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人世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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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象牙塔里的理想

您在年轻时曾有过什么理想?科学家、医生、律师还是明星?我的理想是当一名教师。因为改变我命运的就是教育,我也想通过教育去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自从进入大学后,我感到人生无比充实。在我的耐心辅导下,小雅的学习成绩有了明显进步,马阿姨特别喜欢我,她见我家庭条件困难,好心给我介绍了几份家教和兼职。每到周末,我的时间都被各种工作排得满满当当。从北四环到西三环,从西三环再到东直门,我经常骑着自行车,迎着漫天的柳絮纷飞,在老北京的四九城里留下匆匆而过的身影。

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生活,生活注定充满艰辛。可只要保持乐观和积极向上的心态,条件越是艰苦,反而越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在这样的“忙碌”中,我没有疲惫感,反倒是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一切感受与远在重庆读研的冯筱琴分享。

进入大学后,我和她保持着密切的通信,我们的关系俨然已从师生演变成了好友。她在信里说,她为我的蜕变而感到由衷高兴,希望我继续保持奋斗的初心,将这种状态延续下去。她建议我多听一些讲座,多参加一些活动,多在图书馆阅读书籍,这对我开拓眼界、提升思维很有益处。

在她的建议下,我积极参加校内外的各种专家讲座,甚至有时候还会去北大蹭课。此外,我还经常泡在图书馆,一步一步踏着书籍的阶梯,在知识的象牙塔里流连徜徉。我读过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以及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领略过理性经济学的独特魅力;我读过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司汤达的《红与黑》以及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感受过时代悲剧下的人性选择;我读过古华的《芙蓉镇》,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以及余华的《活着》,体会过平凡人生的精神力量。这些书籍深深地启迪了我,让我开始对过往的人生进行思考。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朱家湾的贫穷愚昧的现状?是因为深处大山、地理偏僻?还是产业落户、缺乏规划?亦或者是人们不思进取、好吃懒做?我认为这些都是诱因,但最根本的是思想的贫瘠让朱家湾陷入了封闭、落后和迷惘的困境,而教育是改变这一切最好的方式!只有让一代又一代人接受教育,提升对自我的认知,对社会的认知,才能从根本上扭转“贫生贫”的恶性循环。作为师范生,我觉得自己有这样的社会责任,今后为家乡教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读大学那几年,正是互联网高速发展时代。不少家境好的学生陆续到中关村配起了电脑。一时间,网络聊天软件和网络游戏在大学掀起热潮。我所在的寝室,除了我以外,其他女孩都先后买了电脑,这更加方便了大家追剧。那时《还珠格格》红遍大江南北,在大学校园里更有着一批极为疯狂的“拥趸”。自从有了电脑后,言情剧唤醒了我们这一代人对美好爱情的遐想。那些“红尘滚滚、人世繁华、策马扬鞭、浪迹天涯”的浪漫爱情无不挑动着大家那根敏感的“神经”。

我们学校男少女多,男生们都是些“奇珍异兽”,在学校里广受欢迎,反倒是因为女生基数庞大,谈情说爱的形势要更为严峻些。而隔壁理工大学恰恰与我们学校的情况相反,为了产生“中和效应”,那边的男生纷纷向我们学校的女生送来了爱情的“橄榄枝”。

寝室里面第一个收到情书的就是韩菲尔。在一张二十开粉色信笺纸上,歪歪曲曲写着“山无棱,夏雨雪,冬雷震震,江水为竭,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落款是理工大学物理学院王浩彪。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所以女生宿舍里几乎是藏不住秘密的,韩菲尔干脆把这封情书给大家分享。范媛媛看完情书后,感叹道:“妈呀,这王浩彪挺彪呀,你说他一个学物理的居然相信夏天能下雪,这不扯吗?还是让他先把专业课学好后,再来追求我们的韩大小姐吧!”

范媛媛是典型的东北性子,幽默的语言把大伙儿一下就逗乐了。虽然说笑,但这封情书也提了醒大家,在美好的大学时代,怎能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呢?

