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奇先生人过中年,快奔五了,肾脏便有点走下坡路,尿潴留,前列腺肥大,小便急而排泄困难。医生的嘱咐是多喝水多排尿,以保持通道的活力和畅通。霍奇先生对医生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的。早上出门灌了一杯水,到了办公室又是一杯水,刚坐下十分钟便内急起来,匆匆忙忙地往厕所赶。赶到厕所,往小便池前一站,就想一泄为快,偏偏这鬼东西就是不下来,霍奇先生是急得满头大汗,不禁痛苦地呻吟起来。天花板上的排风扇“呼呼”地吹着,吹得他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正僵持着,在这节骨眼儿上碰巧就有人进来了,来人往霍奇身边一站,拉开裤链便急不可耐地“哗哗”起来,这水流,听声音就十分的流畅与痛快。听得霍奇先生十分地羡慕,内心痒痒的。为了这份流畅痛快,该小便的主人便有了些得意起来,轻松地吹起了“风流寡妇圆舞曲”。只见他高昂着头,对着墙壁,将嘴嘬成一堆,运作全身力气,高一声低一声的吹着,不太成调,让人听得难受,可是挡不住人家高兴,就喜欢这么吹,谁也拿他没办法。霍奇先生因为“正事”尚未办成,不敢“轻敌”,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冥思苦等着。偏偏这哨声声声入耳,刺激了排尿神经,这下更不肯下来了。看见霍奇先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脸颊憋得通红,旁边那位却笑了起来,似乎是才看见霍奇先生似的,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喔哟,是霍奇教授啊!怎么?一大早的您站在这儿练功哪?”霍奇先生被他这么一嘲,脸更红了!
霍奇先生转头看看那位,心下便有点嫌恶起来。这位历史系的汤尼先生可不是什么善茬,五短身材,肥胖臃肿,头顶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还用生发胶斜粘着。面色晦暗,眼窝边还有明显的眼屎,一看就是个缺少睡眠而又没洗脸的家伙。
汤尼先生似乎生下来就有一项使命,那便是与霍奇先生为敌。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共事十来年,从来就是针锋相对的。按说一个是哲学和经济系教授,一个是历史系教授,教授的内容、重点各不相同,风马牛不相及,可是汤尼先生就爱找霍奇先生的茬。霍奇先生只要在学校或社会上的刊物发表文章,汤尼先生必定紧跟着刊登一堆批评文章,不管观点正不正确,论据充分不充分,反正先否定丑化再说。只有这样,汤尼先生可能才觉得心里畅快一些,平衡一些。霍奇先生因为他的学术成就,在校园里、社会上都有很大的影响力,有大批的追随者。光学校里就有大大小小的十余个团体,学生上万人都是霍奇先生的拥趸者。汤尼先生心有不甘,也在学校里组织了一个自己的团队,号称也是上万人,却是零头的零头都不及。
霍奇先生很沮丧,一早就碰上个“天煞星”,一心希望早早完事,早早脱身,可那东西就是不出来!万般无奈之下,痛下决心不等了,拉上裤链便想走人,汤尼先生却不想放过他,拉住霍奇先生就大声地嚷嚷起来:“霍奇教授,这是怎么了?‘下水道’堵塞呀!啧啧啧,怎么会堵的呀?是不是平时生活不注意啊?可要注意了,这不是小毛病哟,看过医生没?要不要我给您介绍个医生?他可是看性病的专家哦!”汤尼先生故意将“性病”二字喊得山响,恨不得此刻有一厕所的人在听着,可惜此刻除了他之外,并无笫三者,这让他极其遗憾。
霍奇先生知道,再与他耗下去,事态会很严重,不消半天的功夫,全校园都会知道霍奇教授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性病病毒的携带者!霍奇先生奋力地挣脱了他的羁绊,疾步向门外走去。汤尼先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霍奇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屈尊大驾上我们历史系也来上上课呀!”“听说您的粉丝很多?听说学校里百分之九十的学生是您的拥趸者?听说我们系里大部份的学生都信您的?听说只要您一上课,别的系里的学生们全来旁听了?但是我是不信的,至少在我上课的时候,是没有一个学生会逃课的。”
霍奇先生脑袋里“嗡嗡”直响,此刻,他想打人,他想骂人,可是忍住了,他知道这样有失身份,只能一声不吭地一路疾走着。但是要命的是,他今天碰上的是汤尼先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让他走呢?因此今天他注定是无路可逃的。
汤尼一路追赶,一路唠叨着:“听说您的理论叫什么。。。。。。什么‘怀疑一切’?我就是奇了怪了,这是什么逻辑?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您要我们怀疑宇宙?怀疑日月?怀疑天地?怀疑世界?怀疑父母?怀疑子女?怀疑家庭?怀疑我们生活的一切?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自身是不是也要怀疑一下呢?”
汤尼先生说得兴高彩烈,他万万没有想到霍奇先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为自己的滔滔雄辨自豪着,也为霍奇先生的徒有其名庆幸着。正说到兴头上,忽然觉得脸上凉丝丝的,似乎是洒到了雨滴,汤尼先生一惊,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几乎是忽略不计的脖子嚷道:“下雨了!”
耳边却传来嘻嘻的笑声,汤尼循声一看,见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姑娘,正挥洒着手上的水滴。汤尼再仔细一瞧,明白了,这是她从卫生间带出来的。因为是一位姑娘,汤尼便不恼了,微笑着摇了摇头,还顺带着将水滴往脸上抹了一抹,彷佛它是chanel香水似的。
姑娘疾步走到汤尼先生一边,大着嗓门说道:“听说汤尼先生上课从来都是照本宣读的?听说汤尼先生上课,学生都是在打瞌睡的?听说汤尼先生一上课,学生们纷纷溜走,剩下的没几个?”
