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受到周瑜一番话的激励,顿时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跃马扬鞭,驰骋疆场。
周瑜涨红着脸,沉浸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梦境里。鲁肃也是激动不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孙贲、朱治、程普三人久经沙场,眼里的神情非常复杂,虽然周瑜的话能鼓舞人心,但十几年来的血腥事实告诉他们,梦想和现实往往有天壤之别。年轻人有梦想、有激情,无可厚非,将来,等到他们经历了很多无情而残酷打击后,但愿他们还能依旧固守心中的这份梦想,保持心中的这份激情。无论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实现雄心壮志,有梦想有激情都是最重要的。三个人互相看看,沉默不语。
张昭非常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望向孙策三个年轻人的眼睛里有一种仰止不住的欣赏之色,或许还有几分自嘲。年纪大了,见识多了,对世事的理解和看法,和这三位年轻人大相径庭了。他没有说话,也许他认为这个时候不应该出言阻止,而是应该更加激发这些年轻人的斗志。
有了一往无前的斗志才有士气,有了一往无前的士气才能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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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给孙策等人讲叙攻击扬州江北两郡之策。
孙策在江东一带的兵马有三万多人,广陵大败后,兵力折损大约一万,以目前现有的兵力,攻击江北不成问题,但由于豫章郡有刘繇、华歆、笮融的军队,丹阳郡西部的陵阳一带有太史慈的军队,所以丹阳郡的朱治、孙贲一万大军不能动。另外,考虑到大军攻击江北后短期内无法返回,吴郡和会稽郡必须要留驻军队。这样算下来,孙策最多只能率五千人马渡江北上,即使加上周瑜的三千兵,总兵力也不过只有八千人。用八千人在很短时间内拿下九江和庐江两郡,难度太大。
“为了能集结更多兵力渡江北上,伯符兄能不能以讨伐袁术为由,和刘繇、华歆握手言和?”周瑜看着孙策,笑着说道,“虽然我们和刘繇前后打了三年仗,但刘繇显然已经处于下风,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主动和他议和,他应该非常高兴。”
孙策犹豫了片刻,转脸去看张昭。张昭一脸冷肃,看不出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和刘繇议和,也就等于和笮(ze)融议和,张昭显然不会同意。
周瑜当然明白孙策和张昭的想法,所以他微微一笑,做了一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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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自从把刘繇赶到豫章郡后,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打下豫章郡?为什么还一直被他的军队挡在丹阳郡西部的泾阳和陵阳一带?
原因很简单,刘繇、笮融退守豫章时,都还有相当的实力。只要他们联手,以我们目前的实力,难做寸进。我们打得越猛烈,两人联手的决心越大,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就越小,最后我们一无所获。所以,我们退一步,给刘繇和笮融一段安稳的时间,让他们为了争夺豫章郡而大打出手。待两人两败俱伤时,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豫章。拿下了豫章后,我们就可以直杀荆州了。
主动议和刘繇,表明上的目的是为了攻占江北两郡,但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拿下豫章郡,打通通往荆州之路。
刘繇和笮融一直有仇,诸位都知道。
三年前,我们渡江攻击成功后,笮融、薛礼兵退豫章,刘繇、太史慈依旧在吴郡一带和我们激战。