首先陷入爱情泥潭的就是我的好友李佳妮。自从上次看了薛子谦的表演,她就彻底沦陷了。为了追求薛子谦,她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薛子谦加入校学生会,她也跟着进入学生会,薛子谦选修世界通史,她明明是个历史白痴,偏偏也跟着选了这门课,薛子谦喜欢踢足球,她就每天去操场看他们踢球,她的眼里已经装满了薛子谦。可薛子谦太优秀了,不少女生主动向他表露心迹,都被他拒绝,这让佳妮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心里默默喜欢他。

我和佳妮关系很好,见她这样狂热的喜欢一个男生,也有些替她着急。佳妮知道肖遥和薛子谦是室友,而我又和肖遥的关系很好,所以央求我去找肖遥,打探薛子谦的情况。

我犹犹豫豫的找到了肖遥,把佳妮喜欢薛子谦的事情告诉了他。

肖遥吃惊道:“居然有这种事?薛子谦那个家伙还真是艳福不浅!”

听他这样说,我故意打趣道:“怎么,你羡慕?”

他自嘲道:“我羡慕啥,哎,人家长得帅,而我呢?要姿色没姿色,要才华没才华,就像生产过剩的残次商品,无法达到供需平衡的交界点,只有老老实实的被单着了。”

我被他的这番话逗得笑岔气。“哈哈...单身就单身呗,还非得用经济学理论证明,真是笑死人。”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不是为博你这个经济系美女一笑嘛,别说,你笑起来还真好看!”

我呸了他一下:“别贫嘴了,还是想想办法,看怎么帮助佳妮。”

他用手托住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有了!我们得给他们创造机会!”

我瞪大眼睛,满怀期望的看着他。“什么机会?”

“据我所知,校青志协今年暑假要去山区支教,现在正在招募队员,我们要不当一回晁盖,把‘公明哥哥’拉上山入伙!嘿嘿,只要上了山,荒山野岭,孤男寡女,想不出点事情都难!”说完,他发出了得意的“奸笑”。

我点头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怎么感觉从你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他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像那啥,拉皮条的呗!”

“你真是很讨厌!”我气得想掐他两下,却被他躲过去了。

他跑了两步后,朝着我挥了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负责说服薛子谦,等下给你回电话。”

回到宿舍后,我把肖遥的办法告诉了佳妮。佳妮也觉得这个办法好,高兴得对我又亲又抱。不一会儿,肖遥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一切办妥,‘公明哥哥’已答应上山!”

虽然是陪同佳妮支教,可我对这次活动还是很期待的,毕竟我从小就是农村长大,也希望能够在大学里面参与一些志愿服务活动。这次支教团的领队姓蒋,是法学院大三的学长。支教团一共十三人,有六男七女,大多是大一、大二的学生,因为暂时没有考研或找工作的压力,大家有时间参加公益活动。

蒋团长告诉大家,这次支教的地点位于黔东南地区,条件十分艰苦。大家丝毫不在意团长的提醒,反而是完全放松身心,把这次支教当成了一趟旅行。大家在火车上开心地玩着纸牌,相互调侃取闹,气氛轻松而愉悦。

下了火车后,我们坐上了公共汽车。汽车往着郊区行驶,一路上田园和荒地开始进入眼帘。越到后面,道路约蜿蜒曲折,两边都是阴森森的杉树和松树林,那笔直的树干直耸云天,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中。司机紧握方向盘,忽左忽右地转动不止。一些人开始晕车起来,蒋团长急忙给大家分发晕车药。

