来对待,他只是想为亲人报仇而已,绝对不会干涉王爷的天下大计。”朝槿收起来轻松的神情,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认真中带着请求的意味。
其实,这一直是她所害怕的东西,害怕有一天这个心思沉如大海的王爷会将息墨看作敌人,会不择手段地要将他除去,毕竟,他看重的,从来都是息墨手中那把羲和剑,而不是息墨,如果她和息墨对他没有了用处,说不定哪天会被除掉呢。
“朝槿姑娘这话说重了,姑娘对本王有恩,息墨又是落渊的学生,我们怎么会将你们当作敌人来对待呢?等本王完一统东陆之后,定然助息墨北上报仇,将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给他。”见朝槿这样,七白宸羽也收住了笑容,沉声回答到。
其实,当初他并没有真心想要帮助那个小王子去往北陆报仇,可是,自此那天看到他在郊外屠杀了一整个商队之后,他突然对这个满怀仇恨的小王子产生了兴趣,这个拥有绝世名剑,满怀仇恨的小王子,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比落渊,比他还要强大的人呢。
“这些都以后再说吧,如今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姑娘和本王一同去帝都,又如何在本王遇刺之后,前往天牢收走本王的魂魄,皇城天牢里面被历代钦天监下了密咒,除了无形无质的东西,其他的术师妖族都是潜不进去的。”
“其实民女倒有一法,可以让民女与王爷一同前往帝都,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前往天牢,只是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朝槿悠然一笑,往前俯身,轻轻说出几个字。
七王爷听罢也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将一杯新茶递到了她面前。有清风从窗口灌入,吹起了案前两人的鬓角,墨色的长发纷飞中,朝槿起身,走到了门口,她推开了门,却没有出去,只是站在门口回身看着案前的男子:“那么,朝槿就在将军府恭候王爷了。”
“朝槿姑娘放心吧,虽然时间仓促,可是,该有的礼数本王定然会准备周全,不会让姑娘受到半点委屈的。”案前的七王爷也温文地笑着,缓缓地回答。朝槿朝着他侧身拜了一拜,推开门快步离去了。
没有合上的门在清风中来回晃动,有飞花夹着绿叶从门前飘落,白宸羽起身,却并没有去关门,他看着门外的飞花,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或许,这样的话,这一次真的可以逃过此劫,还能扳回一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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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渐渐地明媚了许多,暖色的光芒静静撒落在偌大的院子中,到处都是一片安静与祥和。在朝槿回来后不久,便有一批婢子从郡王府差遣过来,说是来为王妃梳妆的,在琅琊惊诧的目光中,朝槿也只是淡然一笑,点头应允,带着她们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梳梳到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子孙满堂……”喜娘一边梳着如云的黑发,一边满怀笑意地念着,为这位新嫁娘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快些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似乎被那样充满喜悦的声音弄得有些心烦了,朝槿冷声说了一句,她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着那个妆容精致,头发盘起的美丽倩影,突然觉得很陌生。
墨色的发丝被高高盘起,凤冠上摇曳的珠玉在阳光中晃动出璀璨的光芒。如白雪的肌肤被桃色的胭脂点染,如樱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丝有些牵强的笑容,隐隐泛着幽兰色的眸子中是一片如水的沉静。
“姑娘这般温婉美丽,和我们王爷还真是天生一对啊。”虽然是临时请来的喜娘,可是,她也算是平康郡数一数二的老手,在看到对方的身份和新娘的美貌时,她也便收起了因为仓促带来的不耐烦,只是一脸谄媚地笑着说到。
“不知王爷挑的什么时间过府呢?”朝槿听到这样的话,却没有半点的羞涩和喜悦,只是抬手扶了扶凤冠,轻声问道,声音波澜不惊,听得喜娘一个愣神。
“傍晚十分王爷自会派了迎亲的队伍来接王妃,王妃就在将军府稍待半日,若是觉得紧张,就和荣娘我唠唠嗑吧,荣娘我送过多少新娘子,还第一次看到姑娘这般漂亮的呢。”想着兴许是这新娘子有些紧张,愣了片刻的喜娘马上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柔声说着,想要安抚紧张的新娘。
“还有好几个时辰啊……”朝槿却不去理会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想了想,才缓缓开口说到,“荣娘你带着丫鬟们先回去吧,等傍晚再过来好了,我想一个人待一待。”
“啊?”没有想到这个新娘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喜娘有些微的犹豫,可是又想起刚刚王爷交代过什么事都要遵照新娘的吩咐,她也之后有些无奈地起身行了一个礼,“那荣娘就先退下了,王妃千万记得要一直待在闺房里,在出嫁之前都不可以和外人见面,尤其是陌生男子。”
“我知道的,你们都退下吧。”左手在袖中掐算着,朝槿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再过片刻,息墨就要回来了,他必然会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她不知道在知道这样仓促而又出乎意料的事情之后,他会有什么举动,所以,还是在此之前先遣走这些外人才好。
婢子和喜娘纷纷退了下去,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朝槿跪坐在镜前,看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脸,突然低低笑出了声来,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穿上嫁衣,居然不是为了嫁给心爱的人儿。
从前,她经常听女神说起,说起尘世间那些美好,她告诉她,每一个女孩,一辈子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为心中所爱的那个人披上火红的嫁衣,踏着晚霞与他永结为好。那个时候,她还常常笑话一旁专心看着古卷的烨火那一身红衣就如同新娘子一般。
转眼之间,那个在年幼时陪在他们身边的女子已经不知身在何方,而她和曾经朝夕相伴的烨火也走上了背道而驰的方向。如今在想起那些过往,想起曾经他们一起许下的共同飞仙,两不相离的承诺,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推开紧闭的门,朝槿提着厚重的裙摆缓步走到了房外的长廊中,屋里的熏香让她有些受不了,看四下无人,她干脆提着裙子,坐到了长廊边的栏杆上,大红的裙摆在微风中微微荡起,美丽如一团绽开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