笮融、薛礼兵退豫章的时候,当时的豫章太守朱皓正在和袁术所派的豫章太守诸葛玄互相攻伐,争夺豫章,并迫使诸葛玄退守西城。
刘繇被孙策击败后,溯江西上,屯军于彭泽。听到朱皓和诸葛玄激战的消息后,便书告笮融,命令他率军帮助朱皓共同对付诸葛玄,保住自己最后一块落脚地。可惜刘繇所托非人,笮融也本性难改,认为有机可乘,可以夺下豫章,不再受制于人。
华歆向刘繇指出,笮融本性不良,是个无信小人,而朱皓素来以诚信待人,本性善良,容易遭笮融毒手,可能会象广陵太守赵昱一样被杀了,应该及早通知朱皓防备笮融,但为时已晚。笮融背主弃友,果断地举刀杀了朱皓,夺取了豫章。
刘繇懊悔不已,拜华歆为豫章太守,两人一起进兵讨伐笮融,但因为孙策的军队在他的后方连续攻击,导致刘繇数次被笮融所败。朱皓的哥哥,交州刺史朱符差点发兵北上为弟报仇,但被牟子所劝,暂时隐忍不发。
笮融用不耻的手段夺取豫章后,难以获得民心支持,日子越来越难过,逐渐退到了豫章郡的东南部,而刘繇、华歆却因为屡屡遭到孙策的攻击,也无力再去顾及笮融。两方为了生存,于是议和,转而合力对付孙策。
为了重新挑起刘繇和笮融之间的战火,让他们在豫章互相征伐,我们不但要主动和刘繇议和,还要假意答应刘繇的所有条件。这样,我们既能征调更多兵力北上攻打袁术,又能坐山观虎斗,借刘繇之刀杀死笮融,另外我们还能伺机拿下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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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这个计策得到了众人一致赞赏。张昭那张矜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解决了后顾之忧,然后就是派人北上议和曹操和刘备,向天子和朝廷献请罪表。孙策趁着徐州兵力空虚之际攻打广陵,和曹操、刘备结下了仇恨,这个北上议和之人如果选择的不好,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张昭推荐了前会稽郡太守王朗。王朗是徐州名士,和徐州大吏陈登、糜竺、孙乾等人都是至交好友,由他北上议和,定能成功。另外,孙策刚刚打下会稽郡,而王朗在会稽郡有很大势力,当孙策北上攻打袁术的时候,把这个人留在江东很不安全。
到豫章郡和刘繇议和之事,张昭推荐了好友广陵人张纮(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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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当孙策、周瑜等人正在部署兵力,准备渡河开始攻击之时,袁术的书信送到了秣陵。
冀州大战,北征军迫于袁术背叛不得不撤退的结局都在众人预料之中,但撤退途中北征军遭受的重大损失却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河北的实力太强大了。
震撼之余,面对已经开始的中原大战,众人却有种扑朔迷离难以揣测的感觉。袁绍会不会出面支持袁术?北疆军会不会乘势渡河南下?如果袁术得到了袁绍的支持,击败了曹操攻占了中原,天下形势随即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孙策背叛的下场是什么?孙策还能守得住江东吗?
袁绍的态度决定了袁术的命运,决定了中原大战的结局,同时也决定了江东众豪的生死。
孙策感觉一把血淋淋的战刀此时就举在江东众豪的头上,稍有不慎,战刀就会以雷霆之势一击而下,玉石俱焚。
孙策犹豫了。
张昭、周瑜、鲁肃等人拿着袁术的书信,围在地图前商讨局势。
冀州大战后,河北损失惨重,加上辽东有叛乱,短期内无力渡河南下。袁绍的实力依旧强大。曹操的三家联盟遭受重创濒临破裂。袁术公开背叛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此时,中原大战正好成为袁绍击败曹操和袁术,独占中原的最好契机,袁绍帮助袁术击败曹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袁绍如果占据中原,实力将强大到足够对抗河北,那么,无论孙策是否背叛袁术,最后都将成为袁绍打击的对象。
既然袁绍不会帮助袁术,有心置袁术于死地,既然袁绍迟早都要把手伸向江东,那么孙策攻击袁术,占据扬州江北两郡,等于帮助曹操保住了中原。曹操保住了中原,和袁绍形成鼎立之势,孙策也就等于保住了江东,给江东的发展争取了时间。另外,现在天子在曹操手上,帮助曹操等于帮助大汉天子,从这一点看,攻击袁术是正确的,孙策和江东将从这次攻击中得到最大利益。