汤尼先生一楞,没有想到这姑娘竟是霍奇的帮手,二比一,形势有点岌岌可危,便恼羞成怒了:“你!。。。。。。懂规矩吗?现在是我们导师之间在讨论问题,有你插嘴的份吗!”
汤尼先生气急败坏,瞪着血红的眼珠,嘴巴都气歪了。
霍奇先生板着脸,朝着姑娘说道:“没有规矩,怎么可以对汤尼先生这么说话?还不赶快道歉?”
然而姑娘并没道歉,而是一转头跑了。
莎拉哭了!她一个人蹲在一棵大树下偷偷地哭。不知为什么,莎拉最近老在霍奇面前莫名其妙地哭,控制不住地哭。为了避免尴尬,只要眼圈一红,莎拉就赶紧跑开了,哭了也就轻松了。
等到情绪平复了一些,莎拉便信步走到了校园的草坪上,在一个长椅上坐下。看看蓝天,看看缓缓飘过的白云,看看脚下绿绿的草地。身后是大槐树在遮荫,耳旁是微风在轻拂着,小鸟在树上啁啾跳跃,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静谧。莎拉舒适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睡意朦胧之间,就听到身旁不远处有几个女生在叽叽喳喳地交谈着。
“上星期天一夜没回来,又去会‘杰克’,开房间了吧?”A问。
“嗯,没办法,这个人你可不知道,他那个馋相真是少有少见的!星期天才分开,星期一就电话来了,‘亲啊’‘宝贝儿啊’‘小心肝啊’‘我的小肉肠啊’‘让人流口水的奶酪啊’,总之怎么肉麻怎么叫,叫得你直起鸡皮疙瘩!接着就是‘想死我啦!’‘一天见不到你,就活不下去啦!’之类的话。天天打,一天从早到晚的打,你说这个劲儿,谁受得了!万一想不开,跳楼了,自杀了,怎么办?只好去呗!去就去了,每回只要房门一打开,他就象个饿狼似的直接扑上来,又是亲又是搂的,让你站也站不住,气也没法喘,还把口水沾你一脸!”
“每星期都要来一回,你们这频率,和老夫老妻的可没啥区别!”
“有时候怕还不止吧?”C窃窃地笑着说,A也跟着笑。
B不吭声,怕是有点脸红。
“关键是不见面,怕你也憋不住吧?”
“就是!这‘杰克’,什么人?‘少女杀手’!又英俊,又高大,又威猛!在他面前,再清高的女孩子怕是也挪不开步!”
“所以呀,为啥叫‘杰克’呢?因为人家象电影明星索朗杰克嘛!”
B有点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赌气说:“不跟你们说了,跟你们讲讲实话吧,净取笑我!”
A和C连忙将她拉下来。A说:“真不是取笑你,上次在咖啡馆偶遇你们,只看了一眼,那‘杰克’就将我彻底征服了!我现在不能再看见他,若是让我再碰到他,小妞,亲爱的,我怕是要立刻拿把菜刀与你拼命了!”
C缩起脖子说:“那我更不能见了,象我这种没定力的人,只消半秒钟,便会拿出一把自动步枪,将你们都杀了!”
B哈哈地笑着说:“你也不必拿步枪,你也不必抄菜刀,现在我就把他让给你们,满意了吧?够朋友们吧?现在你们自己去拼命吧!没我啥事儿了!”
B轻轻地掸了掸沾在身上的草屑,象是要将‘杰克’掸去似的。A和C楞了,四只湛蓝的眼珠子象是要滚将出来:“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你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是真的,我们分手了!”
“这怎么可能呢?你舍得?总得有原因吧?”
“当然是有原因的,现在想想,过去的我真是傻呼呼的,别人说啥我都信,光看个漂亮脸蛋了!”
A和C支楞着下巴,一脸急迫地说:“说下去!说下去!”
“过去每次一进房间,他都是迫不及待地将我衣服脱了,先干那事。干完了才心满意足地和我神聊海吹,吹他爸妈多有钱,吹他那些乱七八糟,现在想起来十分可笑的经历。以前他说啥我都信,就象一个信徒在听神父说上帝似的。这次也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他迫不及待地先将自己的衣服扒了。就在这时,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一样东西,我一看,挺眼熟,黄黑两色的一个缎带子,这不是那个什么俱乐部的标志吗?我就问了:‘你是俱乐部的?’他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是啊,怎么了?’我一听这话就来气了,穿上衣服就要走,他拉住我说:‘为什么走啊?俱乐部怎么了?’我说:‘滚一边去,汤尼的走狗、打手!’”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C不无惋惜地说:“太可惜了,就这样与一个美男子擦肩而过了?”
A说:“怕是心很疼吧?会不会还想着他?”
“不想他,会什么要去想他?当然有时候晚上做梦还会梦见他,但是一想到他是这种人,感觉顿时就没了。”
“就不能让他退出来?如果他真爱你的话,会退出来的。”
“问题是我巳经不爱他了,以前的感情没有了,懂不懂?”B说。
“这。。。。。。”C语塞了。
A对C说:“没什么可惜的,要是我也会跟他说‘拜拜’的!”
“这又是为什么呢?”C问。
“这就象你在吃饭,突然飞来一只苍蝇,在饭上蹭蹭腿,歇一歇,你说,这饭还吃得下去么?”
一阵风吹来,一切又归于宁静,三个女生看来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