汽车行驶了大半天,终于抵达了铜仁乡。下车后,不少团员在路边呕了出来。休整一段时间后,蒋团长告诉我们,还必须再步行几公里才能到达江麻村小学。直到这一刻,大家才开始觉得这次支教并非是一场“旅行”,而是一次“炼狱”。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男生们主动帮着女生扛行李箱。一路上,我们看到一些零零星星的房屋坐落在山间,家家户户门前都堆满了柴,几只土狗“汪汪”的叫,一缕缕青烟在农户家里袅袅升起。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支教团终于抵达了江麻村小学。学校位于山腰,由一横排砖木瓦房组成,条件简陋,环境艰苦,地面甚至没有敷水泥,走起路来洼洼坑坑的。操场里杂草丛生,破落不堪的篮球架爬满了青苔。令我们惊呆的是,由于前几天刚下暴雨,学校的木棚厕所居然被冲垮了。

身旁的佳妮刚才因为晕车,喝了不少的水。路上已有想上厕所的冲动,考虑到荒郊野岭不方便,硬憋着到了学校。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条件居然这么差。

“冬雪,我想上厕所,怎么办?”佳妮捂着肚子,贴着我的耳朵低声告诉我。我带她去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她明白了我的意图,脸立马就红了起来。“这里?”

我噗呲笑道:“嗯,活人可不能被尿憋死,你放心吧,我帮你守着,要是有色/狼偷看,我替你打死他。”

佳妮没有办法,害羞地蹲了下去。

因为团里有女生,没有厕所可不行,蒋团长将人马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搭建临时厕所和浴室,一组在操场拔草除石。大家找了些门板和废弃木头,很快搭建了两个简陋厕所。

女生们勤快地收拾了两间办公室出来,作为大家的临时宿舍。由于条件简陋,山里都是木板床。我们这一行人中很多又是头一回睡这种硬床,很不习惯,加上山里蚊虫多,所以很多人都在这一晚失眠了,清早起来一个个几乎都成了熊猫眼。

由于暑假是农活扎堆时节,家长更希望孩子们在家帮忙务农,不愿意将孩子送到学校。好在支教团得到了村委会的大力支持,在村主任的劝说下,一些学校附近的家庭还是将孩子送了过来,一两天下来,陆续的来了三四十个孩子。支教团主要开展兴趣教学,孩子们按兴趣爱好选修音乐、体育、美术、英语等课程,这样既能丰富思维,也能开拓视野。

经过一个礼拜时间的适应,团里的工作基本走上正轨,大家也适应起了周边环境。空闲时,大家还会去附近的小溪摸鱼,到山里摘野果子,改善平日里清汤寡水的生活。

这次支教,义务教学只是任务之一,临行前院团委特别给我们安排一项关于农村留守儿童研究课题的任务。或许是因为自己出身农村,所以我对这个课题非常感兴趣,向团长主动请缨,希望承担入户调研的责任,以便收集第一手素材。蒋团长不放心,怕村里欺生,让肖遥这个“大高个”陪着我入户。

江麻村小学地处偏僻,家庭贫困,学校的大多孩子都属于“留守儿童”,很多父母都选择外出打工,孩子一般由爷爷奶奶在家照看。一大早,我们就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挨家挨户的走访。好在村主任提前打过招呼,大多数还算比较配合,当然也有不理睬的,毕竟这些问题都涉及隐私,我们又不是他们熟悉的本地人,他们理所当然可以拒绝。

我们来到半山腰的一座孤零零的小草房,让我们惊讶的是,就这样又矮又小的屋子里竟然还住着一对奶孙。小女孩只有八、九岁,老婆婆面容苍老,大概七十左右。

我好奇的问小姑娘:“你爸妈呢?”

我们的陌生面孔让她有些生怯。老人接过我们的话道:“娃她爸去打工去了,娃她妈嫌我们这里穷,跟人跑了,这娃真是造孽,从小没有就见过娘什么样。”

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我心里说不出的心疼,我拉过她的手。“小妹妹,别怕,姐姐和哥哥是村小的支教老师,我们正在学校上课,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上课。”

听我这样说,她对我们的心里防范有所放松。我又问了她家里的一些情况,她一五一十的回答起了我的问题。她拉着我到屋背后,指着一捆捆扎好的小柴垛告诉我,她基本上每天都会和奶奶一起砍柴,这些都是她的劳动成果。等把这些柴卖掉,她就可以给奶奶买药了。