孙策攻击袁术后,袁术将遭受重创,他要么被曹操杀了,要么投奔袁绍,但不管袁术做出何种选择,孙策和袁阀之间的仇算是结下了。这样一来,孙策只能和曹操、刘备紧紧捆在一起,曹操将再次重建三家联盟以对抗袁绍。
有了中原的曹操、刘备做为后盾,孙策可以趁机大力发展江东,并迅速杀向荆州。
荆州刘表和袁绍一直都是坚实的同盟,打荆州,一则可以为孙坚报仇,二则可以拓展实力成就江东霸业,三则可以和曹操从东、南两个方向威胁袁绍,四则可以以荆州为立足点,图谋北上占据中原,以实现将来平定天下重振大汉的宏图壮志。
张昭、周瑜等人的精辟分析给了孙策很大的信心,他考虑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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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国建兴元年(公元197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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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上,晋阳。
大将军李弘到达龙山,前来迎接的是太常卿荀攸。
李弘亲热地和荀攸谈笑着,心里却有点奇怪。按惯例,远赴城外迎接自己回朝的应该是鲜于辅和李玮,怎么今天荀攸来了?自己离开晋阳半年多了,朝中很多事需要鲜于辅和李玮先向自己通个气,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荀攸似乎知道李弘心中的疑惑。他和李弘寒暄两句后,马上解释道:“大将军在冀州大获全胜,战功彪炳,陛下、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为了感谢大将军为大汉所做的一切,特意给大将军准备了一个隆重的入城大礼。到时,陛下、长公主和朝中文武大臣,还有数十万百姓将云集晋阳城下,欢迎大将军凯旋归来。”
“此刻,长公主和朝中的大臣们,包括鲜于大人、李大人正在城中为明天的典礼一事忙碌。”荀攸微微躬身,笑着说道,“两位大人明天早上将赶到龙山,迎接大将军回朝。”
李弘一怔,顿时感觉不对。自己十分反对搞这种奢侈豪华的礼仪,北疆这么多年来也从未举行过任何庆贺大礼。此事上至长公主,下至朝中普通官吏,人人皆知,此次怎么突然一反常态,要举行这种大礼?
李弘仔细看了荀攸一眼。荀攸的笑容很和善,但眉宇间隐约可见淡淡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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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龙山大营到了,请入营休息吧。”陪同荀攸前来迎接李弘的虎贲中郎将段炫恭敬地说道。
李弘抬头看看远处山峦下的军营,又抬头看看天色,摇了摇头,“立即回晋阳。”
荀攸和段炫吃了一惊。段炫挥动独臂,轻声劝道:“大将军,陛下有旨,请您……”
“我回去向陛下请罪。”李弘的口气不容置疑,“立即回晋阳。”
“大将军,此刻已近黄昏,如果要回晋阳,就是半夜了。”荀攸急忙劝阻道,“长公主和大臣们为了明天的典礼已经忙碌了半个多月,如果你连夜回晋阳,那明天的典礼怎么办?”
李弘摇摇头,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他本想说因为大军缺少钱粮,攻打河内的大军人数已经减到了最低,但你们却在这里极尽奢华搞什么庆贺典礼,胡乱花钱,简直太不像话了。话到嘴边他想起这事可能另有隐情,又吞了回去。
“回晋阳。”李弘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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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没有骑马,而是和荀攸坐到了一辆马车上。
天色越来越暗,车厢内渐渐陷入了黑暗。
李弘坐在荀攸对面,一直闭着眼睛。荀攸抱着双臂,低着头,好象睡着了一般。
李弘实在忍不住了,他猛地坐直身躯,伸手推了一下荀攸,“荀大人,你总要对我说句话吧?”
荀攸抬头望着李弘,迟疑了很长时间,然后小声问道:“大将军,你认为目前朝廷的这种三公制是否合适?”
