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人,有吗?”方觉准备把耍赖进行到底,矢口否认道。
小九气呼呼的不再理他,只眼巴巴的看着他一串一串再一串,两道长眸里尽是挣扎之意。
兴许是被那双可以断定能排进当世前几位的明亮长眸看得实在招架不住了,方觉这才讪讪收住架势,莞尔一笑,“我记得你能吃点芥草辣粉啊?”
小九小嘴一瘪,委屈加埋怨的道:“今天这也太辣了。”
听罢的方觉满脸的笑意再也难掩分毫。
“公子,你······”
方觉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着转头朝胡人老板招呼道:“老板,一样在烤一些,记得,芥草粉少放。”
“好嘞~”这会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胡人老板,听见这声招呼,顿时又喜笑颜开,连忙答应,随即又开始忙碌起来。
小九似乎并不领情,依然气鼓鼓的直目而视,自己也觉得玩笑开得有点过的方觉,悻悻然像是赔罪似的又为她上一碗水,又仔细挑出一串沾染芥草粉末最少的串串,仔细一点一点剔除干净,才双手捧到少女面前,摆出一付很诚恳的姿态,讨好的道:“我错了,我道歉,别生气了,这串真的不会辣了······”
“哼~”少女上过一次恶当,怎么还会傻的再上第二次,嗤之以鼻的把头偏向一边。
“呃”方觉顿时尴尬了,挠挠头,干干的一笑缩回手,只不过在这节口,他眼里的光芒闪动,不由计上心头,半倾着身子稍稍靠近少女,霎时,一股如檀似麝的淡淡幽香扑面袭扰,稳健如方觉,在香气入鼻的那一刻,也难免出现刹那的心猿意马,他暗咬舌尖,疼痛立时叫心中清明不少,连忙稳住心神,想挪开身体,但担心那样似乎就太明显,于是快声说道:“想不想知道,你、丸子还有我这三柄军刺叫什么名字?”
小九偏着俏首,一付置若罔闻的姿态,可晶莹流转的眼眸里却有着牵动心绪的神采闪烁。
方觉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继续用一种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叫······龙牙!怎么样,还行吧?这名字是从订制的那天,我就想好的。它的存在就像锋利卓绝的牙齿,注定要痛饮一切敌人的血液,直到天下世人皆知其名,让所有敌人对其都闻之色变。它将伴随着我、你、还有丸子一生,一直到我们此生的最巅峰,在那里,我希望还能与你们相伴,一起畅游纵横,一起俯瞰天下风云,静观沧桑变幻。”
平静无波的音调,缓缓讲述,没有慷慨激昂的热血激荡,只在用朴实无华的言语阐述着心底最深的畅想。
小九不自觉的握紧那柄被赋予‘龙牙’之名的军刺,稍偏的螓首,慢慢摆正,目视着这张还略显青涩,但志向高远的坚毅面孔,没去否定,因为她始终坚定不移的坚信着,他一定会朝那个目标不懈的前进,不管这个过程中会遇到多少挫折多少困难,都不会打倒击败他那颗一往无前的心,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这条通往成功路上的种种淬炼磨砺,只能会让他越来越接近他心目中的那个点。
而自己没有要求,只想、也是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安静的陪伴在他的身侧······直到永远!
也许有一天,回顾往昔,会发现,这一路走来自己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小九想到这有些怔怔失神。
方觉拿着胡人老板刚送过来的不辣烧烤,在她眼前晃动许久,才使她堪堪回神,不由好奇的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九默默接过烤串,缓缓摇头。
早已习惯这丫头的清冷,方觉笑笑,也就没再多问。
两个在这月夜里像是跌落凡尘的人儿一时间没了话语,就这般默默的吃着东西。
忽然,安静如空谷幽兰飘溢着绝世风姿的小九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她那张倾世的俏颜,娇憨的轻声问,“对了,公子,你怎么最后让那名铁匠有事到要塞找你?”
一愣的方觉随即反问道:“这很奇怪吗?”
小九没有言语表明,但眼神却深以为意。
方觉顿时无奈叹息,“你家公子我天性纯良,豪侠仗义又乐善好施,爱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这难道也错啦?”