听她这样说,我和肖遥的眼睛都红了,这么懂事的孩子让我们为之动容。我们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递给了老婆婆。她连连推辞,说这样要不得。我们强烈要求她收下,虽然钱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离开这户人家后,我们继续走访。天空荡漾出一股深邃的湛蓝,七月的风撩得远处的松林左右摇曳。尽管一路上青山绿水,风景优美。可由于刚才的事情,我们的心情比较低落,也无意欣赏这美丽的风景。辛苦了一上午,我们一共走访了二十户人家。吃完干粮,我们正要继续往山里走,天空在这时突然变了色,窄窄长长的乌云似乎听到了紧急集合的号子,开始紧偎着蔚蓝的天空集聚。肖遥见状,担心道:“糟糕,看这天气应该要下暴雨了,不如我们原路返回学校。”

我说道:“恩,好像是变天了,看来我们得赶紧回去。”话音刚落,天空就打了个炸雷,紧接着弹珠般大小的雨点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肖遥脑子反应快,看到不远处有个草棚,连忙拉着我往里面躲,我脑子是懵的,只得狼狈地跟着他跑。推开草棚的竹门,一股刺鼻的臊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个牲口棚,好在棚顶铺了一层塑料膜,雨水渗不进来。这这场雨把我们淋成了落汤鸡。肖遥洒脱的解开扣子,想要脱掉湿透的上衣。我脸色绯红道:“你要干什么?”

他嬉皮笑脸道:“当然是脱衣服咯,不然这样沤着,会感冒的!”说完,把衣服脱下来,扭出了一摊水。

在我们南方的夏天,男人这样光着膀子也无伤大雅,可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砰砰乱跳,脸上发烫,完全不敢看他的上半身。

他一脸认真道:“要不,我出去下,你也把衣服脱了,把上面的水扭一下。”

经他这样一说,我才发现全身都湿透了,沤得身上难受。可我毕竟是个女生,无法像他那样洒脱。我不好意思道:“反正湿都湿了,就算挤了水分也于事无补,还是等下回去换。”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我。“这个毛巾是干净的,你擦一擦总可以吧,不然会感冒的!”

我慌乱地接过毛巾,满脸绯红地说道:“你...能不能转过去...”说完这话,我恨不得在地上挖个缝钻进去。肖遥识趣的转过身,把门合上。我把白T恤拎了一下,然后简单的擦了擦。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打在芭蕉树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为避免尴尬,肖遥开始主动找话题。“我真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会这么穷,那小女孩真是可怜。”

我感叹道:“是啊,看到她,我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肖遥好奇道:“怎么,你家里条件也不太好?”

我点头道:“嗯,岂止是不太好,是非常糟糕,要不是我妈,我早就辍学出去打工了。”

肖遥道:“真的吗?真没想到你家里这么困难,还能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我很佩服你!”

我云淡风轻道:“这也没什么,不都过来了吗?每当遇到挫折时,我都会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活得容易?就算是从古至今的伟人,都是历经挫折打击才能干成一番大事,和他们相比,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承受的个人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肖遥向我竖起了大拇指。“你真了不起!”

我笑道:“哈哈,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对了,大才子,上次你创作的那首《人世繁花》真好听!能教我吗?”

他满脸惊喜道:“你真的喜欢吗?其实那次我也是临时起意,那首歌算是半成品,还没写完,有些词和曲咬合得也不够好,等有空了,我再好好完善一下。到时候专门请你指教一番,你觉得如何?”

我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

正当我们聊得起劲时,雨突然止住了,太阳从乌云背后露出了俏皮的身影,远方的天空上悬挂着一道彩虹,刚受过雨水冲刷的树林变得翠绿欲滴。

虽然天晴了,可我们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肖遥提议回去换一身,以免感冒。返校途中,我们的心情都很好,肖遥哼着歌,我们走在斑驳的树荫下,一脸的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