李弘霍然大悟,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外廷大臣们为了和中朝争夺相权,再次斗起来了。
从张温等七位老大臣到北疆开始,相权和皇权之争就激烈化了。张温等人力主修改官制,重设以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为首的三公九卿制,大力削弱尚书台的权力。孝献皇帝到了晋阳后,张温等大臣执意修改官制,但由于孝献皇帝的抗拒,自己不得不从中斡旋,迫使外朝大臣让了一步,把长公主推到了前面代领尚书事,并立下了一个六年之约。六年后,孝献皇帝主政,长公主在这六年内,通过改制把这部分相权归还外朝。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的后果很严重,首先河北迎来了冀州大战,其次,长公主主政代领了国事。前者迫使河北陷入困境,后者迫使朝廷陷入了皇权和相权之争。
李弘现在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是致命的,这个错误导致了河北一系列的危机。
如果当初自己坚决站在张温等外廷大臣一边拒不交还相权,把天子强行移驾到晋阳,也就不会出现后来的晋阳谋逆大案,皇帝也就不会驾崩,今年的冀州大战和现在的朝廷危机也就不会出现。
李弘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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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有多长时间了?”李弘无力地问道。
“从大将军决定改外线作战为内线作战,把百万人口迁离交战区的时候,就开始了。”荀攸低声说道,“当时很多朝中大臣反对在内线作战,但由于长公主和诸多大臣的坚决支持,大将军的决策顺利通过。从这件事开始,长公主和尚书台就大权独揽,一切和冀州大战无关的政事都被搁置,外廷和中朝之间的矛盾终于被激发。”
荀攸后面半句话说得很含糊,但关键却正在这后面半句话上。
李弘眉头微皱,追问道:“一切和冀州大战无关的政事是什么政事?”
荀攸没有回答。
“长公主和尚书台大权独揽,是从搁置一切和冀州大战无关的政事开始?还是从决定支持我的冀州大战决策开始?”
荀攸还是没有回答。
“荀大人,这件事你必须对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回到晋阳后,该听谁的?是听长公主的,还是听外朝大臣的?”
荀攸依旧不回答。
“荀大人,这事到底是谁挑起的?是不是外朝大臣?”李弘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是不是包括你在内的三公九卿?是不是包括鲜于辅、李玮这些大臣?”
荀攸在黑暗中望着李弘,点了点头。
“荀大人,我希望听到你的解释。”
李弘猛地拉开车门,冲着护在马车旁边的门下督贼曹任意挥了挥手,“传令,停止行军,就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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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关好车门,两眼望着荀攸,耐心地等待着。
荀攸想了很久,开始慢慢讲叙这几个月来晋阳发生的事。
冀州大战改为内线作战后,随即牵扯到一系列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百万人口的迁移和长达一年时间给这百万人口的赈济,以及因为冀州南部数十个县休耕所导致的粮食短缺。钱、粮的紧缺问题随即成了朝廷需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这个难题不解决,明年朝廷的日子就难过了。西疆、边郡都需要赈济,需要钱粮,如果这些钱粮不能及时送到西疆和边郡,西凉的韩遂很可能背叛朝廷,边郡的胡人很可能借着柯比熊在大漠称王和辽东叛乱的机会祸乱大漠和边塞。西疆一旦失去控制,边郡一旦再燃战火,朝廷再想把韩遂拉回来,再想稳定边塞,就比登天还难了。
为了解决钱粮,外朝大臣议定了一系列应急方案,其中涉及到了赋税、盐铁、田制、货殖、农耕畜牧、水利等等方面,但河北只有三州,而且只有冀州能给朝廷提供所需要的财赋,所以这些应急方案实施的结果,无非就是加重河北百姓的负担,迟滞河北加快发展的步伐。
这是目前度过难关的唯一办法,但长公主和尚书台的一帮大臣在仔细商议后,竟然置之不理,把它束之高阁了。
当然,长公主对河北现状不会坐视不理,她也提出了一个议案,正是这个议案挑起了外朝和中朝对相权的激烈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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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打算以推行土断和课租荫户来增加朝廷的财赋收入。
所谓土断,就是重新划定郡县疆界,然后依照郡县的新疆界来编定统一户籍,郡县疆界内的所有居民,一律在所居郡县编入正式户籍,以便朝廷统一对编户齐民收取赋税征调徭役。
朝廷在实施“计口授田”的时候,已经编定了统一户籍,为什么长公主还要再次推行土断之策?