小九偷着撇嘴。
“妳这是什么表情?”却被方觉发现。
“我知晓你十分看重这名锻造师的技艺,极力想把他揽在旗下,据为己用,但却猜不透,你怎么这么有把握他能来······”小九丝毫不惧纸老虎的言语恫吓眼神威压,直言不讳地点出方觉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到这螓首再次微偏,眼神里流露出思索之色,片刻,接道:“难道是因为他的儿子?”
方觉一手扶头,做出一付很受伤的样子,好像十分痛心疾首的道:“妳就不能不这么聪明吗?稍稍藏拙一下不好嘛?妳这样下去,叫你家公子情以何堪?”
嘴上这样说的方觉,心中却是无比的欣慰,少女的敏慧机智从来就不在自己之下,她只是习惯把这种光芒隐藏起来,让这种光辉不会有丝毫影响自己的机会。
小九得意莞尔。
吃起这些串串似乎觉得也没开始的那般辛辣了,一串、二串、再来一串······
方觉笑颜以对,眼神这会异常的温柔。
小九的确猜中了方觉内心真实想法。
兵者,国之重器。
重器亦是利器,而利器与戾气皆同,器之首善是械,戾之根本是为人,人械结合才是基础,才是根本,只有犀利无匹的军械加上士气无双训练有素的人,才能组建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来。
打造这三柄龙牙只能算是一个考验,其实早在见过那柄意外得之的匕首时,这个有着超群技艺的打造人,在方觉心目中就已经有了定论,也是唯一的定论,那就是,你将会是我的人!
不容推迟,也不准拒绝!
不是方觉霸道蛮横,只是方觉再没有见过比齐灱对锻铸一术技艺更加精湛的匠人。
有着对未来设想的方觉,迫切需要这样的人才,现在一个无主的就在眼前,怎会轻易放过,有条件得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总之可以说是处心积虑,大费了一番周章,只是这样有着卓绝技艺的匠人都是桀骜难驯自负高傲,降服需要契机跟时间,方觉还年轻,等得起。
现在把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最终的效果了。
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
方觉为此努力,但触及底线的事,方觉还不屑去做。
这是方觉的坚持,也是方觉的骄傲。
当方觉小九回到入住客栈时,一份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就是在等他们的不光只有一个望眼欲穿的丸子,还有在大漠被迫分开的老鼠、勃勃、石山三人,更有段薛、秀才两人,叫方觉真正感到意外的居然还见到了谭蜇,众人分离虽短,可其中境遇却是一言难尽的异常凶险。
重逢后自然是一番欣喜与感慨,方觉把本是给丸子捎带的烧烤放在桌上,却发现肉少狼多,就又吩咐老鼠跟秀才两人去胡人老板那里再多烤制一些回来,又让谙熟烹饪的小九去客栈后厨做些吃食,想与诸人秉烛夜谈一番。
客栈老板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人,一天的劳碌加上夜已深沉,拖着疲惫不堪身体的客栈老板强颜欢笑应对着这一票打眼一瞧就不是什么善茬的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大半夜,本以为要备受煎熬的客栈老板在那名最早入住店里,气质相貌都非凡,像是这伙人领头的年轻人抛出一大锭白银后,顿时喜笑颜开,滑溜明事的客栈老板当即啥也不再多说,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灯火摇摇,烛心噗索。
一番酒言相酌之下,方觉很快弄清了在这段时日发生的前因后果。
段薛跟秀才不是无故而来,而是身受军令随老伍长率本都五百军马在边境线上枕戈竖旗严阵以待,其主要目的就是寻找方觉一行三人。
搜寻已有一段时间的段薛跟秀才领着一个小队终日在沙城周围蹲守,就是希望能发现方觉他们的踪迹,更有十几股人马分散大漠周遭,四处扑腾也寻找了不短时日,当听到段薛说搜寻的命令是直接从将主府下达的后,方觉心生感动之余心弦深处莫名的一震,一股温暖油然而生。
而勃勃老鼠三人的归程比起方觉他们三个并不轻松多少,那场百年难遇的黑沙暴一样与他们不期而遇,好在他们运气比较好,找了一个沙窟得以幸免,只是本就不多的食物跟饮水却在逃命中遗失殆尽,在绝境中凭着一股毅力坚持了三天,最后绝处逢生竟碰到了找来的谭蜇,这才有惊无险的来到沙城,有幸把秘信送出。
波折起伏的这趟西域之行终于至此画上完满结局。
交谈畅饮一直持续到了三更,最后在众人熏醉的状态下才意犹未尽的结束。