因为依附于门阀豪族的荫户。
所谓荫户就是门阀豪族依仗其特权和势力控制的一部分户口,包括奴客、僮客、奴婢,还有租种门阀豪族土地的佃客,还有贫困的宗族和宾客。他们都依附于门阀豪族,除了为其种田纳租及服劳役外,还充当私兵,看家护院,巡警守卫。这些在豪强地主控制下的荫户,隐匿于门阀豪族的门下,和朝廷不再发生任何关系。
朝廷的“计口授田”制规定的很明确,门阀豪族家的荫户必须遍入户籍,同等授田,同等上缴赋税和服徭役,但朝廷有朝廷的政策,门阀富豪有门阀富豪的对策。“计口授田”制实施两年以来,由于制度上不是很完善,再加上处在动乱时期,结果让门阀富豪们抓住了田制上所有的漏洞,导致朝廷把田授给了这些荫户,却未能全部征收到这些荫户的赋税。
实行土断之策,就是为了课租荫户的田赋,征调荫户的徭役。
其次,实行土断之策后,皇室宗亲和边郡胡族也成了朝廷征缴赋税的对象。
本朝宗室有专门的“宗室名籍”,郡国上计时,另报“宗正”,不与编民为伍。这些宗室包括他们家的荫户,都不用向朝廷上缴赋税。另外,本朝边郡地区内的胡族,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很多胡族都未列入朝廷编户,这也让朝廷丧失了一部分赋税。
长公主此次极力推行的土断和课租荫户之策,矛头直指皇室宗亲和门阀富豪,由此引起的波澜之大,可想而知。
长公主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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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李弘听完荀攸的叙述,极为震惊。
“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大将军离开晋阳前,曾对大臣们说过,和冀州大战无关的事,不要告诉你,而长公主拿出这个议案后,也一再告诫众臣,不要告诉大将军。冀州大战关系到社稷存亡,朝中大臣谁敢在这个紧要时刻影响你打仗?”荀攸轻叹道,“这个议案牵扯广泛,需要时间商议,所以在没有结果之前,朝中上上下下都很默契,没有谁去打扰你,但是……”
荀攸紧张地看了李弘一眼,连连摇头,“上个月,在冀州大战最为危急关头,长公主不顾大臣们的劝阻,突然下旨,命令太原郡和河东郡立即开始试行新策。”
太原太守田豫,河东太守左彦都是新策的坚决支持者,这两个郡皇室宗亲多,门阀富豪多,一个在天子脚下有长公主坐镇,一个在河东有后将军徐荣支持,于是田豫和左彦不顾阻力,率先推行新政。
朝中大臣和长公主之间的矛盾立即白热化,双方各施高招,从朝堂一直斗到两郡,彼此各不相让。
长公主势单力薄,渐处下风,偏偏这个时候,辽东叛乱的消息传到了晋阳。
朝中大臣的矛头几乎同时指向了徐荣。长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召回了徐荣。左彦在河东鼓掌难鸣,河东新政的推行随即陷于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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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慢慢冷静下来。
他知道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举办隆重典礼欢迎自己回朝的意思了。长公主需要自己的帮助和支持,维持皇权的威仪。朝中大臣也需要自己的帮助和支持,以压制极度膨胀的皇权,夺回失去的相权,维持两者之间的制衡。
李弘在黑暗里闭上眼睛,默默地想了很久。
“河北三州的荫户,边郡胡族各部,总共大概有多少人口?”
荀攸也在沉思,他被李弘这句话惊醒了,“河北三州的荫户大约有三百万口左右。边郡胡族诸部,包括河西的匈奴,西疆的羌人,大约在一百万口左右。”
李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躯,“三百万口荫户?河北三州有这么多荫户?”
“自从大人到了北疆后,每年有多少流民、灾民渡河北上,你知道吗?”荀攸苦笑道,“战乱时期,各地门阀富豪私吞了多少无主田地,你知道吗?门阀富豪自己的那些田地都是谁在耕种,你知道吗?”
李弘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怪不得长公主决心如此之大,竟然敢和整个晋阳朝廷为敌。这个小公主真的长大了。
“荀大人,你认为长公主推行土断和课租荫户之策,对中兴大汉是否有利?”
荀攸躲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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